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唇一笑,嬌嬌媚媚地道:「您該不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小人吧?」
他被她的笑容給眩住了,眨眨眼道:「當然,我向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愛兒看他們是越講越有那回事兒,不禁叫道:「等等,我不是東西,怎麼可以被你們買來買去的?又不是在買魚、買肉、挑西瓜的。我不答應!」
儘管氣氛如此緊繃,嫵媚還是忍不住笑了。「傻愛兒,我出的價錢方公子又不見得付得起,你窮緊張什麼?」
她這麼不軟不硬地一刺激,只見方南天面容一整,傲然道:「柳姑娘愛說笑,我豈有買不起之理?」
「那好,」柳嫵媚眼波一轉,微笑道:「十萬兩黃金,少一分都不賣。」
眾人愕住了,其中尤以方南天為最,他張大嘴巴,差點兒沒嗆出一口血來。
這可是天價呀!他哪裡拿得出來?
愛兒則是杏眼圓睜,傻住了。
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她原來值這麼多錢?是開玩笑的吧?
「十……十萬兩黃金?這丫頭哪值這麼多錢?」他吶吶道,隨即火氣陡起。「柳姑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一點兒也不,這愛兒是我最鍾愛的丫頭,若要割愛,沒有十萬兩黃金是不成的。」
柳嫵媚面色一肅,「方公子,古有石崇為買愛妾,願用十斛明珠換得綠珠歸,今天方公子既然是真心誠意想要帶愛兒回去,那麼就麻煩你取來十萬兩黃金再說吧!」
「你——」方南天狼狽極了,被她的話激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或者,方公子是個有信之人,既然這個價錢你不滿意,那麼還是請方公子高抬貴手,留下愛兒讓我做伴兒吧?」她話鋒一轉,給了方南天一個台階。「嫵媚多謝方公子成全了。」
他愣了愣,急忙順著竿子往下滑,「呃,是是,那有什麼問題,既然你對這丫頭是如此鍾愛,本公子也不好奪人所好,就這樣吧!剛才的事情當作沒發生過。」
「多謝公子。」嫵媚斂眉作禮。
愛兒這才被放了下來,傻傻地看著一場風波就此煙消雲散。
方南天望著愛兒,吞了口口水,但也只能罷手;被柳撫媚這麼一攪和,他威風盡失,也沒有什麼顏面再留下來。因此他嗆咳了一聲,一擺手道:「我剛剛想到,今天還有事待辦,那麼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會姑娘。」
「方公子,不留下來喝個茶嗎?」
「不了不了,改日再來,」他扇子一揮,輕咳了一聲,「嘿,妀日再來。」
「送方公子。」柳嫵媚幽柔地扇扇團扇,遮住了唇畔那朵笑。
愛兒等到那群凶神惡煞離開了後,她驀地迸出了一聲歡呼。
「姑娘,你好了不起哦!」她開心地揪著柳嫵媚的手。
柳嫵媚親匿地笑了,「傻丫頭,對我要有點信心嘛!」
愛兒對她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咱們上去吧!我讓陳嫂熬一碗酸梅湯給你解渴鎮神。」柳嫵媚攜著她的手,亭亭裊裊地上了樓。
愛兒這才知道,為什麼這樓蘭閣之所以會如此出名,卻又沒有人敢來找碴的原因了。
柳姑娘真是太厲害了。
第二章
愛兒費勁兒地擦拭著花窗,咿咻咿咻地好不努力。
昨兒個有個客人來迼兒聽柳姑娘彈琴,也許是太過陶醉的緣故,竟然伸手就想要強拉姑娘的衣袖;可是不知怎麼的,一個不留神就往後頭倒,還撞得後腦破了個洞,連帶染得花窗一片血漬斑斑。
真是嚇死人了,不過由此可知,柳姑娘真的美到沒話講,就算是讓人撞破了頭,那位公子還直嚷著要再來拜訪,一點都沒有生氣。
就因為柳姑娘起身攙了他一把,還甜甜地對他撒嬌了一下。
看來他回去大概會三天不洗澡,把手印兒給留久一點兒了。
「真是太厲害了。」她喃喃自語。
「愛兒,你在做什麼?」
「呀!姑娘。」她回頭,歡然地道:「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昨兒個鬧那麼晚,你也很累了,怎麼不多睡會兒呢?」
嫵媚淺淺一笑,「你真是愛嘮叨,看不出一個才幾歲的小丫頭,居然像個老太婆一樣。」
愛兒來了好些天,自然天真的性格和熱心腸的表現,再再讓嫵媚連心窩都溫暖了起來。
尤其她並不像襄子和僕婦們,對她只有敬畏和服從,相反的,愛兒還經常忘記自己丫頭的身份,嘮嘮叨叨地要她早點兒休息,別太勞累……
嫵媚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她了。
「我爺爺常說我太雞婆了,沒法子,怎麼也改不了。」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梳好的髮髻又給弄亂了。
「你就是這個樣兒,活像少根筋似的,真不知道你爺爺怎麼放心讓你陪著出來找人?」
她想起上回那個「方南天買妾記」,實在替愛兒捏了把冷汗。
嬌美天真的她實在需要人保護呀!
