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竟蠢蠢欲動了起來……那是一種很奇妙,也很難描述的感受。這促使他不自覺地看向病床上緊閉雙瞳的她──
她的容顏沒有絲毫痛楚,宛如睡著了一般。
突然有種怪誕的念頭鑽進他腦門──他彷彿知道,"昏倒"這個對一般人而言的"意外",對她是命定的常態。
"嘟──"電話那端準備錄音的聲音霍然響起,喚回他短暫的失神。
"您好,敝姓穆,我不知風葉兒的家人是否能聽見這通留言,但我還是想碰一下運氣,因為風小姐目前正在紐約市立醫院,請與我聯絡,我的電話……"溫文爾雅的談吐看傻了一旁的眾人。
"總裁,這件小事交給屬下來辦就好。"穆林集團紐約分公司的總經理鞠躬哈腰地說。
深潭般的眼神僅是溢著淡然,"你們全回去工作,並好好招待賈姬,我會再與你們聯絡。"簡單明瞭的指示,飽含不容置疑的強勢。
"法亞──"賈姬不依。
"回去做好你總編輯的工作,我希望盡快見到楓葉。"淡漠卻不容駁斥的語氣,似在暗崳著她是打著與楓葉洽商的口號隨自己來紐約,那麼現在正是她該"盡職"的時候。
"是。"她當然知道他暗指什麼,即使不願留下他與那個女人單獨相處,也無可奈何。
這時,病房也準備好了,風葉兒被小心翼翼地送進病房,半小時內只見醫護人員進進出出,一會兒抽血、一會兒打針,忙得不可開交。
"難道沒有更先進的方法?"穆法亞感覺那些針劑彷彿是打在自己身上,顯得有些浮躁。
"穆先生,由於沒有她的身份證明,我們無法立即查閱她的健康紀錄,所以只能一步一步來。"尼爾森連忙解釋。
"反正先讓她醒過來。"他的語氣也顯出煩躁。
在一陣急救過程中,穆法亞一步也不曾離開她。而蘇百利像是和他競寶似地,也撐在一旁。
突然間,穆法亞出聲,"你認識她多久了?"
"什麼?"蘇百利沒料到對方會這麼問。
"你除了知道她叫風葉兒之外,還有呢?"他雖然在問話,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我──"蘇百利登時辭窮。因為風葉兒向來神秘,沒人知道她的父母是何許人也,她也從不和人談及此事,所以,他曾猜她是孤兒,但她沒有孤兒那孤傲受傷的神情,反而多變如雲,讓人猜不透她。
原來這個寶貝她的乾淨男孩,根本不算"認識"她!
穆法亞低低地笑了。
"你──你笑什麼?"蘇百利不禁惱羞成怒,因為穆法亞的笑容對他不啻是種侮辱。
"動怒無助於你對她的瞭解。"他已經很寬大了。
也許一般人以為他溫文的外表是不具威脅的,但他的四個死黨都知道,他的笑容與爾雅的表相之下,是絕對的冷情,只是他的家世與教養將他"包裹"的無害罷了。
"可惜,你對她的瞭解比我更貧乏。"他反擊。
"這是前一分鐘的事。從此刻起,我將完完全全瞭解她。"他自信地道。因為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或人,很少有得不到的。
"你──"蘇百利自知拚不過他,頓時無言。
"我的葉兒呢?葉兒呢?"這時房門突地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英國大佬慌亂地喊道。在看見床上昏迷的風葉兒時,整個人衝動地奔向床前,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擋下。
"先生,請你別吵醒她。"穆法亞堅定地說,捍衛的口吻如守護心愛的女人一般。
沙士皮亞先是一怔,繼而打量這個俊美的男人,暗忖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而且還命令自己?
就是一瞬間,他從這個混血男子的身上,看見一種掩飾不住的天生貴胄氣韻,宛若中古世紀的翩翩王子,優雅卓爾,卻又大權在握。
"你是?"沙士皮亞恢復了平日的鎮定。
穆法亞直覺他應該"見"過此人,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他是什麼人。
"敝姓穆。您是?"他不疾不徐地問。
"我是葉兒的──"正當他準備出他與風葉兒的關係時,一抹細小的聲音阻斷。
"皮亞,我在這裡──"風葉兒終於張開雙眸。
"你醒了!"三個大男人一下子全攏了上來。
"我──"她看了看他們三個人──
他也在這裡?
