「為什麼?」
「我剛才說過了,我的身份特殊,又有皇命在身,表面上是『瑞遠堂』的大夫,實際上……」他突然打住,心中卻驚訝於自己的坦言不諱。
「實際上怎樣?」凝綠好奇的追問。
「實際上……呃,實際上我任職於神虎營,負責保護皇上的安危,現在鰲拜尚未伏法,我的身份實在不宜公開,以免驚動鰲拜,壞了皇上的計畫,那可是會招來殺頭之罪的。」
「哦!我懂了,那只有委屈你在繡閣裡養傷了,可是,又沒法子請大夫來幫你治療,這可怎麼辦才好?」凝綠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心中有些擔憂。
「哼!這是奕裴在暗地裡賞我的,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他生氣地道。
「你救了王府上下一百多人,王府的人還用火槍打傷你,也難怪你一醒來就生那麼大的氣。」凝綠回想起他剛醒來時氣憤的樣子。
「說來是我不對,一醒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罵妳。」他為自己的魯莽深感歉疚。
「算了,你才剛醒過來,腦袋一定不靈光,我去弄些吃的來給你,不過,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刺客吧?」
他愣了一下,隨即爽朗一笑,恢復他慣有的豪邁,本來隱隱泛著殺氣的臉龐,頓時散發出溫和俊逸的神采。
「我叫陽天。」他露出笑容,一雙眸子炯亮有神。「太陽的陽。」
「好特別的姓氏。」凝綠沉吟道。
陽天不想再談論自己的事,便說:「妳才是個特別的姑娘。」
「特別?我有什麼特別?我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凝綠不以為然地道。
「妳被我挾持時,還能冷靜地和我爭辯,要是換作其它女子,恐怕早就嚇昏了,此外妳還照顧我、幫我療傷,還要避免被別人發現,一般女子哪有這種瞻識?」
聞言,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為了自救而已,不過,幸好在你昏迷的這三天裡,沒什麼人來找我。」
「三天?我竟昏迷了三天?」他不禁更欣賞凝綠了,眼光轉為深邃的望著她,「妳--妳是我見過最勇敢、最聰慧的女子了。」她的言行舉止大方且從容,實在不像是供人差遺的婢女。
凝綠被他這麼一誇,臉頰微微泛紅。
她突然想起他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你餓了吧?我去廚房拿些吃的過來。」
半晌,凝綠端著粥回來。
吃過東西,陽天的體力和精神恢復了許多,便開始在心中盤算,「妳平常出府方不方便?」
「方便,我只負責為主子們織繡衣物,不需要隨侍在主子身側。」
「太好了,那可否請妳到東北城大街的瑞遠堂抓幾帖藥回來?一旦服下那些藥,我這傷很快就會好。」他寫下藥方遞給她。
「沒問題,我這就去。」她爽快地答應,接過藥方便出了門。
陽天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想得出了神。
第四章
又過了幾天,陽天身上的傷口已開始癒合,但仍是十分怵目驚心。
「天哪!這洋人的火槍真是太可怕了,竟炸出這麼深的傷口。」凝綠清理著他胸膛上的傷口,眉宇間淨是擔憂之色。
迎向那泛著輕愁的雙眸,陽天心中一陣激盪,想不到他二十一年來狂野不羈的心,竟在此刻起了變化。
他默默地任由凝綠為他的傷口重新上藥,再細心的包紮好。
見到她專注而迷人的模樣,陽天不自覺地將她柔軟的身子納入懷中。
凝綠微微掙扎了一下,隨即溫馴的伏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感受他身上傳來的熱度。
半晌,陽天輕聲問:「一般姑娘家看見血就嚇壞了,妳怎麼還敢為我療傷止血?」
「以前我外婆在世時體弱多病,我特地去跟藥鋪裡的大夫學些簡單的救治方法,以備不時之需,想不到這次真的讓我派上用場。其實我也沒把握能救活你,沒把你醫『壞』,算你運氣好。」她輕吐舌尖,模樣俏皮極了。
「妳做得很好。」他露齒一笑,雙眸閃閃發亮,已不似先前的虛弱,顯然是他的藥方發揮了效果。
「我是懂得一點醫理,但開的藥方就不若你的有效,我想你的醫術一定很高明。」她慧黠的眸子眨呀眨的,似乎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我外公是位大夫,也許是耳濡目染的關係,我從小就對醫術有興趣,於是便纏著他老人家學醫,想不到後來竟成為瑞遠堂的大夫。」
