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他要親自照料靈兒。
當他知道她被方南天捉走時,他幾乎快急瘋了,這樣的感覺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他也絕不讓靈兒再受到任何一絲的傷害。
他這輩子最貼近死亡與瘋狂的邊緣的時刻,就是看到靈兒額頭染血,渾身衣裳破碎的那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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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兒昏睡一天一夜了。
辛煙波衣不解帶地守在枕邊,全心全意地照料著她。
只要她一蹙眉呻吟,他立即驚覺,時而用帕子拭去她額上的冷汗,或是低低呢喃著安慰她。
她憔悴的樣子,讓他的一顆心始終淪落在火炙的地獄中,不知該如何幫助她……
直到深夜,愛兒緊合著的眼皮才輕微地動了動,乾澀的嘴唇蠕動著。「大哥……」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辛煙波卻精神一振,急急湊向前。「我在這裡。」
「大哥,不要丟下我,我好怕……」她雙眸依舊緊閉,驚恐和囈語斷斷續續著。
「壞人來了……我不是你的丫頭,我不是、不是……」
辛煙波激動地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她,「沒事了。」
「大哥救我……救我!」
「我在這裡。」他無力地低喊著,不知該如何撫平她的驚駭。
她眼兒倏然睜開,粗重地喘息著。「不要、不要!」
「沒事了。『他緊盯著她,緩緩鬆了口氣,「我在這裡。」
愛兒眨著眼睛,不敢置信地低道:「大哥,你沒有丟下我?你、你在這兒?」
他重重地點頭,「是。」
她淺淺地吁了一口氣,虛弱地偎在他懷中,「我作了個好可怕的夢,夢見有壞人捉走了我,他還,還……」
「一切都過去了。」他痛恨自己怎麼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都過去了?」她驚愕地睜大眼睛,「這麼說,那不是一場夢?」
「我沒有讓那個王八蛋欺侮你。」他咬著牙鄭重保證道。
愛兒嘴兒張了好半天,她才驚喘一聲。「是,是真的……」
「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的錯,是那個大壞蛋不好。」她深吸著氣,精神已經恢復了不少,不過想起發生過的事,她依舊忍不住輕顫。「我差一點兒就被他給……大哥,幸好你來救我,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辛煙波心痛如絞,他深沉的黑眸瞅著她,低道:「我會守著你,永遠不放。」
愛兒一怔,癡癡地望著他,「啊?」
辛煙波閉了閉眼睛,瘖啞地道:「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我不是要聽這一句,你可不可以把剛剛說過的話再說一遍?」她小小聲地要求。
「我會守著你,永遠不放。」他的俊臉有一絲羞赧,神情卻堅定不移。
愛兒眼睛一亮,狂喜霎時衝進心底,「大哥!」
他低歎了一聲,莫可奈何地道:「浪蕩江湖這麼多年,沒想到今日會在杭州遇到你。」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呀?」她有點兒迷糊。
辛煙波唇邊泛起一抹好看的笑,「你聽不出嗎?」
「我又不是大哥肚子裡的蛔蟲,怎麼聽得出?」她在肚子裡頭偷偷加了句:再說,你的表情都一模一樣,怎麼看得出呢?
他笑著搖搖頭,「恐怕以後我再也不能天涯獨行,得多帶著一個人了。」
他怎麼都放心不下她。
愛兒高興地咧著嘴傻笑半天後,不免有些不滿足,「大哥一點兒都不會哄人,至少也講些好聽的話嘛!」
他臉上飄過一抹尷尬之色,「好聽的話?」
愛兒很難得看見他嚇住的表情,她忍不住呵呵嬌笑起來,「哎,跟你說著玩兒的,別嚇成這模樣。」
辛煙波欣慰地看著她,能看到她再展笑靨,開開心心說笑的感覺真好。
他擁著她,突然覺得這樣的滋味也不錯呵。
☆☆☆
「大哥,起床了,太陽曬到屁股嘍!」
她推開門扉,才發現煙波早已換上勁裝束好了發,正坐在椅子上等著她。
「哎呀,一點兒都不好玩。」她還想過過把他從床上挖起來的癮呢!
「睡得好嗎?」他低沉問道。
「當然好,只是頭還有一點痛。」她摸著頭上的繃帶,不免齜牙咧嘴地道:「我真是笨,要撞也輕輕撞一下就好了,做什麼撞那麼用力?氣死人了,白白自己肉痛。」
煙波微微一笑,關懷備至地道:「要不要再叫大夫過來看看傷口?」
「不要,那個蒙古大夫每次來就只會開一大堆的內服藥要我喝,我是外傷又不是內傷,唱那麼多苦死人的東西做什麼?」她摸摸肚子,抬頭嫣然道:「我好餓,我們去用膳了,好不好?」
「當然。」他扶著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攙著她往樓下去。
愛兒偎在他身畔,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記憶還是空白一片。
如果她能夠知道她是誰,還有什麼親人,那就好了。無論如何,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和大哥一起飄泊江湖了,但是面對她生命中的前一部分,她總是希望別留下任何遺憾。
或許,她找到親人後,還可以風風光光地從家裡出嫁呢!
