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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夏雨寒(蘇緹)

  正好,「我還愁找不到你呢!」他怒氣洶洶的捲著袖子靠近,「今天我不會放過你的,司徒文柳。」

  「何必呢?」司徒文柳一步也不讓,臉上的笑意仍未改變,「結果不是挺好的嗎?」

  「好個頭,我成了病貓躺了好幾天。」他朝他晃晃拳頭,想揍他,但看到那一副全為防備的臉龐後,又下不了手。

  「但驚喜卻是醒來後看到久別的妻兒,這代價還算值得吧!」

  他什麼全都知道,馮雲驚疑的睜大眼,拳頭也跟著停住了。

  「可是你卻忘了我交代你的任務,這可不行喔!」司徒文柳搖搖頭,「你太得意忘形了。」

  馮雲緩緩放下了拳頭。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故意裝糊塗。

  司徒文柳大大的歎氣,「我是要你教他『謙虛』,而不是跟這裡的許多人一樣,把他捧得高高的。」

  「我沒有捧他。」馮雲才不承認。

  「哦?剛剛是誰說他可以當皇帝?」司徒文柳偏著頭。

  「我……」馮雲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知道你很『以兒為傲』,也明白你『望子成龍』的奇願。可惜……」

  「可惜什麼?」

  「就如同吳三桂,一旦他反起來,下場只有一種。」

  死!

  兩人都非常明白。

  「我幹嘛相信你?」馮雲鄙棄的撇撇嘴,非常不願意去承認他的話,但下意識裡卻又認為他是對的。

  「難道你要用你兒子及馮家的性命來打賭?」司徒文柳挑高眉。

  「那你呢?是否拿你司徒家的一切做賭本?」馮雲立刻反駁。

  「我跟他們已無關係。」司徒文柳不在意的擺擺手。

  「修道之人都像你如此狠心嗎?竟全然不顧家人如何?」

  司徒文柳哈哈笑了起來。

  「笑什麼?」馮雲不悅道。

  「天命真是難料。」司徒文柳歎氣。

  莫名其妙。

  「大清朝國運如何,你可知道?」司徒文柳突然認真的看著他。

  怎麼可能知道?唯一知曉的恐怕只有天吧!他皺眉。

  「在海的另一邊住著一群比我們聰明的人,他們懂得從失敗中學習,懂得同敵人求教。」

  莫名其妙,怎麼講到這些毫無頭緒的話。

  「我不想聽這些……」馮雲不耐煩的打斷。

  「他們的武器(槍)比我們的箭矢還要快,他們的船是鋼鐵所鑄,他們的君主(美國總統)與百姓平等。」

  「怎麼可能?」馮雲不信的嗤道,「雖然我沒看過那些金毛鬼,但我也聽人說過他們全蒼白得一副快病死的樣子。」哪有能力變成這麼厲害,再說誰都知道鐵不可能浮在水上,至於那個皇帝……八成十分無能,才會必須忍受與草民平起平坐吧?

  「唉!」司徒文柳重重的歎氣,十分無奈的仰頭看著藍天,「可悲呀,中國人,你為什麼要這麼自大。」他低喃。

  「你少那裡鬼叫鬼叫的。」馮雲不快的推了他一把,「懶得跟你囉唆。」轉身就想離去。

  「望兒將是大清的眼睛。」

  「什麼?」馮雲停住腳步,開玩笑,事關兒子,他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他將看到海另一邊的世界。」

  意思是指他會到那些金毛鬼住的地方嗎?太偏僻蠻荒了,不好。

  「我不會讓他去的。」馮雲說得斬釘截鐵。

  「然後他會瞭解到自己國家的可悲。」

  「不要再說了,我絕不會讓他去那種地方受苦的。」馮雲低吼。

  「所以當大清戰敗,他的學生才會忍辱讓中國繼續苟活(簽不平等條約)……」

  他繼續說。

  「你這個烏鴉嘴。」馮雲氣得一巴掌打過去。

  司徒文柳退一步躲了過去,「你的望兒是個起頭。」他還是說。

  「你怎能詎咒自己的國家滅亡?」馮雲憤怒的指著他。

  「馮兄,時代變了。」司徒文柳又恢復了那一臉嘻笑,「以後的天空將飛滿木頭做的鳥(早期的飛機)」

  「你瘋了。」馮雲只能這麼說。

  司徒文柳又笑,「可惜,你看不到金毛鬼坐船直升廣寒宮(阿姆斯壯登陸月球)。」

  馮雲搖頭,「文柳,我送你回去好嗎?你真的需要看看大夫了。」好歹他們也算是親戚,他不能就放他這樣瘋瘋癲癲的。

  「倘若你的望兒不虛心求教,他只有另外一種下場,那就是被奸佞所害。」司徒文柳毫不理會他伸出的雙手。

  不過在司徒文柳如此大放厥詞之後,馮雲實在不怎麼相信他的話。既然他瘋了,那就不必太計較他說了些什麼。

  「你真的認為我瘋了嗎?」司徒文柳笑嘻嘻的又退了三步。

  為了避免刺激他,馮雲選擇哄騙,「你也該回去了,你家人都很念著你呢,尤其是你堂弟司徒文聲。」

  司徒文柳搖搖頭,「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裡?」馮雲走近他,但司徒文柳卻向後退著。

