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和筱昭的休息室也有一支電話分機,沈宇庭可以在裡面接就好,但是他看我嚇得整個人縮躲在溫天丞懷裡,不說二話地走了出去。
我看見他愈聽電話,眉頭愈皺,不好的預感直在心裡頭翻滾。「會不會是慧安出事了,所以她——」
「啊!對不起,我遲到了!」慧安急急忙忙地衝進辦公室,安了找的心,卻也令我的腦袋又胡亂猜想起來,到底沈宇庭是接到了什麼電話,
他生氣地掛上話筒,一回到休息室就盯著慧安問:「你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哇!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嗎?」慧安不解地搔搔頭。
「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慧安白了臉,她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勉強開口,「沒有……」
「還說沒有?!」沈宇庭生氣地拉過她的手,將她兩手的袖子拉高,佈滿淤青的手臂讓我們每一個人都感到難過。「有幾個人?」
「五……個。不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真的!」慧安顫抖地澄清。
「該死!」沈宇庭氣得將她擁進懷裡,「你早上打電話來時,不會說嗎?我會去接你的。」
他死命地拍撫她的背,慧安則不知所措,「我……我……」囁嚅了半天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和溫天丞也滿頭霧水的看了半天,他忽然貼在我耳邊說:「有人深陷情網羅!」
我驚奇地看著他,又看向還站在我們眼前演愛情表白戲的兩人,終於理解為什麼沈宇庭這麼激動了。
「別拍了啦!好痛吶!」慧安終於有所感地偎在他懷裡撒嬌。「我全身都是傷,你還這麼用力拍我,存心要讓我痛死的嗎?」
「什麼?!你全身都是傷。」沈宇庭氣憤地大吼,動手要扯下慧安的外套。「那些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庭,別激動,這裡還有筱昭、婷婷和我,你想要做的事,兒童、他人皆不宜欣賞,請克制一下。」
「我——」沈宇庭無法克制地大叫。
「你什麼,嚇著了筱昭和婷婷,我就找你算帳。」溫天丞表情嚴肅,聲量卻保持平穩。「你是不是嫌力氣過剩,想打架?我奉陪,不過不能在這裡。」
「丞,」我憂鬱地喊了他一聲,「別這樣說,筱昭會嚇著的。」我看了他一會兒才轉向慧安,「坐下來!把昨天的事說一說。庭,你也坐下來吧,把剛才的電話內容說出來,一定又是恐嚇電話吧?」
心裡一片愁雲慘霧的我想放輕鬆一點,奈何一點輕鬆的心情也沒有。
慧安拉著沈宇庭在筱昭身旁的椅子坐下來,筱昭連忙跑到我懷裡來。沈宇庭看見筱昭不安又不語的樣子,愧疚地朝我和溫天丞比個抱歉的手勢。
溫天丞氣得在空中朝他揮了一拳,「下次再這樣,我一定不饒你。」
「真的對不起,我忘了她們是屬於比較容易受驚嚇的人,一時情緒失控,婷婷,真的對不起。」
「沒關係,我和筱昭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脆弱,真的一會兒就好了。」我抱著筱昭,一起偎在溫天丞懷裡,他則一手抱著我,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我的背。
「好了,廢話少說。你們兩個人誰先發言,事情趕快弄清楚、趕快解決,不然我想有人一定會捺不住性子,到時候事情搞不好會愈捅愈大。」
我不知道溫天丞的隱喻是什麼,但我贊成趕快解決,我想我已經有些筋疲力竭,看到他溫柔、有耐心的臉,我又想起我們尚未去的蜜月旅行。
***
從恐嚇電話到險遭暴徒非禮,我想慧安的膽子真的很大,她是那種打不死的蟑螂檢察官,我卻是個無膽的小老百姓,要我每天生活在這種恐懼的日子裡,實在很難拿捏自己的情緒,溫天丞和筱昭幾乎快被我隨時都緊繃的神經嚇破膽了。
「什麼?!你說什麼?」他眼冒火光、口出怨言,「你想搬出去住,為什麼?」
「我……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的情緒最近一直都很不好,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怕我會控制不住,到時候……對你和筱昭都不好。」我真的發現自己潛在的精神官能症有明顯病發的徵兆。
