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沙維奇要安妮陪他上街。他拜訪了幾家木匠店,選擇伊甸莊的傢俱。第一家就是齊湯姆的店。店裡展示了各式各樣的設計。安妮發現到她的品味和維奇的很相近,他們兩個都不喜歡雕飾得太過繁複的設計,寧取穩重大方。維奇詢問了幾次安妮的意見,最後都接受了她的建議。
他們選的傢俱雖多,但沒有待上太久。維奇是個有主見的人,他知道自己喜歡及不喜歡什麼。離開店裡,他們買齊了餐室裡的椅子、一張小餐桌、鏡子、玄關桌子、雙人座椅。齊湯姆的店裡展示了許多當時流行的中國風味的設計,但他們只覺得怪異有趣。
離開了齊湯姆的店後,維奇問安妮要不要到明西路的另一家店看看。然而路上他們碰到了群眾圍觀一輛正要前往泰本山丘的囚車,他們無法擠過群眾。(譯註:泰本山是位於倫敦的刑場)
安妮看著那名大盜死囚在赴刑場的路上還慷慨激昂地和圍觀的群眾笑鬧。他立在囚車內自己的棺材旁邊,頭上戴著花環,向一群遞給他酒喝的朝臣鞠躬。
安妮驚愕地看著許多衣著光鮮的女士在男士的護駕下擠著要往泰本山丘看吊刑,圖個刺激。她打了個顫抖。
「他怎麼有辦法在赴刑的路上還能開玩笑的?」
維奇聳了聳肩回答道:「他必須在群眾面前表示出他的勇氣。」他冰藍色的眸子掃過那些美麗的宮廷婦女。「英國人和他們稱為原始文化的人一般地未開化。」他轉過身。「這麼多人.我們無法擠到明西路的。我們去找些吃的吧!」
安妮點頭同意。維奇帶路。他們穿過了一條巷子,到了一個叫「傑克的店」的地方。安妮驚惶地打量著店裡展示的內臟及牛羊蹄,心裡納悶這是否也是維奇要將她「塑造成男子漢」的其中一站。維奇為兩人各點了豬腳。安妮看著他在豬腳上灑鹽及醋,明白到他真的非常享受其滋味。
維奇笑了,感覺像是又回到了往日。「我還是個小伙子時,常常在這兒吃。那時似乎怎麼也填不飽肚子。」
「你住在哪裡?」
維奇指了指。「河的對面。來吧,我們邊走邊吃。」
他們走過下泰晤士街。安妮聚起勇氣,試著咬手上的豬腳凍。它沒有她想像的可怕。咬了幾口後,她開始放下心地大嚼了起來。
維奇在比靈斯格街的魚市場買了海螺,教她怎樣用針挑起殼裡的螺肉。到了河邊,他們看到一名海盜被鐵煉吊著,一位男人因為出版侮辱瘋國王的小冊子在受枷刑。
維奇看著身邊的小伙子。「這是你第一次到倫敦的這一區?」
安妮點點頭。今天她所經歷的許多事都是第一次。她咧開個笑容說道:「但它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們由群集的小販處買了許多零食。他們被水手、馬伕及流鶯推擠著前進。妓女們擠著要做他們的生意,瞧見他們沒有意思,她們粗聲在他們後面叫喊道:「去你娘的!我們配不上你們這些王公貴人,是嗎?」
一名臉孔紅潤的流鶯抓住安妮的手臂。「來嘛,愛人,我可以把你那話兒舔得抖個不停!」
維奇瞧見安妮侷促不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另一名妓女圍了過來,安妮試著用琥珀柄的手杖趕走她。
「擦亮你的棍子啊,先生?」妓女對她眨眨眼。
安妮聽得不由得爆出大笑。
「這樣好多了,」維奇贊可道。「沒有必要對這些碼頭妓女擺出貴族的架子。」他想了一下又道:「但絕對不要操她們,她們很多染有梅毒。」
雖然安妮從小嬌生慣養,她多少還是知道「操」這個字的意思,但她無法相信維奇會在話裡使用這個字。男人之間都是這樣子說話的嗎?她自己也很想說出這個字,納悶他的反應會如何。「我該操誰?」
維奇冰一般的眸子打量向安妮,認為他是在揶揄他。然後他明白到藍爵士真的不知道哪些人是可以操的,哪些不可以!老天,他真是純真的嬰兒!
