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打算呢?找塊無人打擾的清淨樂土,安安靜靜、清清閒閒地過完下半輩子也就是了。」
「啥?」老魔忿怒地指著南宮禪大罵:「你是撞到腦袋,撞昏頭不成?找什麼清淨樂土?幹嘛不去剃度出家,從此青燈古佛,找那塊佛經上專門用來騙人的極樂淨土?不發揮所學,在武林中掙出一個位子,反而隱遁山林,我老魔沒有這麼沒有骨氣的徒弟!」
「出家嗎?那也不錯!」南宮禪居然點頭。
「逆畜!跟我上山上去,我要好好整頓你那顆笨腦袋!」怒極的老魔立刻扣住南宮禪的手臂,往酒館門口行去。
不欲違抗師尊,南宮禪乖乖任他拉著。
不料兩人才剛踏出大門,對面的昊北客棧便衝出三個人來。
三人都是流星樓的直屬殺手,見到南宮禪都是大喜。
「藍星,原來你在這裡!」
「嘿嘿……」南宮禪只有乾笑的份。
「赫!老……老魔!」其中一人立刻認出鼎鼎大名的魔頭。
三人同時嚇得頻頻往後倒退。
就是最冷血的殺手,也是愛惜自己性命的。
「師父,這幾人是我是流星樓的舊識。」南宮禪低聲說道。
老魔殺人,往往是看不順眼就宰了,沒啥道理可言。
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南宮禪不願這些人死在師尊之手。
老魔點點頭,表示知道。
倒是三人互看一眼,俱大經失色。
組織中無人知其來歷的藍星,竟是老魔的徒弟!
其中一人壯起膽子——雖說膽子壯了點,也還沒壯到靠近這對師徒的程度,只是隔著一條街拉開嗓門喊:「藍星,你知不知道大小姐被輝月樓的人抓走了?」
「什麼?」
那個瞬間,南宮禪心中翻來覆去的只是一個念頭,一個呼喊,一個早已鏤刻上心版,自己卻遲遲不敢承認的名字——
織夜啊!
第八章
莫頤是個不相殺手的殺手。
憑著那張讓他看起來起碼年輕十歲的娃娃臉,再配上一臉傻呼呼的笑容,簡直可以用人畜無害來形容。
可是,一旦有人存了他是莫頤的念頭再去看他,便會愈看愈像那麼回事,輝夜樓之主的氣度就出來了,最後只能哀歎一句:「原來如此!」
藍星也是個不像殺手的殺手。
光看那一身輕鬆愜意的氣息、舉世無爭的自在,就讓人無法將他往殺戮的方向聯想過去。看著他,大多數的人只會覺得這人長相清俊,而不會感受到殺手特有的尖銳和殺氣。
然而,一旦有人存了他是藍星的念頭再去看他,便會愈看愈不像那麼回事,脾氣壞一點的說不定還會轉過身把膽敢告訴他這項假消息的人教訓一頓,口中猛喊:
「怎麼可能?」
所以,當南宮禪在大街上發現莫頤的蹤影,並靜悄悄地尾隨於後時,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說實在的,南宮禪雖然擅於躲藏之道,跟蹤技術卻有待琢磨。
莫頤早就發現有高手相隨,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陣子,看不出什麼惡意,也就由得他去了。
平陽城本就藏龍臥虎,或許是天子布下的眼線,探察自己有無不軌意圖也說不定,要是弄得好,或許能從對方口中得知些什麼。
抱著這樣的想法,莫頤乾脆轉身,來到南宮禪身前就是一稽。
「這位壯士一路跟著在下,不知有何指教?」那張討喜的娃娃臉上,更是更是討喜十倍的和善笑容。
「指教不敢,只是有事想與閣下商量。」對著織夜三年,南宮禪對此類笑裡藏刀的表情早已免疫,板著臉說道。
見對方竟是毫不動容,莫頤遭受到和織夜同樣的打擊!自己魅力萬千的笑臉居然也有失靈的一天?!
這麼一來,莫頤更有非要結交、認識此人不可的念頭。
指著一旁的差鋪,莫頤堆起就連擅長以笑臉騙人的織夜也被騙過的傻傻笑容,企圖降低南宮禪的戒心。
「既是如此,我們何不入店一敘?」
「正合我意。」
「壯士請。」
「閣下先。」
這中介於奸笑與微笑之間的笑臉,南宮禪以前看得多了,更是不敢大意,打點起十二分精神,凝神對付。
同時心中不禁按忖,原來天下真有與織夜這般相似的人物啊,全部都是外邊善良、內心卻與善良二字搭不上邊的狠角色。難道所謂的暗殺組織,領導人都是這一類的人物嗎?