通常有這種病的人自己多少都能知道,但很少人能坦然面對和承認自己有病,尤其是台灣的風俗民情,看心理醫生的人少,若非已經異常到非常嚴重,不僅自己不肯面對,家人也通常不願承認。
我是一個擁有合法心理醫生執照的人,自然十分明白、也清楚整個情形,所以我寧願在未發病之前離開他們一段時間,給自已一個重新調整心情的空間,也不願將來被他送進醫院,因為那將可能會成為長久的分離。
「對不起!」他擁抱我入懷。「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讓你受到這麼大的驚嚇!」
「不是的,」我在他懷裡搖著頭,「跟你沒關係,事情是我惹出來的,讓你和筱昭為了我承受這麼多事,我已經很抱歉了,現在……我又要——」
「我不答應!」溫天丞口氣堅定地拒絕。「不要離開我和筱昭,不要現在說要搬出去住,難道你不知道,眼前放你一個人落單,等於是給歹徒機會嗎?」
「不會啦!他不會想到我要去療養院的,而且我只是去住一、兩個月而已,除了不能和你們見面外,我在裡面還是可以畫圖和整理資料的。余建達幫我找到的療養院很安全、很舒適的,另外我是到那裡當短期名義顧問,不是當病人,也不是真要到那裡住一輩子,你——!」
「不行就是不行。」他還是搖著頭,「不然你自己去問筱昭,看她要不要讓你去,她不——」
「噓,小聲一點啦!」我摀住他的嘴,「你別說這麼大聲好不好,筱昭在隔壁還沒睡著,她會聽見的。」
「為什麼怕她聽見?你若真的要去那裡,她遲早都要知道的,不是嗎,」他看我黯然地垂下眼光,捨不得地低下頭吻住我,「真的這麼嚴重了嗎?」
「還沒,可是——」貪戀他的吻的我已經答不出話來。
「別去。真的不行,我可以將工作移到家裡用網際網路和電傳會議來處理,等這件案子結束了,我們再恢復原來的生活,你別去療養院好不好?」他邊吻我邊說,同時將我抱到床上。
受到他肉體誘惑的我實在不能專心和他談話,我大概明白——逃避生活壓力的計畫夭折了,不過我無法多想其他細節,因為整個腦子被他的氣味、他的吻、他的愛語充滿著,唉!一切就等眼前這件急迫的事做完後——
再說吧……
我沒有戴表的習慣,儘管全身柔弱無力地靠在溫天丞懷裡,我的腦袋卻異常的清醒,隱約知道現在可能已經半夜兩、三點了。
「鈴……鈴……」
「奇怪,這麼晚了,會有誰打電話來?」溫天丞從我的身上抽離一隻手去接聽電話。「喂!庭?什麼事?」
我靜靜貼在他懷裡看他聽電話的神情,從他攢緊的眉頭,我猜想一定是不好的事發生了。兩、三分鐘後,他掛了電話,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庭和慧安去看午夜場電影回家時,被人撞車了。唉!兩個人傷勢都不重,慧安左手擦傷,庭的右腳骨折。目前兩個人都還在醫院,慧安很擔心那裡的安全,因為這場車禍是人為預謀的,她打電話來是問你能不能幫忙安排到余建達那兒的醫院去。」
我起身越過他的身體,拿起話筒打余建達的行動電話,在他的語音信箱裡留話告訴他這件事情,同時請他安排。十分鐘後,他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已經在醫院安排好,今晚正好是他值班,沈宇庭隨時可以過去。
我告訴溫天丞,他又打沈宇庭的行動電話聯絡他們兩人,四十分鐘後,我和溫天丞抱著半睡半醒的筱昭,在余建達的醫院與慧安他們碰面。
「你身體其他地方要不要緊?」溫天丞坐在病床旁邊問著沈宇庭。
「好像沒有什麼傷害。」他沉思了一下,「應該是還好啦,不過美國可能就不能去了。」
「你——」溫天丞有些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可惡!你明知美國……你明知我……你……誰教你半夜不睡跑去看電影,還被人撞車——」他氣得不知該怎麼說。
「喂!不公平也!我又不是自願要這樣的,發生這種事怎麼可以怪我呢?」沈宇庭委屈地叫道。
「學長,你別怪宇庭啦!要怪怪我好了,是我——」慧安的臉頰貼著一塊繃帶,左手也包著紗布,急切地幫沈宇庭解釋。
「慧安,你別激動,躺到床上休息。」我將她扶回隔壁的病床躺著。
她和沈宇庭兩個人都有輕微的腦震盪,沈宇庭的傷勢較嚴重,所以事情發生後,都是慧安撐著精神打點。我知道她的心裡除了因為愛他之外,更有無限的愧疚,因此從剛才到現在她不敢稍有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