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就這樣避開他!不能!他一定要和她面對面說清楚!
但要怎麼弄醒她?
視線觸及另一個自己,龍始的眼光變了,有種奇異的期待。
風,一直緊張孩子的,就像上次,隨吾被他踢傷的時候——
「隨吾,要風醒來很簡單的。」龍始笑了,很慈祥很慈祥。「只要你乖一點,聽我的話就行了。」
任隨吾發現他的眼光有異,覺得有點不對勁,心知不妙,馬上要跑,但龍始已俐落地揪起他的衣領,用力甩了他一巴掌道:「乖,你叫出聲,風就會醒了。乖,叫出來。」
「你……」這個人根本是瘋子!
但沒有,任隨風沒有醒過來,仍是呆呆地望著窗外。
「爸!」龍萌月抱著鮮花來探病,卻被父親的舉動嚇呆。
見龍始沒有停,下一巴掌就要摑上兒子臉上,龍萌月馬上阻止他,現在爺爺看重隨吾,若爸再打隨吾的話,那爺爺便會——
「滾開。」龍始甩開龍萌月。
那力量大得使龍萌月向後跌,撞上桌角,額角馬上湧出鮮血。
「爸……我好痛……」她被撞得頭昏眼花。
但龍始根本不關心女兒的死活,只求最愛的女人甦醒。
龍萌月只覺淒涼,任隨風說過,只要變強,爸就會疼她,但事實呢?隨吾是任隨風生的,而且很強,但爸爸也捨不得愛,何況是她?混亂了多天的思緒終於在這一刻變得清明,狠下心,決定了自己的路。
「大哥!」龍余一進房,便被房內的景象嚇了一跳,馬上上前阻止。
「放手,只要再一下,風就會醒了。」他掙扎著,沒有理智的力量大得可怕。
趁著他們糾纏時,任隨吾困難地移向就在身邊的母親,緩慢地爬到她懷中。
「媽……」他的嘴角被打裂,不斷湧出血水。
任隨風仍是沒有半點反應。
「媽……」任隨吾失望地再喊,但母親仍是那樣子,他不懂呀!媽這麼好,怎會活得這般辛苦?一時間,任隨吾再也受不了,哇一聲哭了出來,哭得極慘。
「大哥,看你幹了什麼!」龍余大喝。「醫生,醫生,這裡有兩個傷者!」
龍始掙開龍余的手,才想走近任隨風,卻被任隨風的淚嚇了一跳。
她仍是呆望遠方,但那雙沒有情緒的大眼卻不住地掉淚,一雙手輕輕地抱住任隨吾——她終於有反應了。
「隨吾。」龍始馬上想重施故技。
「大哥,你根本是瘋了。」龍余一見他又想亂來,便和他扭打起來。
瘋,他是瘋了,是風逼瘋他的,現在,他卻反逼瘋了她。
他愛她,已到達癡癲狂亂的地步。
到底,是誰在奉獻呀!
☆ ☆ ☆
自醫院那天後,龍始便放自己假,公司的事,他一概不理。
他只想專注於風,離開這樣的她一步,他都會擔心她有事。這樣的他,根本不能工作,沒有進展之餘,還有可能把工作弄得一團糟,這樣的話,他寧可放假。
他,也許真的有點累了吧。
他硬是接任隨風出院,連同任隨汝,一同住進當初關著孩子的房子。
每天每夜,他都只管和任隨風說話,除非是會有助風康復的事,否則他一概不理。
「爸爸,你瞧,花花開了,我種的花花來了。」任隨汝的叫聲令龍始睜開閉上的眼,把埋在任隨風肩窩中的臉抬起來。
「風,小汝叫我呢,來,你也去後花園看一下。」他為她披上薄薄的外衣,抱她下樓。
「爸——」任隨汝轉身,見父親把母親抱出來曬太陽,立刻道:「我進去拿靠墊。」
「乖。」龍始把任隨風放到後院的籐椅上。「風,你瞧小汝多麼乖巧,就像你小時候。」
所以,任隨汝是幸運的。
她太像風,使他在有理智時下不了手傷害,只要她一哭,他就會想起隨風的淚。
已經不想再弄哭她了。
「爸爸,椅墊。」任隨汝拿了一個墊子給龍始。
「小汝真是個乖孩子。」龍始摸摸她的頭,隨即把墊子放到任隨風背後。「你種的花呢?」
「在這兒。」她馬上獻寶似的指向一旁的花圃。
那是些不知名的花草。
「好漂亮。」好聽的話,他已說慣了。「小汝好厲害啊。」他多看幾眼,仍是找不到自己認識的花,便問:「小汝沒有種玫瑰?」
「爸爸喜歡玫瑰花?」她單純地想取悅他。
「喔,也不是,爸以為女孩子都喜歡玫瑰花。」
「可是玫瑰花好俗氣。」
任隨汝說這句話的時候,表現出一副專家的樣子,逗笑了龍始。
「小汝明白什麼叫俗氣啊?」他覺得這個孩子單純是單純了點,但也很聰明,加以訓練,一定比小月更幫得了他。
「我明白。媽媽說過的,我一定記得。在不再奉獻裡,媽媽什麼花也種,就是不種玫瑰花,後來更全種一些沒幾個人知道名字的話,很多客人說店裡這樣更有氣質、更有味道。平日常見的野花分開一個個小盆子去種,會很漂亮的。」任隨汝一臉回憶,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平凡。龍始自這番話中,深刻感受到隨風渴望平凡、享受平凡的心願。
可是,平凡有什麼好?庸庸碌碌的過日子又有什麼用?人不幹一番大事,在歷史上留下名字,那生存又有什麼意義?
