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看見鏡中眼圈黑得不能再黑的自己,她再也忍不住憤恨地低喊出來。
☆ ☆ ☆
縱有千萬個不情願,韓書褆還是到徐傑希的住所接他。
聽見門鈴聲前來應門的徐傑希,見她戴著墨鏡,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前,他險些笑了出來。
「進來吧。」他頭一偏,自己先整身走回屋內。發覺她仍立於門邊,他回過頭揚起眉來看她。
「我在這兒等就可以了。」她淡淡地說。
「進來。」他幾乎是命令地說著,隨即語氣又放軟了些。「我得梳洗、更衣,還得好些時候,你想站在門口讓鄰居路人打量你嗎?」
又在門邊僵立了幾秒鐘,她才踏著不情願的步伐進入屋內。
才剛關上門,他已來到她的面前,有趣地打量著她。
「為什麼戴墨鏡?」說著,他伸手欲將她臉上的墨鏡取下,可他伸出的手卻教她一把拍了開來,力道還不算輕。他笑了。
「火氣這麼大?我以為你是只木娃娃,怕火呢?」以前見她總是不慍不火地,好似沒有脾氣,火氣這麼大的她,他倒是頭一回見。很……有趣。
「你乾脆說我像地獄裡的死人不更好。」她心情不佳,隨口咒著。
「不。」他的笑容緩緩斂去,俯身在她耳邊輕喃:「即使你到了地獄,那也必定是因為地獄裡有我。」
她的心倏地抽了一下,退了兩步直瞪著他,就見他臉上再度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她明白了他只是隨口胡謅碰巧瞎蒙上的。
即便如此,她的心跳仍是紊亂不已。
不再理會他,她越過他來到沙發上「砰」地坐了下來,似想將對他的怨氣出在他的沙發上。
她簡直快瘋了……或者該說,她已經瘋了。她幾乎每晚都作類似的夢,並且夢境真實得教人覺得不可思議。試問,哪個正常人會做這種事呢?
昨晚的夢再度令她在半夜裡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她便出神地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腕上的玉鐲子。直至窗口透進來的曙光將她的神識喚回,她才驚覺自己一夜無眠,而今天偏巧是J.C..畫展的首日,也就是開幕酒會的日子,讓她想請假補眠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的威脅──她不到,他就不到。又看了玉鐲子一眼,她憤恨地跳下床衝進浴間,在腕上抹了一堆樊士林,又塗了許多的肥皂,試了又試。待床頭的鬧鐘響起時,玉鐲子仍完好如初地掛在她的腕上。她躺回床上的時間恐怕不到一個小時。
她幾乎衝動地想將腕上的鐲子給砸碎,可她到底還是沒有這麼做。
只是,那股怒意還是難消的。而她至此才知道,過去的好脾性,只是因為沒有值得生氣的事,而不是她沒有脾氣。那個徐傑希能夠惹火全天下最好脾氣的人,他真的有那個本事。
她坐在沙發土全然不理會他,在心中數落著他的各項罪狀,怒氣難消地扯著手上的玉鐲子。
不過她的怒意非但沒有傳染給他,反倒令他原本不安的心情開朗了許多。
帶著笑意,他回到房裡,口哨吹著輕快的曲調,心情輕鬆迅速地更衣。
從昨晚開始他便開始焦躁不安,而她的出現,為他撥開了心頭的烏雲。
那一晚他提出了威脅,其實他並沒有把握。話出了口,他便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太過逼她,他不知道她的底線在哪裡,可他看得出她逃避與抗拒的意圖。倘若她選擇放棄呢?放棄畫展、放棄工作、放棄……他。
自那一夜分手至昨天,她完全不曾與他聯繫過,所有開幕酒會的事宜全都由她同事與他接洽,他幾乎以為她選擇逃避,不來了。那麼,他將再也沒籌碼去接近她。他計劃了許久的事,在得到他所要的之前,絕不能中止。
一個早上他等了又等,幾乎以為她不會來,打算自己到她的住處去的。可是,她來了。有著明顯的疲憊與怒意,不過,她到底還是來了。而那今他開心。
「我好了,走吧。」一切打理妥當之後,他步出房間來到她面前,神清氣爽地宣告著。
她放下交疊的腿,俐落地站起身,連瞧也沒瞧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仍是面無表情地。他跟在她身後來到車邊,伸手接下她手中的鑰匙,她也沒有反對──因為不想開口與他交談。
