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多告訴我一些你的事好嗎?」反手握住他的大掌,拇指輕搓他掌心,於環這才知道,原來喜歡是這樣的心情啊!想知道他的一切,明白他所有的心事,瞭解他所有的心思,進而開解他的煩惱、驅散他的鬱悶,讓他能無憂慮、快快樂樂地!因為只有他快樂,自己才會快樂!喜歡原來就是把他看得比自己更要緊!
「好,匡卷想知道什麼,我是再無隱瞞。」不用再掩飾,柔情萬千的目光癡癡地看著懷中的人兒,自那日在太白居見到她沐浴在陽光下的風華起,就夢想著能將她擁人懷中,今天終是如願了!
可是老天似乎並不想讓寒彥飛太得意,兩人還未走進艙裡,呼喊即自岸上傳來——
「寒兄弟,怎地到了淮陰也不來找咱們兄弟小聚一番呢?」
一抬頭看清來人是誰,寒彥飛立時一臉苦相,逗笑了猶依在他懷中的於環。
「是左家公子嗎?也用不著這麼為難吧?」
「唉,我只希望咱們開船前,那三粒糖別黏上來就好了。」寒彥飛歎了一聲,才對著岸上揚聲,「左老二,上船來一聚,我們下午還要趕路,不想下船了。」
一個躍身,一條人影已來到船頭,口中還哈哈大笑著,「你不是不想下船,是怕我那三個妹子吧?要不是我聽到風聲,你怕是連我也不敢見了吧?」
「知道就好,你們家那三位小姐實在太可怕了,」寒彥飛不敢恭維地搖搖頭,轉話頭,「左老大呢?怎麼不見?」
左慕誠輕笑,「我叫家奴去找他了,只是得小心不讓三個妹子知道你來了,大概他會耽擱一下,晚點才能過來,對了,這位是哪家千金?彥飛,不幫我介紹一下嗎?」
聽他前半句話,寒彥飛擦了擦額上的汗,長吁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那放心的表情把於環和左老二都給逗笑了。
聽到他後半句話,寒彥飛才想起來,極不情願地放開環住於環的手臂,拉著她的手,「來,匡卷,認識一下,這位就是淮陰左家的二少主左慕誠。慕誠。這是我的心上人,丁匡卷。」
於環定睛瞧去,這左老二不過十七、八歲年紀,一張方臉,濃眉圓眼,頗為陽剛。此時他正吃驚地張大著嘴,瞪著她看,想是她的男兒裝扮讓他如此驚嚇吧。
見左慕誠盯著於環,寒彥飛一拍他肩頭,「左老二,你發什麼呆啊,怎麼跟個沒見過世面的土蛋一樣?」
左慕誠一手直指著丁匡卷,「他是男的?!他不是女扮男裝?!」他的嗓門還真不小。
「是啊,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有什麼不對?」此時左慕誠的聲音更是怪叫了,「就算你怕我那三個妹子也用不著找個男人來應付她們吧。」
寒彥飛聞言失笑,「誰說我是為了應付你妹妹才找匡卷的?我有說要匡捲去應付她們嗎?」
「可是……可是……」左幕誠這時可真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時另一個聲音插進來,「老二,寒彥飛一向視世俗禮教如狗屁,愛上男子也不是什麼奇事,只是這個男子可值得他如此嗎?」
說這話的人,長相和左慕誠相似,只眉眼之間多了三分書香氣,看來城府要比左慕誠深沉許多,想是左家老大了。
「來,匡卷,這位是左家老大,左知誠。」
於環聞言抱拳作揖,「幸會,丁某乃一介小小畫商,請多指教。」
左知誠目光如劍般在她臉上一旋,輕忽之情表露無遺,眼瞄著他,口中卻對寒彥飛話,「彥飛就為他的一副好皮相嗎?」
「你……」寒彥飛見他如此輕視於環,火氣上來了,正想說什麼時.卻教於環按住。
於環唇邊帶著溫文的笑,目光卻如刀般同左知誠過招,「若左公子真是大哥的朋友,當知他不是個看重表相的人。左公子此言是為大哥不值,還是別有他意?」你是在恨為何他要的用人不是你嗎?你是恨自己覬覦他卻不可得嗎?
左知誠眼中一抹痛苦之色一閃而過,雖是飛快掠過,於環卻也沒有錯過,心中浮起一絲憐憫。唉,大哥啊大哥,你真是造孽不淺,居然連男人都會為你傾心,怕是這張臉惹的禍吧!
