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關係?」
「當然啦。」
「我統計過,在補習界鐘點費前十名的老師裡,只有你還不到三十歲。」
「所以我很慶幸啊,當年那個彈錯音事件雖然讓我覺得有點可惜,但因為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並不算太遺憾。」
看著螢幕上的綠色細明體,樓轡剛的唇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
「因為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並不算太遺憾。」真是很可愛的句子呢。
知足,但又不否認那的的確確是一樁心事。
至於她說要他不要覺得她愛秀,其實不會。
如果她真的愛秀,他早在回到台灣的第一個星期就會聽說,甚且,有可能再回台灣之前,消息就從王照彬那裡流過來了。
補習班是靠嘴巴與人口吃飯的地方,話題流動得特別快,一點芝麻蒜皮小事都可以聽說。
「現在還彈鋼琴嗎?」
「不彈了。」
「怎麼?心裡陰影?」
「不是……你知道我家開花店嗎?」
他覺得奇怪,不知道彈琴跟花店有什麼關係,不過他的個性向來不會急,於是便順著她丟出的問題回答。
「知道。」順便送出花坊的名字,「星星花坊。」
「升大二的那個暑假,我爸回大陸去了,店裡剩我跟我妹,我妹那時在玻璃屋修剪花枝,只剩下我在店面顧店,忽然有人進來搶劫,因此我就受傷了,害我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連二十歲生日都是在醫院過的,剛開始沒人敢跟我說以後不能彈琴,是我自己發現不管再怎麼做復健,我的左手永遠沒有辦法跟得上右手……」
樓轡剛皺起眉,她居然受過那樣的傷害!
說心痛很奇怪,但此刻,他心中的確有種接近疼惜的情緒,當時,她所受到的衝擊一定很大。
因為意外,她過去所花的時間都成了白費。
「不過,」央樨的訊息很快又傳過來,「我只是在說一件往事而已,可沒有要你同情我的意思喔。」
他停了一下,「我懂。」
送出這個訊息後,她卻久久沒有回應。
「沈央樨?」
「我還在。」
「怎麼突然不說話?」
「因為我突然發現自己說太多。」
他打了一個問號。
「鋼琴的事、受傷的事,我已經好幾年沒提起了,總覺得過去就過去,沒有必要t直說,可是……現在想起來,我居然跟一個不喜歡我的人說這些,所以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有點錯亂。」
他哪裡不喜歡她了?
他原本有一年的有薪假可以讓他旅遊各地,他卻選擇窩在台北這座擁擠的城市,為的只是今天春天時,她那帶笑的一眼。
除了淡淡的初戀外,他沒有真的喜歡過誰,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該是什麼樣子。在商場上他心機算盡,但在愛情上,他卻無計可施。
女生所定義的「好」、「溫柔」、「眷戀」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對她甚至連一點瞭解都沒有,他不想莽莽撞撞的憑著本能接近,也許是太過小心吧,反而造成反效果,她居然以為他討厭她。
「我沒有不喜歡你。」
「你沒有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麼每次見到我都沒有給我好臉色?」
「我的臉本來就是這樣。」
「你女朋友受得了你啊?」
「我現在沒有女朋友。」
「哎呀,我不能跟你說了,今天還要去農場看花、批花,再不出門怕回來會太晚,下次有碰到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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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電腦螢幕,央樨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
校花可不是白當的,男生的心理她清楚得很,對於樓轡剛這種香田監察官類型的,就要用可憐的往事來打動他,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看,果然上鉤了吧。
那閃亮的電腦螢幕上寫著「我陪你去」。
哼哼,樓轡剛啊樓轡剛,要不是你昨天在御苑空中廚房露出那種不是很想看到我的樣子,我實在也不想使出這一招。
不想看到我是不是?我就讓你腦袋裡都是我……
「沈央樨,你又在想什麼鬼主意?」袁希珩略帶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臉猙獰。」
「你管我。」
「你就不要讓央柰看到你這副準備大開殺戒的樣子。」
