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麼多人面前搶走天子的女婿,等於是當眾削了天子的面子,也不用看南宮禪拜堂……恩恩,好像不錯……
織夜想著想著,瞇著眼輕輕一笑。
南宮禪眼睛四處亂轉,一邊留心撤離路線,一邊看看潛入同伴的情形,同時也分了點心在織夜身上,以防萬一。
此刻,他的眼角餘光敏銳地察覺到織夜迷離的淺笑,心臟險些迸出胸口。
糟!那種魅人的微笑一出……
「姑娘是一個人來嗎?在下常山薛志,敢問姑娘芳名?」
如同印證南宮禪的擔憂般,站在織夜左邊的一名青年立刻貼了上去,臉上不知黏了多少笑容。
織夜對異性的愛慕早已見怪不怪,那雙能在瞬間看透對方是否具有殺手潛質的單鳳眼一掃,立即排除招攬的可能性。
「小女子與未婚夫婿一道來,他找朋友寒暄去了。」既然沒有用處,笑臉也就省下來了。
「是這樣啊……」薛志面露遺憾。
織夜撇過頭,不再理他。
輕鬆打發掉薛志以後,織夜繼續對新郎倌行注目禮,卻有些訝異地發現南宮禪也正看著她,目光有些許的憂急。
織夜眨眨眼,無聲地表示這點小騷擾自己能應付自如。
南宮禪苦於眾目睽睽,無法來到戀人跟前告訴她,也許那青年容易打發,可是站在她後方一臉邪氣的灰髮男子絕非易與之輩。
瞧那人貪婪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織夜,想把她生吞下肚似的,而她卻仍然毫無知覺,這教她怎能不擔心?
正在心急時,天子出場了。
在七大金剛的跟隨下,面色有點蒼白的天子緩步而出。
旁人或許看不出其中奧秘,知悉內情的南宮禪卻是心中雪亮。
若非天子受了嚴重內傷,七大金剛不須亦步亦趨地嚴密保護。
欲殺天子,只看今日一役!
南宮禪心神一肅,屏氣凝神。
「開始」的訊號只在一瞬間,他必須全神貫注,不能出任何差錯。
如此一來,南宮禪不的不將那名對織夜投以不軌視線的中年人暫且放在一邊,反正片刻後任務完成,便能帶織夜離此是非之地。
至於織夜,則是緊張得一顆心都懸在半空中,更不會去注意有什麼色狼正色瞇瞇地盯著她。
不同的心思交錯著——
婚禮開始了。
@ @ @
觀禮的人群整齊地列在大廳兩旁,排成兩大列長長的人牆,等新人交拜天地過後,方才入席飲食。
蓋巾遮面的新嫁娘在兩名丫鬟的攙扶下,蓮步輕移地步入大廳,而新郎也在侍者的提示下,來到新娘身邊,牽起她手中的喜緞,一併入場。
流星樓約定的「信號」,是一隻玉杯。
而站在天子身後的婢女之中,就有一個人捧的盤子上盛著兩隻玉杯。
那是給新人喝交杯酒用的,也是組織內定的信號。
只要新人在天子面前肩並肩站定,她就摔碎玉杯。
至於那名婢女,當然是織夜安排的人手之一。
連新郎都能掉包,區區一名侍女又有何難?
混在擁擠的人群中,織夜屏住呼吸,等著!
快了,就快到了……
突然間,一隻粗壯的手臂摟住織夜的柳腰,另一隻手更摸上了她的俏臀。
織夜一驚,斜過眼去。
一名髮色帶灰的中年人正對著她大肆輕薄!
要在平常,織夜早就喊人拿下此人,剁成七八個肉塊,撒進海裡餵魚去了,就是恰好落單,也會假意奉承,露出媚態以寬其戒心,再用她那把普通至極的匕首伺候伺候他。
但現在可不比平常。
她這裡一有什麼動靜,組織中其他成員都很有職業意識,不容易受外力影響;可南宮禪不同,他的職業意識到底萌芽了沒她可是不知,要是自己引起騷動,勢必會影響到他——關心則亂啊!
所以,織夜只能採取溫和的抵抗——
提起腳來,重重往他腳上踩了過去。
咦咦?沒用?
一面懷疑對方是練了鐵腳功,織夜連連賞了他幾個肘子,仍是掙扎不開,氣得漲紅了臉。
憤怒中,織夜冒火的雙眼死瞪著新娘。
這女人可以去跟蝸牛老兄比慢,折騰了大半天,才走到大廳的一半的地方,等她走到天子所在之處,要等到何年何月啊!真氣人!