待兩人都就了定位,他將車鑰握在手中不急著發動車子,反倒是與她攀談了起來:「怎麼,心情不好?還在生我的氣?」
她支手撐著下頷看著窗外,既不開口,也不看他。而那給了他一項優勢。
趁她不備,他傾身迅速而小心地取下她臉上的墨鏡。他的動作如願地獲得了她所有的汪意力。就見她倏地回過頭直瞪著他。
「難怪你要戴著墨鏡了。」他把玩著手中的眼鏡,不敢恭維地搖著頭。而後他嘻笑地問她:「怎麼回事?夢見我所以沒睡好?」
明知他沒正經說的是玩笑話,她仍是輕顫了一下。旋即惱怒道:「把眼鏡還給我。」
他搖著頭。
「我們來交換。你告訴我你作了什麼夢,我就將眼鏡還給你。」
「你──」她氣極。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個夢,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對他說出口的。可是……可惡!是他胡亂闖進她的夢裡的,她根本不想夢到他──或者該說,她不想與他有任何的牽扯,任何形式都一樣。
頭一撇,她負氣道:「算了,你要就送你。」
他的唇貼近她耳邊輕聲問道:「或者,我告訴你我作的夢如何?」
她回過頭,險些吻上他的唇,連忙向後退開,直至背抵著車門為止。她羞惱地瞪著他。「不需要,你的夢正經不到哪裡去,我沒興趣。」
「是啊,活色生香呢!你不聽,真是可惜了。」輕笑道,他將眼鏡掛回她的鼻樑上,又在她唇上偷了個吻,這才坐正了旋動鑰匙。
氣惱地咬著唇瓣,她碎道:「你真是……無賴!」
而她的話惹來他的朗聲大笑。
☆ ☆ ☆
一路上她的視線一直不聽使喚地朝他瞟了過去。
他,到底是不是她夢中的男人?她不斷地想著。
她幾乎衝動地問他了,可是她終究沒有開口。
那畢竟只是她的夢,沒道理拿這種莫名而虛幻的事去煩擾別人。何況,她該怎麼開口呢?是直接問他:嘿,你曾夢見我嗎?或者告訴他:你出現在我的夢中,而且常是活色生香的春夢。倘若她真的這麼說了,搞不好他還以為她的腦袋瓜子有問題哪。所以,心中饒是有著許許多多的疑惑,但她始終沒有開口問他任何的問題。只是,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會望向他,並且想著想著,她的眉心漸漸聚攏了起來。
一到展出會場的大樓外,她便怔住了,登時忘了昨晚的夢,以及身旁的人有多麼可惡。
她放眼所及是滿坑滿谷的花籃,且不少是政商顯要所致送的。一直知道J.C.受歡迎的程度,卻沒想到,他的影響力如此之大。
其實她不該意外的。J.C.如此盛重的個展,收藏者都紛紛慷慨提供所收藏J.C.的畫作展出,這是首遭。而地點竟是選在英國以外的地點,並且J.C.本人即將露面出席酒會,那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也是趁勢宣揚國家安定繁榮的好機會,那些政經要員怎麼可能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呢?而記者們……天!想到這裡韓書褆忍不住在心中哀鳴了一聲。
會場中必定有許多的記者,而他竟然要她以女伴的身份陪他進入會場?那必定會惹來過多的關注……他不如一槍斃了她算了。
「放你一馬。我先進去,你待會兒再入場。」他在她耳邊語帶笑意地道。
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他怎麼可能如此善良,竟放了她一馬?
他從身處的角落看著陸續進入會場的人,皺了皺眉。再望向她時,卻又是帶著笑意的。「我不忍心見你被那群大野狼生吞活剝了。」
「你才是大野狼。」她不以為然瞥了他一眼。按著,又以極小的聲音低噥著:「我會進去才有鬼。」
他聽見了,笑出聲來。
「別想偷跑,你得負責送我回去。若是沒見著你,我會領著那些記者到你家裡去。我相信他們會很樂意為今日的開幕酒會添點花絮。我說到做到。你要記得,大野狼是很壞心的,小紅帽。」他輕點她的鼻尖。
她用力地拍開他的手,直瞪著他。不過被她眼前的深色鏡片阻絕,他完全感受不到她足以殺人的目光。
他離去之後,她窩在角落裡足足等了十來分鐘才鼓足勇氣進入會場。
一進入會場她便傻眼了,整個會場被擠得水洩不通。
「真是嚇死人了,從沒見過這等陣仗。」石幼芳擠到她身邊咋舌道。她指了指前方的人群又說:「J.C.在那裡面,他母親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