「放心,在她面前,我永遠都是溫柔的央樨。」她關上電腦,伸了一個懶腰,附帶甜蜜笑容一個。
今天沈老爹跟幾個朋友去陽明山玩樂,她要去批花,不放心留央柰一個人顧店,所以前幾天就跟袁希珩說了,要他今天過來星星花坊--自從那年央樨因為獨自在店面被搶受傷後,他們都很小心避免舊事重演。
「央柰呢?」袁希珩問,花坊不大,他沒見到人。
「在樓上,據說你的資深助理丟了個很特別的案例給她,她正在埋頭苦讀中。」大樨一笑,「你等等,我上去叫人。」
美麗街整條街全是三樓式的建築。
沈家一樓是花坊,二樓是沈老爹的房間以及琴室,三樓則是姊妹共用的地方,一問和式臥房以及小起居室。
其實她們可以一人一間的,但也許是沒有母親的關係,直到現在她們都還維持著這種親密。
央樨拉開和室門。
央柰伏在桌上,很努力的讀著什麼--中文系畢業的律師事務所助理,她在工作上必須比別的同事花更多時間才行。
以央柰那種三分鐘都坐不住的個性來說,若是以前,老早就換工作了,不過這次不同,因為她的上司是袁希珩,即使做不到一百分,但也不能太離譜,愛情的催動力量驚人,二十五年來,央樨從來沒有看見自己的妹妹這麼認真過。
「央柰,袁希珩來了。」
「喔。」央柰收拾好桌子,離去之前又問:「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
央柰下樓去。
央樨打開衣櫥,嗯,這件太華麗,容易讓人以為是拜金女,唔,這件太休閒,有違她刻意營造的良好氣質,哪,這件好像又有點可愛過頭,怎麼說她都二十五歲,哎,這件穿起有點胖……咦,等等,她在做什麼啊?
她是為了要釣他才刻意妝點的,可不是在乎他喔。
嗯,對,她才不在乎呢。
這是她一個人的遊戲,她非得高分獲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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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街
樓轡剛的車就停在十字路口,看到那塊綠色的街牌名,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美麗街?他不知道台北有名字這麼可愛的一條街道。
他看了一下手錶,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他不知道央樨會不會準時出現,他並不喜歡女生遲到,但如果是她,他可以理解。
他給了自己一個很好的理由--因為她的腳傷才剛痊癒。
十一點五十四,一抹白色的影子轉出了街口。
左看、右看,再一次左看、再一次右看,他連忙發動車子,朝她站立的地方駛去。
與教課時不同的是,今天她穿得很簡便。
白色襯衫配牛仔褲,沒有化妝,還戴著眼鏡,非常的素淨。
她坐上了副駕駛座,笑說:「我剛剛還擔心你會不會認不出我來,原本還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你說那個戴眼鏡的女生就是我。」
「告訴我農場怎麼走吧。」
「先直走,要轉彎前我會先說。」
一個小時後,車子在她的指揮下,上了山路,山路也就沒有什麼好說明了,就那麼一條,直駛到底就對了。
很難想像,幾個小時前他還在電腦前想著下一次的廣告文宣,沒想到現在居然與央樨在前往農場的路上。
「我陪你去」是他毫不猶豫就作出的決定。
原本就喜歡她了,在聽到她那些事情後,憐惜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就像王照彬說的,央樨是公主型的女生,但是那種公主並非驕縱,而是讓人想保護。
雖然她並不柔弱,但是卻有種讓人想為她做點什麼的特質。
「哎,我們要這樣一路不講話嗎?」
「我不是很會說話。」
央樨噗哧一笑,「我也猜你會這樣講。」
「那你還問?」
「不多聊,我要怎麼歸納出你的生活模式呢?」
車子一路蜿蜒前行。
也許是往山上走,感覺上漸漸沒那麼熱,樹葉掩映之間,居然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涼意。
樓轡剛對台灣不熟,但見這條路上全是花卉農場的指標。
「我今天要去看花苗,看中意的會先訂下來。」央樨的聲音軟軟的響起,「我家花坊後面有個玻璃屋,會養一些比較嬌貴的花,因為要耗費的心血很多,所以花苗就要仔細挑,要不然養到大了,才發現花枝或花形不好,也不會有人要。」
「家裡開店很辛苦吧?」
「不會啦。你呢?是長大才到美國的嗎?」
「不是,我在舊金山出生的,家人現在都還在那裡。」
「跟我說一些你在美國的事情好不好?因為我今天早上跟你說太多了,總覺得自己現在對你來說是本攤開的書,你知道我這幾年不曾跟任何人開口的事情,所以我不想對你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