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瞧他剛剛的包袱鼓鼓的,哪裡知道裡頭連半個銅錢都沒有?看來這小子挺精明的,故意拎個破包袱來拐我們。」
他們哪裡知道夢淮不是精明,他壓根是嫌金銀珠寶拎出門來太麻煩,而且在他眼裡,那幾件從家鄉帶出來的衣裳遠比硬邦邦的珠寶們重要多了。
老伍埋怨地瞪了老陸一眼,「事到如今,你還以為那個窮書生有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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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可什麼是?老子打從十歲出來闖蕩江湖到現在,還沒有這麼丟臉過,居然去搶一個破破爛爛沒半毛錢的包袱,要傳了出去,我飛天胖鼠老伍還有那個臉在江湖稱萬兒嗎?」老伍狠狠一瞪他。
老陸縮了縮脖子,「老伍哥息怒……不要緊,反正咱們真正的目的是史藥錢賭坊,這次準不會失手的了。」
說起史藥錢,老伍又笑得出來了。
「嘿嘿。」他摩拳擦掌地道,「咱們得準備個大口袋,晚上趁人多嘴雜又亂的時候,衝進去就是大刀一陣猛揮亂劈,先嚇得那些龜孫子不敢動彈,然後再把所有的銀子通通掃進口袋裡……臨走之前咱們再撂下句狠話,要是誰敢報官追究,咱們就殺得他們全家雞血鴨毛片甲不留!」
「老伍哥果然不愧是前輩。」老陸不禁油然生起一股敬佩之意,「好,咱們就這麼幹!」
「現在時辰也差不多了,待會兒先看看情況,等我使了眼色,咱們倆就衝進去。」
「好,一切都聽你的。」
他們倆好像已經看見白花花的銀子和金燦燦的金子堆在眼前了,高興得走起路來都搖來晃去,活像喝醉酒了。 一切行動果然如當初計劃的那般迅雷不及掩耳…… 只不過開始得很快,卻也結束得很快。
他們照原定計劃揮舞著大刀衝了進去,卻不偏不倚被夢淮剛巧拎起、要往肩上一掃一扛的重重搭鏈給打中,裡頭兩三百兩銀子和銅錢狠狠地撞暈了老伍,他整個人唉呀一聲往後倒,那柄沉甸甸的大刀又正好敲中了緊緊跟隨而來的老陸。
「哇……」
等賭客和賭場夥計們意識過來有人要打劫這回事時,兩個氣概萬千的大盜已經在不到眨眼間就相繼暈倒在地上,可憐壯志未酬身先昏……
聽到響亮的「砰」「咚」兩聲,夢淮扛搭褳的動作霎時一僵,他傻住了,不敢回頭。
「糟了,我是不是撞到人了?」他求助地望了盈盈一眼。
盈盈是從頭到尾都看傻了眼,手上的骰盅也掉了,下巴差點掉下來。
就在這時,樓上鬥雞場剛鬥畢的多多抱著那只經常欺負她,卻又屢屢告捷,害她總是找不到機會把它宰了燉人參喝的大鬥雞,蹦蹦跳跳下樓來,納悶地看著一室呆傻住的人。
「你們……都怎麼子?耶?地上的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來賭錢還帶兩把大刀啊?」
多多的話像是一盆涼水,瞬間潑醒了全場人,氣氛頓時亂起來。
「這兩個還蒙著臉,肯定是來打劫的。」
「對啊,你瞧他們還帶著亮晃晃的大刀喔!」
「可惡,咱們在這兒賭得流血流汗,他們竟然想要貪漁翁之利,趁咱們不注意的時候打劫……兄弟們,給他們兩個好看!」
「對對對,綁起來先海扁一頓再說!」
兩個剛暈過去的大盜渾然未覺,被眾人你拉來我拉去,很快就用阿東獻上的牛皮繩綁了個老緊,眾人正要開扁時————
夢淮眨眨眼,有點不忍地叫道:「眾人請先別生氣,事情還未問清楚,要不要等他們醒了,弄明白了再打也不遲?」
眾人回過頭來,七嘴八舌————
「還用得著問什麼?先打扁他們再說!」 少他眼睜睜看著一堆賭輸錢,正火氣貴張的賭客們就要下手,急忙轉頭對盈盈道:「盈姑娘,你怎麼說喔?你是賭坊的當家娘子,由您發落最公道了。」
盈盈白嫩小臉清雅動人,沒有絲毫火氣,文靜得像剛剛睡醒的荷花……她淺淺一笑,點點頭。
「嗯,公子說的有理,各位聽我說一句。」盈姑娘發話了,眾人都乖乖轉頭過來等她發落,「他們看起來就是來搶劫的,這一點是不會錯的了,但是我們史藥錢賭坊雖說是賭場,也是個奉公守法講道理的地方……」
「盈姑娘,那你預備放他們走嗎?」眾人張大了嘴,有點不甘心。
夢淮深邃清亮的眸子望著她,心底滿是敬意————盈姑娘果然是個知書達禮、守法講理的好姑娘。
「所以扭送官府是必要的……」盈盈嫣然一笑,隨即叉腰變色道,「但是要先狠狠地開扁一頓再說!兄弟們,給我打!」
眾人歡呼一聲,不由分說就乒乒乓乓拳打腳踢了起來。
夢淮下巴瞬間掉下來————
盈盈哼地一聲,自顧向看得津津有味的多多走去——誰教她今天也輸得很慘,火氣自然一點兒也不比其他賭客小了。
「吃消夜吃消夜,阿東,場子就給你顧了。」姑娘今天心情實在太壞了。
「是,盈姑娘。」
夢淮只得眼睜睜看著那個窈窕的身影拉著另一個姑娘,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唉,都是我的錯。」他懊悔得不得了。
他明明每一把都想輸的,可是怎麼知道把把都贏……
扛著滿肩的銀子,夢淮卻有欲哭無淚的感覺。
第三章
小閣樓裡
多多捧著一大碗滷肉面,吃得咂咂有聲,可是吃著吃著,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盈盈;你好像在生氣喔?」
她的問句裡帶著濃濃的不確定,因為盈盈向來都是精明冷靜得很,很少很少有脾氣失控的時候。
盈盈一怔,生氣?