他不明白,真的不懂。
「媽媽很會煮咖啡,很多客人都說媽媽煮的咖啡好喝。」她小小的臉堆滿自豪。
「嗯,那你呢?你在店裡一定有幫忙吧。」他想瞭解風的一切,那就包括這孩子。
「我會做三明治。」她的表情說明她想得到讚美。「媽媽忙的時候,我會幫忙做客人點的三明治,哥哥弄炒飯、煮意大利面,還會洗杯子。」
「真厲害呢。」只有七歲,這兩個孩子的確不錯了,尤其是任隨吾,個性簡直是混合了他和風的,有過難纏。
不過,他和那孩子八字不合,所以,他把隨吾讓給了龍易。
同一個地域裡,不能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王者,除非其中一個退讓——就像龍余,又除非一個死掉。龍始眼中的凶殘觸動了任隨風,她的小手馬上拉住他的衣角,但仍是沒有半點表情。
每回他對任隨吾稍起殺意,她便會有些微反應,近乎是出於潛意識的,她體內的母性令她極力想保護任隨吾。
「沒事,乖,沒事的。」龍始立刻安撫她,握起她的小手,輕輕吻著。
任隨風的手終於放軟,龍始閉上眼,重重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才放開她的手。
「爸爸對媽媽真好。」任隨汝一臉嚮往。「我可不可以嫁給爸爸?」她笑得像個小天使。
「傻瓜,你長大了,我就是個老頭子,你會嫌我老,找別的男人嫁了。」他抱起女兒。
「才不會,我要嫁給爸爸。」她抱著他的脖頸,在他臉上香了一記。
「我?我沒你想像中的好。」他好,就不會把風弄成這樣子了。
「可是爸對媽很好,終叔叔說我找個對自己好的男人才可以嫁,爸對我很好呀。」
如果風不是那種出身,不是跟在他身邊,一定會像小汝般單純吧。
「我不好,不好極了,若你的男人像我這般……」我會殺了他。龍始只不過是想想,任隨風便又拉住他。
「怎麼了?」這次他不是想殺隨吾呀。
她只是拉住他。
「媽媽?」任隨汝輕喊。
「你媽媽吃你的醋了,小傢伙。來,進屋去,把爸爸還給媽媽吧。」他放下女兒,哄她進屋。其實,是他想和風獨處才對。
「媽媽羞羞,吃我的醋。」任隨汝輕笑,把父親的手放到母親手裡。「把爸還你好了啦。」說完,她便進屋裡去。
龍始低頭看著任隨風,她一手拉住他的衣袖,另一手鬆松地握著任隨汝硬放到她手中的大手,然後緩緩放開——
「不要放開,要不,我握住你的好了。」他蹲下來,看著她毫無表情的容顏,看著那雙沒有情緒的大眼,彷彿想找出一絲絲感情。
可是沒有,她仍是那副樣子。
「風,你的手有點冰,會冷嗎?我叫傭人拿張小毯子來好不好?」她的身子大不如前,尤其發燒那天又過分激動而暈倒,醒來又成了這副樣子,身體抵抗力也像隨著她的感情一樣停頓下來,動不動便發燒。
「風,你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像以前一樣,不然,你連名帶姓的叫我也行。」他又開始和她說話,卻永遠像自言自語。
「風,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了,但不如這樣,你開你的小咖啡店,我上我的班,我一下班,馬上去找你……」他讓步。
既要勉強,又何不放手?
可是,他根本不能,他太愛她,他甚至不斷嘗試瞭解何謂平凡,詢問在他底下做事的傭人做什麼會快樂。
司機說吃他老婆煮的菜就會快樂;老王說孫子每年回來,特地抽空和他去玩上幾天便很快樂;保鏢說可以放假就快樂……
多麼的天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