想到這裡,饒是她性子活潑,也不由得雙頓徘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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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嫵媚換上了黑色夜行衣,將滿頭的秀髮扎盤成了髻,蒙上面紗。
她接到消息,指出李泰來和蒙裡漢今日已經趕到了喀什王府,從今晚開始將會留宿在王府內幾天,直到喀什爾的大殮結束為止。
大好的機會,她千萬不能夠錯失,雖然愛兒的失蹤依舊令她神傷,但是復仇是她盼了十幾年的事,說什麼都要完成它!
她掌握王府的地形和機關、摟合分佈圖,因此想要躲過守衛潛入其中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現在唯一要擔心的就是 據貝勒爺無意間的透露,說是京城第一神捕辛煙波已經受理了這件案子,要全力追查兇手。
由此看來她裝神弄鬼已經被識破了,現在也顧不得洩漏行跡了,她一定要殺了剩下的這三名兇手。
大仇得報後,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嫁給嶺雲,夫妻倆一同遠離那是非紛擾,到山林間養雞種菜的,過著清閒淡泊的歸隱生活。
一想到那美好的未來,嫵媚眼中不禁浮起一層幸福的光彩。
前方,夜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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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來留宿在王府中的「燕榮室」。
他是一位留著三繒清胡,看起來銳面尖刻的半百大官,顧盼間自有一股凌人的氣勢。
已經三更了,他還沒有就寢,正忙著算地方供俸給他的賄銀。
這一次來到杭州,除了替喀什爾送殯外,他也暗自慶幸著喀什爾這麼一死,那這南方勢力和利益將可以有重新分配的機會。
聖上對他們已經不太重視了,眼下不為自己多掙些家產,難道還等辭官還鄉後,再重拾鋤頭做老農嗎?
案前官燈倏然閃爍,映亂了一桌的帳冊墨跡,他揉揉眼睛,抬頭望向窗前。
咦?窗子是關著的呀!哪兒來的風吹亂燈火?
此時王府正在辦喪事,再想到喀什爾的死因,他不由得寒毛豎起。
倏然,身後有種被人緊盯著的感覺,他心頭一凜。
「李泰來?」一個飄忽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本官正是,」他本能回答,突然覺得不對,匆匆轉過頭來。「什麼……人?」
一身黑衣裝束的嫵媚白絞一拋,在他還來不及呼喊前就束緊了他的脖子。
「喀什爾在陰間無聊得很,特遣我來請你一同去作伴。」她素手用力一絞,李泰來驚恐地瞪大雙眼,陡然斷氣。
嫵媚俐落地收起白綾,身子一躍,自另一扇窗口離去。
接下來是那位曾被先帝封為巴圖魯(滿族勇士)的蒙裡漢!
報應的腳步一步步向前,輾踩過應當償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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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初亮
嫵媚帶著肩頭的傷口回到樓蘭閣,咬著牙展露輕功躍入繡房內。
她撕開肩頭沾染血跡的衣裳,「可惡,我居然小看了這一隻惡虎。」
蒙裡漢果然名不虛傳,她未能悄然謀刺他,反而讓他驚覺,還動手跟她過了好幾百招。
不過打鬥的聲響卻驚動了王府內的大批守衛和高手,她最後總算能夠趕在守衛到達前,拚死挨了他一鞭,然後趁隙揮出白綾絞殺了他。
她能夠逃出官兵侍衛的重重封鎖圍捕,還真是要多虧當初由貝勒爺口中得到的消息,還有之前實際進入摸索得來的地形印象。
本來刺殺成功,她一死也無妨,可是一想到還有一位兇手逍遙法外,還有……嶺雲與她山林偕老的美夢,她說什麼也不能夠死。
嫵媚輕咬貝齒,強忍著痛為自己的傷口上了藥,然後用潔淨的繃帶緊緊紮了起來。
等到包紮完畢,再換過了一襲艷紅的衣裳,一番折騰下來,她的臉頰已經雪白若紙了。
嫵媚低低喘息著,稍嫌困難地和衣躺上床褥。
天色已經從魚肚白漸漸轉變為五彩絢麗的明亮,嫵媚才緩緩睡去。
這一回的夢中沒有血腥,也沒有過去的恐怖記憶,反而充滿了美妙未來和無限的想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