是啊,她竟然在生氣……
她夾了一個蝦卷塞人嘴裡,若有所思地嚼了起來。
「……原來這種感覺就是生氣啊。」胸口怪怪的,心臟莫名其妙亂跳,有時候臉頰還會熱熱的……
她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在生氣;盈盈沒來由鬆了一口氣。
盈盈你怪怪的耶。」多多忍不住摸摸她的額頭,「咦?沒有發燙啊。」
她慢條斯理地拉開多多的手,「我沒有生病,我只是在生氣……真可惡,今天看走眼了,白白被贏走了近五十兩的銀子……雖然那也是今天在賭客身上贏來的。」
「誰那麼厲害,竟然有法子在我們賭坊裡贏走五十兩?」多多驚異極了。
「三百五十六兩七錢又十個銅錢。」
「呃?」
盈盈咬牙切齒,「他今天共贏了三百五十六兩七錢又十個銅錢,居然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贏走的,太可惡了;可怕的是,我竟看不出他耍了什麼手法。
如果是老千,無論動作多靈敏多麼快,都逃不過她這雙銳眼,可是那個年輕公子動作笨拙得不得了,如果他那樣的身手也叫賭技的話,那隨隨便便找頭猴子來下注,也可以被封做賭神了。
難道他真的是賭星高照,旺到不得了嗎?
「那個人這麼厲害呀?」多多忍不住冒冷汗。
史藥錢開張到現在,還沒有人能在裡頭贏過三十兩帶出門去,這個人竟然一口氣就贏了三百多兩銀子?
「多多,這樣不行。」盈盈腦筋又開始飛快地運轉了起來,慎重得不得了,「如果他天天都來咱們賭坊賭錢,要不了半個月,恐怕我們就得錢盡人亡關門大吉了。」
「嗯嗯嗯。」多多煞有同感。
總不能讓愛愛去玩一趟回來後,發現史藥錢倒掉了,那豈不是太丟臉了嗎?
而且她那個巡按夫婿最喜歡禁賭了,要是知道史藥錢倒掉,恐怕會高興到昏倒,然後醒過來後極力說服她們去做點其他「正經」生意。
「聽我說,我要去摸摸那個年輕人的底。」盈盈蹙著眉,揉著下巴,滿面思索,「看看他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為什麼有逢賭必贏的運氣和秘技。」
多多聽她這麼一說,再看她認真至極的表情……心頭突然涼嗖嗖起來……
「你該不會是……」多多一碗麵都顧不得吃了,哭喪著臉巴住她不放,「又要把整家賭坊丟給我管,然後學愛愛去做什麼偵察行動,然後一偵兩偵三偵後……就又連終身都給人家偵走了吧?」/
「笑話!」盈盈嚇了一大跳,睜大眼睛,像活見鬼似的,「那怎麼可能?我哪會那麼沒骨氣?」
雖然說她們的志向就是嫁個腰纏十萬貫的十全大補相公,而那個年輕公子看起來狗屎運好得不得了,單單是以這一手逢賭必贏的技術,假若她嫁給了他,這輩子吃穿就不用愁了。
他清俊含笑誠懇的臉龐又自動跳進她腦海,盈盈的心跳瞬間又亂七八糟了。
不行不行!她硬生生把他的形象逼出腦袋瓜。
她怎麼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就決定嫁人?何況要嫁的是個老千,或者他的狗屎運突然不見了,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