「好一張利口,」左知誠並不服輸。「但光憑這,卻無法讓人心服口服!」
「知誠,我知道你一心想撮合我與你妹子,可是緣分一事不能強求的。」寒彥飛完全霸不清情勢,還在那兒自以為是。
於環卻明白了左知誠的心情。於是溫言道:「左公子也是關心你,在他眼裡,只怕西施貂嬋也配不上你,更何況我還是個男子。」
左知誠眼中神色極其複雜,怔怔望了於環好一會兒,才拂袖而去,不要於環的同情。
左慕誠見哥哥沒幾句話就離開,尷尬不已,隨即也說了句,「彥飛,你可要三思啊!」便起身高去。左家的兩位公於寓開後,於環便一直沉默著,讓寒彥飛好生心慌,
「匡卷,怎麼不說話?生氣了嗎?別理會他們的話,他們兩個哪知道你我之間的情意。·
於環播播頭,她才不是為這個生氣,而且這個呆頭鵝,還以為左知誠真是為了自己是男兒身才反對呢。只是他這麼想,卻正好讓她試探他的心意。「彥飛,若我是女子,對你而言是不是會更好一點?」
寒彥飛佯裝一皺眉,「匡卷還是不明白嗎?我喜歡的人是你,無論男女,只要是你便行了。」她終於肯說了嗎?
「只要是我。」於環喃喃重複,心中的感動比知道他對自己傾心之時更甚。只要是我便行了,這是不是說,無論自己是怎麼樣的驚世駭俗,他也會要她?因為那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啊!
第九章
兩情相悅原來竟是這麼的甜!
船—路行至揚州,再無其他事打擾的兩人,閒來下下棋、吟吟詩,寒彥飛說說之前走江湖的經歷,於環也會談談自己做書畫生意遇到過的事,一日過一日,於環終於明白為何形容男女之情,人常用柔情蜜意了,原來這滋味當真是比世上最甜的事物,更甜上百倍萬倍。甜得連臉上的笑容都能溢出蜜來!
只是心頭的不確定讓於環還是不敢把自已是女兒身的秘密告訴他,這件事便如梗在心口的刺,成了這濃濃甜意裡唯一的澀。
眼見船近揚州,於環終是忍不住探問:「大哥,人都說女子無才是德,你怎麼看呢?」
「怎麼想起來問這個?」寒彥飛一笑,「聰薏的女子也不在少數,難道說她們就都詼去死不成?再說,無才的女子言語乏味,無話可說,有什麼好?」他嘴角一擻,露出了不屑。「匡卷怎麼會想起問這個問題?」
於環急急飾詞,「我是想到了逍遙樓的風嬤嬤,她以一介女流獨力撐起這麼大一間青樓,而我身為男子,卻不知道何時才能有自己的書畫坊。」
「哦,只是這樣嗎?」寒彥飛頗有深意地應了她一句。
他意味深長的目光讓於環一怔——他看出什麼了嗎?
「大哥,你……」知道什麼了嗎?於環欲言又止。
「什麼?」還不能告訴他嗎?他還不能讓她全然相信嗎?寒彥飛心頭微惱。「對了,環兒……」
「環兒?!」於環大驚失色,他在叫誰?
「環兒真是你的心上人嗎?所以你才叫我去劫她出京?」寒彥飛壞心地將話分成兩段說,看著她驚惶失措的臉色,心裡有著小小報了仇的快意。事情終是要說穿的,真相畢竟是真相,可是於環此時還不說穿已是因為不敢,怕他知道了真相後會生氣、會寓自己而去;更怕他知道她的志向後會反對、會起爭執;最怕的卻是,怕他想要的是個能主持家務、會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這無異於要她放棄自小就有的夢想,如果在他和夢想之間選擇,現在在她心中卻是他的份量重了。如果他開口,也許她真會放棄夢想,可是她也知道,如果放棄了,到最後她會恨他的,自己真的會恨他!
因為她怕這一切會發生,怕情況會往最壞的方向走,所以她什麼也不敢說。縱然明知他不是這樣的人,縱然明知這樣的擔心已經近乎杞人憂天,但是不是因為太過在意了,所以才會愈發的患得患失呢?
望著寒彥飛認真的眼眸,於環明白,自己應該定一個期限,再拖下去,她會愈膽怯、愈不敢說。
「大哥,不是我不說,到了蘇州,我一定會說個明白的。現在還不是時候。」於環眉峰微皺的說。
她的擔心真真切切地寫在臉上,讓寒彥飛氣消了大半,真這麼讓她為難嗎?她到底在擔心什麼呢?
正在兩人各有所思之際——
「揚州到了。」船夫的聲音打破了略顯沉悶的氣氛。 「兩位公子爺,你們是不是要上岸走走?」
不能讓她再這麼迴避下去了,寒彥飛下了決心,有什麼煩心的事,難道她不知道他必是會與她分擔的!「船老大,之後咱們走陸路,船錢還是照給,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