皮亞舅舅與蘇百利一臉焦急,並含著驚喜。而俊偉綠眼的他異常平靜,但又不像完全的漠然。
她從未接觸過像他這麼處之泰然的男人!
面對這麼一個男子,她身上不畏逆境的因子突然高竄了起來
她突然有點想挑戰這個男人!
她想看他大笑,看他失控,看他焦慮,看他……不再漠然,就是想看他為一個心愛女人流露出愛的目光。
她的閃神,皮亞誤以為她摔傷腦袋,而且病得不輕:"葉兒──你別嚇我。"
"皮亞,應是這個先生救我的吧?"她探詢著他那深如人海的綠色瞳眸。
"舉手之勞,你的──朋友也幫了很大的忙。"他不居功。
"學長,謝謝你。"她彷彿知道穆法亞就是會這麼說似的。
"葉兒,這是哪兒的話,若不是我拉你當我們的模特兒──"蘇百利急於解釋。
她僅是搖頭,就截斷了他的話。"皮亞,替我辦出院手續,我們回家吧。"
"好。"沙士皮亞二話不說,立即應允。
"她的檢驗報告還沒出來。"穆法亞似在緩阻他們的行動。
這麼做似乎有違他平日的作風,隱隱之間,他有點擔心這一交錯,可能就是分道揚鑣。他竟為這種可能的結果,有了一絲絲的悵然。
"謝謝你們救了葉兒,但我們有專任的醫師及周詳的病歷,我想回到原來的醫院比較適當。至於費用,我──"
"算我的。因為她是在與我談話時受傷的。"從容的語氣,藏著一股不容商量的態勢。
沙士皮亞再次震驚。這麼年輕就能有這樣的氣勢,相信來日將會更加出類拔萃。
就在他準備辦出院手續時,穆法亞已按下電話鈕。
"尼爾森,請替風小姐辦理出院手續。"他有力地道。
二十分鐘後,沙士皮亞推著右小腿骨脛處擦傷的風葉兒走至醫院門口時,一臉興味地回過頭問道。"穆先生,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僅是淡笑,"小人物,不足道也。"
沙士皮亞自忖閱人無數,這個俊逸的人男孩絕對不是小人物!既然對方不願說,再深究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他於是詭笑起來,"你是天使,守護葉兒的天使。"又朝穆法亞眨了眨眼,拋了個頑皮的笑容。
"這是我的榮幸。"他答得真誠。
好久不曾有這種特別的感覺……
守護天使?他是嗎!?
就在沙士皮亞扶風葉兒從輪椅下來時,穆法亞突然走近他們,一把抱起風葉兒,"我來。"
"你──"她竟然羞紅了臉。
"我只是做一個紳士該做的事。"他面不改色的,但心跳卻不聽指揮地加速。
淡淡的體香透過髮梢拂進他的鼻端,也竄入他的心間……
"小伙子,你搶了我的工作哦。"沙士皮亞調笑道。
"是嗎?"他不以為然。
"她可是我的寶貝,你搶了我的鋒頭。"沙士皮亞還是不放過他,似乎覷出更多的興味。
"她是病人,你還有興致討論誰搶了誰鋒頭的問題?"他微蹙眉心往座車走去。
"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再送她一程好了。"他想探探穆法亞的底限。
"不行!"風葉兒喊出了聲。
這是她的"秘密",除了皮亞舅舅,其他人都不可以涉入,即使是──
他認真地睇了睇那雙水晶瞳眸,似想找出她這麼快回絕的原因……
突地,他輕輕地將她送進房車前座。"紳士不做淑女不願意的事。"
沙士皮亞顯得失望。而風葉兒鬆了一口氣,但仍小心掩去隱隱的失落。
她才想挑戰他的,在此時打退堂鼓……這全是因為"隱疾"的關係!
"不過,還是謝謝你送我們上車。"沙士皮亞故作瀟灑道也走進駕駛座。
發動引擎的同時,穆法亞卻問了一句出乎他自己意料的話。"您是這位美麗小姐的什麼人?"
"哈!"沙士皮亞朗笑出聲。原來這小子不是真的無意!於是玩心再起,"附耳上來。"
他竟真的附耳上去,也悄悄交出一張紙片給沙士皮亞,低聲道。"請轉交給葉兒。"
皮亞睇了他一眼,決定賭上一把!"我是她的同居人。小子,你──遲了一步。"話落,便加足馬力往前衝……笑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