織夜等的是玉杯摔碎的那一刻。
只要行動一開,眾人的注意力絕對會被吸引過去,她就可以拿出匕首料理旁邊這個不開眼的老色鬼。
此時,織夜發覺身上的狼爪愈來愈囂張,不但從腰部一路攀升,另一隻手更是直撲……
就是想再也忍不住了。
反射性地一巴掌打了下去,「啪」地一聲,清楚地迴盪在因婚禮開始而被要求肅靜的大廳之內。
老色鬼被巴掌逼退,狼狽不堪。
織夜來不及得意,更來不及思及此舉所帶來的影響,場中情勢大變!
不知是哪個沉不住氣的傢伙把這聲響當成玉杯摔地聲,還是其他組織的約定暗號與這響亮的巴掌聲有什麼相通之處,抑或是一觸即發的情勢無法承受突來的刺激,隱伏的暗殺者全在剎那間動了起來。
首先,站在觀禮群最前排的一個男子,右手一揮,一排袖箭往天子直射了過去,屋上瓦片頃刻間被翻出了個大洞,幾十枚毒箭自屋頂上密密麻麻地齊射而下,滿臉和氣的贊禮者從衣服裡解下一柄軟劍,奮不顧身向天子撲去;攙扶新娘的兩名丫鬟此時也露出暗藏短劍,欲制伏新娘以威脅天子。
一時間,場中一片大亂。
織夜只瞄了一眼,便在心中暗叫不妙。
——行動失敗!
下了判斷後,她開始悄悄後退。
一場失敗的戲,以無觀賞的必要。
果然,在下個瞬間,場中又是一變。
七大金剛在天子身邊圍起周密的防護網,什麼袖箭毒箭軟劍全都無法創過他們這一關,七人常年合作,默契加上實力,絕對是滴水不漏。
這種時候,要是按照原定計劃,新郎新娘也應該圈進這個防護網中,化身新郎的南宮禪便可跳過七人直襲天子。
問題在於,這對新人離天子尚有數十尺距離,獵殺計劃便發動了。
就連攻擊新娘的兩名丫鬟,也在新娘身手俐落地擒下她們後,為這場混亂的攻擊做了最完美的結束。
南宮禪不動如山,要不是身在虎口,他早就放聲大笑。這場婚禮,除了天子本人,到底有幾個是真貨?也許就連那位被保護得好好的天子也是假貨一個?
環視四周,找不到織夜的蹤影,南宮禪笑了笑,趁著紛亂混入往外舒散人潮之中。
@ @ @
經過這場空前絕後的大失敗,織夜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把自己關在房中閉門不出,消沉地不見任何人。
她始終覺得導致失敗的原因在於自己,
縱使那絕對絕對是無心之過。
然而別人不怪罪她,她怎麼能不責備自己?
要是她再多忍耐一會,讓那只該死的毛手摸遍自己全身而不打下那個巴掌,一切便會不一樣吧?
織夜坐在窗前發愣,眼前一花,突然多了張笑嘻嘻的俊臉。
南宮禪揚了揚手中的鮮魚,站在窗外對她微笑。
「要吃魚嗎?」
「啊?」織夜一時反應不過來。
「剛剛釣上來的喔。」南宮禪獻寶似的說。
幾日不見,織夜本來覺得沒什麼,一旦見了面,才發現自己相當想念南宮禪,見到他的瞬間,甚至無意識中鬆了口氣。
「你不是不發釣鉤的嗎?」織夜也有了笑意。
「這種小事你也知道?」
「呵,不只是這樣,就連你編出魚兒沒上鉤前不能停止垂釣這類鬼話,我也早就知道了。」
南宮禪不好意思地笑笑:「還是騙不過你。」
「果然是騙人的。」織夜假裝沉下臉。
「你不是說早知道了?」
「不是只有你會扯謊。」
「有力氣生我的氣,大概也有力氣出門了吧?」南宮禪還是那張很愉快,愉快到讓織夜覺得刺眼的笑臉。
「有什麼好事麼?」瞧你笑得這麼開心!「織夜忍不住要問。
「我今天教小西釣魚,他第一次釣就釣上這麼一尾大魚呢!」南宮禪驕傲地搖了搖手上的肥魚。
「原來是小西釣的,那你還高興成這樣。」
「我在這是為人師表的心情,弟子有成,做老師的當然高興。」他那根釣竿沒有釣鉤,怎麼釣得到魚?
「唉,你還真的悠閒啊!」
織夜不禁感歎。
看著南宮禪,織夜每每有種天下太平的錯覺,彷彿眼前平靜無波的生活是理所當然一般。把這樣無爭的人放進渾濁的戰場,似乎太對不起他了……思及此,她就會立刻打住。
亂行婦人之仁,怎能成大事?
他可是老魔的門徒呀!
光是這個身份,就能讓莫頤無條件放她回來;就是心高氣傲的天星也破天荒地自動退讓,這樣的好功夫、這樣的好出身,絕對有資格成為暗殺界的第一把交椅,要是不利用這個優勢重振她流星樓的聲威,自己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咧?
「對了,你跟在老魔身邊那麼久,怎麼行事風格一點也不像他?」織夜想問這個問題想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