想到織夜,南宮禪心中一痛。
昨日在街上偶遇大家,他當場拜別師尊,說好救出織夜就上山拜見他老人家,便跟著眾人回昊北客棧瞭解詳情。
聽其他人說,織夜就是在他離去的那天落入莫頤之手,他才明白原來在南方客棧出現的「璞玉」竟是輝月樓大頭!想想,織夜落入死對頭的手裡,被囚禁長達三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織夜向來養尊處優,最受不得閒氣,可輝月樓的人又怎麼會處處陪人小心?可以想見,這三天不氣死她,也要悶壞她了。
這麼一想,南宮禪也顧不得什麼原則堅持,做了有生以來第一件、也衷心希望是最後一件的泯滅天良之舉——
對著莫頤轉身進門的背影,迅捷無倫地發出一掌。
「抱歉了。」喃語間,南宮禪已制住了莫頤背後五處大穴。
「你……」
莫頤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遭到暗算卻無法還手,更想不到竟是在往來眾多的茶鋪門口當眾受制。
對像還是那個即使扣住他五處要穴,依然不發絲毫殺氣的男人!
然而,比起遭伏的事實,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這是什麼樣掌力,居然恩能讓自己一擊受制?
「我要和你商量的事,其實只有一件事。」轉眼之間,南宮禪已將莫頤僵直的身軀拖進剛租下的馬車。
「要我做什麼?」畢竟是一方之霸,莫頤鎮靜地問著。
「請你放了織夜。」
「你是……」
莫頤不得不感到驚訝。
眼前這個看來無害也無爭至極的男人,與流星樓有何淵源?
「流星樓的藍星。」第一次自報殺手的代號,南宮禪覺得彆扭極了。
「藍——星?」莫頤的不自在絕對不下於南宮禪。
昨天手下才把自街頭目擊到的最新情報上呈給他。
根據消息,藍星可是老魔的嫡傳愛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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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出去了。」一名大漢打開鐵製房門,探頭道。
「嗯,也該是時候了。」
織夜故作優雅地緩緩站起。
她可不想在死對頭的地盤上表現出貽笑大方的舉動,縱使她興奮得想要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大笑大喊,重要的面子卻是不能不顧。
一個領導者的尊嚴,是必須時刻維護的要點。
此時此刻,就是天塌下來,也無法撼動織夜強裝出來的從容不迫。
然而,就在織夜踏出門檻之際,那雙經常令男士們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的汪汪水眸竟在下個瞬間很不雅觀地大大張開,甚至有一滴不識相的口水自嘴角滑落。
震驚之下,形象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七尺之外,居然站了一個她還以為早已逃向世界盡頭的傢伙!
南宮禪靦腆又帶點無奈地笑了笑,順便用手搔了搔臉頰,然後深吸了口氣,緩步走向織夜。
「大小姐,我來接你了。」
一句話敲醒了織夜。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模樣極為可笑,神情一肅,戒備的目光穿過南宮禪,射向遠遠站在後頭的莫頤。
怪了,織夜暗忖著,莫頤的娃娃臉上罩著重重憂慮,日前飛揚跋扈的神采盡消,這是怎麼一回事?
莫頤向前跨了兩步,拱手說道:「兩位這就請便吧!在下無禮得罪之處,希望各位海涵,不予計較。」
「呃,好說。」織夜的眼珠子簡直要掉出來了。
既然人家率先低頭,她怎能不展示一下自己的浩瀚氣度。
見織夜同意,南宮禪也跟進:「大小姐說了就算,閣下不必掛懷。」
「多謝。」莫頤揮手叫來手下人:「備車!將這兩位貴賓送到昊北客棧。」
坐上馬車後,織夜愈想愈怪,不禁問南宮禪:「我怎麼有種感覺,好像莫頤比較怕你,我倒是陪襯的?」
「是錯覺吧。」南宮禪隨口敷衍著。
「好奇怪呀!」
「既然是錯覺,自然有奇怪之處。」
南宮禪不會主動告訴織夜,莫頤不是害怕自己,而是他的師尊。師父若要血洗輝月樓,可不用多少功夫。
「你呢?怎麼又回來了?」織夜又問。
「聽其他人說你出事了,所以……」
「也就是說,你還在這附近逗留。為什麼?」
「呃……一時沒想到該去哪裡……」
南宮禪低了低頭,避開那雙直直看進人新的美眸。
織夜伸出手,抬起那張低垂的俊臉。
「你別動,讓我好好看你。」
「啊?」
在織夜專注的深深凝視下,南宮禪不禁猜測,自己的表情一定變得很怪,甚至很沒用地臉紅了起來……
這些他雖然知道,卻無力改變。
唉,誰教他這麼沒用呢?
滿腦子逃逃逃,逃了兩天也只是在城外打轉,更在第三天自動歸隊,乖乖負起迎回織夜的重責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