愛兒動作一頓,有些感傷地道:「爺爺……他也不捨得我跟著他顛沛流離,可是我爹娘早死,除了他以外,我也沒有別的親人了。」
「愛兒,沒想到你跟我一樣。」嫵媚瞅著她,幽幽歎了口氣,「同是人生父母養,為何我們就必須要承受生命中如此多的無奈和分離呢?」
「姑娘,你也跟我一樣是孤兒嗎?」
嫵媚一凜,藉由一抹笑掩飾掉心酸。「是不是孤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活著,都沒死,不是嗎?」
「你這麼說也是沒錯啦!」愛兒擦著窗子,一邊問道:「對了,姑娘,不知道宋小姐的消息,你打聽得怎麼樣了?」
嫵媚盈盈笑道:「唉呀,這天下之大,要找個人哪有這般容易的?少說也得找上三、五年的,才能有音訊呀!」
「三、五年?」愛兒有種想昏倒的衝動,「那麼久?」
「要不我問你,你和你爺爺找宋小姐已經多久了?」
「有好幾年了,我們從揚州找到北京,再由北京找到這兒來。」
「那就是了,所以找人哪有那麼簡單的?」
「噢,說的也是。」愛兒氣餒地坐在地上,有些沒勁兒。
「別這樣,你就安心在我『樓蘭閣』住下,沒人會趕你的。」嫵媚微笑著,輕輕搖動著扇子。
愛兒眨眨眼睛,陡然又想起件事兒來。「姑娘,這『樓蘭閣』好像你最大是不?」
「是呀,怎麼?」她斜睨著愛兒。
「所以說這兒沒有壞心老嬤嬤,對不對?」
「嗯,怎麼?」嫵媚不明所以。
「看起來想見姑娘的客人都很有錢,一出手都上百兩銀子的,是吧?」
「你究竟想說什麼?」
「是呀,你再不說,小姐都要老了。」襄子捧著一盅冰糖蓮子湯,接口道。
愛兒皺眉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姑娘為什麼還要做這麼辛苦的差事呢?每天應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我看了都替姑娘抱屈。」
嫵媚笑了,「有些事,是跟你解釋不清的。」
何況,她的目的更不能讓旁人知道——
「姑娘說說看,說不定我會瞭解呢!」
「專心擦窗子,待會兒我帶你們到『曲院風荷』去賞荷,順道吃吃那兒著名的荷花冰蓮湯。」
「哇,好棒!」愛兒高興地跳了起來。
襄子則是驚喜之餘不忘禮儀,斂首為禮道:「多謝小姐。」
嫵媚望著愛兒咧著嘴兒大笑的模樣,不禁也跟著微微笑了。
或者,愛兒是老天送給她的一個禮物,一個遲來的妹子……好讓她的生命裡,還能多添幾分溫馨。
☆☆☆
官道
鴻遠鏢局的總鏢頭紀剛,率領著十數名的趟子手(押車手下),浩浩蕩蕩地押著五隻沉甸甸的箱子,在莽莽大道上趕路。
「大夥兒注意一點,這是朝廷要我們押送至杭州府的十萬兩銀子,絕不能丟失,要不咱們這項上人頭也就不保了,知道嗎?」
「知道了!總鏢頭。」趟子手們轟然應道。
「大哥,我說你也太緊張了,咱們鴻遠鏢局自走鏢以來,從未失過手,這一次定也不例外,你何苦這般緊張兮兮的呢?大哥『鑽雲龍』的名號黑白兩道都得讓上三分,要不這次朝廷怎麼會特別委託咱們護這趟鏢呢?」
鴻遠的第二把交椅閔子謙,揮舞著一把大刀,精神抖擻地道。
紀剛一撩黑色長鬚,英武的臉上透露著謹慎。「二弟,話可不能這麼說,人家說『將軍難免陣上死,瓦罐難離井上破。』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咱們還是小心點兒好。」
「大哥已經親自護鏢了,一定沒問題的。」老三神算盤朱機微微一笑,留著三綹鬍鬚的他,看來就是一副精明的掌櫃樣。
「大夥兒還是打著精神,別有個什麼閃失。」
他話聲才落,一陣哈哈大笑陡然響起,眾人一驚,警覺地拔出傢伙圍著鏢銀。
「什麼人?是哪個道上的朋友?」紀剛冷靜地道,眸光敏銳地環顧四周。
草叢中,高樹上頭,紛紛出現了數十名剽悍的漢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