  「我回到那以『念』為一切的世界。」他笑了笑,「記得你的任務,別忘了。」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司徒文柳的全身竟然開始變綠,就像被一層層綠色的薄紗罩住一樣──愈來愈綠,綠得晶瑩剔透。

  駭然的馮雲禁不住好奇,緩緩的抬起腳步走近,然後遲疑的伸出手……接觸……像水一般的冰涼觸感。咦?他的手竟然伸進去了,可是為什麼抓不到任何東西?司徒文柳呢?

  猛然將手抽出來,手上竟沾惹了透明濕涼的液體──就像水一般。

  突然,司徒文柳的身體竟開始縮小,縮、縮、縮、縮成一團如拳頭大的綠色光源,然後,「咻」一聲,往上衝,衝進藍空,奔向烈日,立即消失了蹤影。

  只剩下馮雲張大口、睜大眼、舉著手,愣愣的站在那裡。

  昏亂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我是不是瘋了。

  第五章

  在暈黃的燭光下,馮雲愣愣的看著坐在桌前唸書的望兒,腦子裡不斷浮現上午溪畔邊的情景。

  「望兒將是大清的眼睛。」司徒文柳是這麼告訴他的。

  如果,真知司徒文柳所說的──大清是可悲的,而望兒將會瞭解這可悲的話……「大叔,你幹嘛這樣看著我?」望兒疑惑的問,「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馮雲回過神,「望兒,你知道什麼是謙虛嗎?」他問,終於下定決心將望兒培養成謙謙君子。

  「當然知道。」望兒給予肯定的回答。

  馮雲笑了,不錯,看來不太難教嘛!

  「解釋給我聽聽。」馮雲催道。

  「簡單,就是恭敬的態度嘛!」望兒合上書本,「大叔,不要問這麼簡單的問題,問些可以難倒我的。」

  馮雲不以為然的瞪著他,「望兒,你覺得自己是個謙虛的人嗎?」問些可以難倒的?嘖,也真夠狂妄的。

  望兒毫不猶豫的點頭,「每個人都說我是個又乖又有禮貌的小孩。」嘴角浮著得意的笑容。

  馮雲煩躁的抓抓頭,「這不是謙虛。」他低歎,突然覺得教個孩子什麼是謙虛……實在是太難了。

  望兒立刻不悅的嘟著嘴,「哪裡不對了?」

  馮雲打起精神繼續執行他的任務,「如果,你在書上發現了不懂的地方,你要怎麼去問人?」就算他是個天才兒童,也總有不懂的吧!

  「先生,請問這裡該如何解釋?」望兒答得有點不耐煩。

  「為什麼你要用『請』呢?」

  「那是基本的禮節呀!大叔,你不知道嗎?」望兒一副你笨死了的表情。

  馮雲覺得頭開始隱隱作痛了。

  「你們在講些什麼?」青娘從廚房走了進來。

  望兒撒嬌的靠近胃娘,「娘,大叔說我不謙虛。」

  青娘將望見納進懷裡,然後不悅的白了馮雲一眼,「別理他,你大叔也不是什麼謙虛的人。」竟然誇口自己的兒子能當皇帝。

  馮雲訝異的睜大眼,沒想到青娘竟然會在兒子的面前洩他的氣,實在也太不給他面子了。這教他以後以什麼立場教導兒子。

  「青娘,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嗎?」他沉下臉。

  「你又好到哪裡去了?」她忿忿不乎的低喊,「你竟敢要望兒去……去……」謀反二字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娘,大叔要我去哪裡?」望兒好奇的抬頭。

  「青娘,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教望兒謙虛。」馮雲暗示他已打消主意了。

  「誰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青娘連想都不想的應回去,「望兒,聽娘的說,不要聽你大叔……啊!」

  話還來不及說完,馮雲就拉著她急沖沖的往門口去。

  「我們得好好談談。」他緊繃著聲音。

  「不許你欺負我娘。」望兒急急的追了出來。

  「叫他進去。」馮雲命令著。

  青娘看了看馮雲嚴肅的臉,又瞧了瞧望兒擔心的表情,突然無法決定該怎麼做,是故意跟馮雲唱反調逕自回屋去,還是留下聽他說說什麼「大事」?

  還記得什麼是婦德吧?」馮雲不悅的提醒。

  青娘震了震。

  「娘,我們回屋去。」望兒拉著她的衣角,戒備的瞟著馮雲。

  「你們在吵什麼?」江姥姥從門口探出頭來,一臉不解的打量著扯在一塊的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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