聞言,凝綠突然靜默下來。
「怎麼了?」看她一副失落的樣子,陽天關心地問道。
「其實我也很想學醫,可是沒有機會學,你可不可以教我?」她眼中滿是期盼。
「既然妳這麼想學,我就教妳。」他的語氣不覺多了分寵溺。
「太好了!」凝綠高興的歡呼起來,「我一定會努力的學,將來成為一名女神醫。」
「妳……」陽天十分詫異她有這種想法。
凝綠羞赧地淺笑道:「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而已,世人都認為女人只能主內,不能主外,其實那是因為女人沒有機會。」
他贊同地道:「妳說得對極了,女人若有機會上進,和男人一樣有用,說不定下次我受傷了還要靠妳醫治呢!」
凝綠心頭一顫,一臉的擔憂。
陽天看出她的憂慮,連忙安撫她,「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以後我會更小心的。」
凝綠仰頭迎向他熾熱的眸子,「那你是答應我,以後不再做危險的事了?」
「嗯!我答應妳。」他承諾道。但是,他有選擇的餘地嗎?他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她美眸中閃現的光芒攝去了他的心魂,知道有人在為自己擔憂,這一剎那的感動足以教他珍惜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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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壽誕,家家戶戶門前張燈結綵,而義親王府也不落人後地大肆慶祝一番,以表明對朝廷的效忠。
此時府內鑼鼓喧天,熱鬧的聲音直達繡閣,可凝綠卻感受不到任何喜悅的氣氛。
這已是陽天離開義親王府的第十二天了,自從他不告而別後,她便無時無刻不想著他,想著他的傷勢是否好多了?想著他是否安全?想著他……
唉!反正這些天她的腦海裡都是陽天的影子,連織繡也無法專心。
「凝綠!」墨芳探頭進來,興高采烈地拿了一件衣裳攤在桌上。「妳看,這是福晉賞給我的,好不好看?」她替自己倒了杯茶。
凝綠點點頭表示贊同,叉繼續織繡。
「哎呀!妳就別繡了,聽說外頭熱鬧得很,咱們去逛逛。」
「妳不用伺侯福晉了嗎?」凝綠終於放下針線。
墨芳一把拉起凝綠,「就因為福晉特別准我出去,我才會來找妳出去逛街呀!快嘛!看妳近來都無精打采的,成天窩在繡閣裡,不悶壞才怪。」
「好吧!那妳也得先讓我收拾好再走。」凝綠心想,出去散散心也許心情會好一些。
兩人走出東門,來到紫禁城外的運河,看見一片絢爛的景致,整排的花燈及宮燈把河畔照耀得有如白晝。
「凝綠,妳瞧,河上的畫舫真是美極了。」墨芳指著河上的畫舫讚歎不已。
畫舫裡傳來陣陣樂聲、青樓女子的嬌笑聲,以及行酒令的吆喝聲。
當凝綠回過頭想叫墨芳,卻發現人潮把她倆給衝散了,她只好邊走邊找墨芳,卻在人群的推擠之下,腳下一個踉蹌便要往後倒,千鈞一髮之際,一雙強健的手臂攬住她的腰。
她回眸一看,那名男子正以犀利的眼神盯著她。
那男子容貌俊美、氣度非凡,再加上一身華服錦袍,很容易引起旁人的目光。
一些輕薄男子見狀,還發出訕笑聲。
當眾被人取笑,凝綠趕忙掙脫男子的懷抱想要離開,誰知他竟擋住她的去路,硬是不讓她走。
「你想怎樣?」她一張俏臉漲紅,不知是生氣還是害羞。
「還沒請教姑娘芳名?」他露齒一笑。
「大庭廣眾之下,你竟敢公然調戲女子?」凝綠斥責道。
那男人不怒反笑,「調戲?我只記得我剛才救了妳,讓妳免於受傷,而妳卻連名字都吝於告知,這未免太不通情理了吧?」
被他這麼一說,反倒像是凝綠不識抬舉似的,令一旁圍觀的群眾鼓噪起來。
「你我素昧平生,而你卻刻意擋住我的去路,我看是你不通情理吧?」凝綠不服氣地道。
「姑娘長得花容月貌、氣質出眾,我想以詩詞讚美一番。」男子鎮定地瞄了凝綠一眼,再看向眾人,像是有意賣弄似地道:「雲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對不起,我沒有這種雅興。」她板起粉臉要排開人群,怎知卻沒有一個人肯讓路,反而迭聲叫好,存心要看戲。
「姑娘臉上散發誘人的神采,身上穿的絲羅衫更襯托出玲瓏的身段,嬌弱的模樣教人看了又愛又憐呀!」他說完,立即贏得滿堂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