「大部分有僕人的富有年輕人,第一次的經驗通常都是和女僕或是佃農的女兒。你佃農的女兒似乎非常願意。在倫敦則有許多的選擇。比較流行的是挑個女演員或舞者,不然也有的是修道院長提供女孩給有頭銜的年輕人。」
「你是說修女?」安妮無法置信地問。
「老天!我當然不是指真正的修女,那只是高級妓院的俚稱。」維奇頓了一下。「你不會不知道妓院是什麼吧?」
安妮想要撒謊,因為她無法忍受維奇如此地看不起安利。「我一點概念也沒有,但既然你是我天殺的監護人,你最好教育我。」
「這得費些口舌。我請你喝杯酒吧。」維奇道。
他們走進一家客棧,老闆給他們送來啤酒。他們坐下來談話。維奇先喝了一口啤酒,用手抹了抹嘴巴。
「一旦男人有了性活動後,要禁慾幾乎是不可能的。而在他有得是心甘情願的伴侶時又何必呢?哪,我想你不至於天真到不知道大部分的富有男人都養情婦吧。」
「當然不,羅絲說連已婚的男人也都會在某處藏了一個。」
「養情婦的費用很高,特別是對你們這種年輕人。於是就有所謂的妓院提供你們的需要了,在那兒你付錢買一名女性一個小時、一個晚上,甚至過夜的陪伴。你為她們的性服務付錢。在高級的妓院裡的女孩子通常都很漂亮,精通各種取悅男人的方法。更重要的是,她們必須要乾淨,以確保顧客不會染上性病。倫敦有迎合各種的品味及口袋的地方。」
「我瞭解了。」安妮確實瞭解了以前所不知道的許多謎。她的臉頰熱烘烘的,但這個話題迷住了她。
「剛剛那些推銷自己身子的叫做流鶯。使用這種娼妓絕非好主意。」
「我知道娼妓是什麼。在查明路口一帶,她們多得像狗身上的跳蚤。我只是對『罪惡之屋』無知而已。」
維奇聽見安妮衛道人士的口吻不禁笑了。「英國人對性真是虛偽。」
「比起來自印度的人?」安妮問道。
「比起其他任何國家!在法國,它們被稱為『歡樂之屋』。」
安妮氣維奇對這些地方如此地熟悉。「我無法瞭解這些地方有什麼迷人的。那些女孩長得既普通又不識字,而且只要錢。每一季都有那麼多美麗又有教養的年輕女孩進入社交界。」
「它們吸引人之處很簡單。『操』一位初入社交界的淑女是違反榮譽的規則的,她們被保留給婚姻。」
「那是因為社會的雙重標準。女人無法控制她們自己的命運。她們沒有錢、沒有權力,由父親的權威管教下轉到丈夫那兒——如果她們夠幸運地能夠逮到一位丈夫。」她突然瞭解到自己是以女性的身份在說話,立刻閉上了嘴巴。
維奇澀澀地道:「就我所觀察到的,男人並沒有發揮他們多少的權威。一旦女人結了婚,她就隨人『操』了。」
「這太過分了!只有浪蕩無行的人才會追求一名已婚女士。」
維奇看向安妮,坦白地道:「這個社會有著許多性飢渴的妻子,而且她們經常是主動追逐的一方。很驚訝你還沒有被某位女士或你母親的朋友所引誘,」維奇仔細地打量藍爵士。「也許你一直戴著眼罩,對那些拋過來的誘惑視而不見。」
安妮喝完了啤酒,學維奇的樣子用手抹唇。她譏誚地道:「現在你已經扯下了我純真的眼罩,我預期我會有個非常充實的社交生活。」
「讓我們希望是如此。」維奇淡淡地道。「順便一提,我們明天晚上要到德文夏公爵的宅邸用餐。也許我們兩個在那兒都會有所斬獲。」
次晨安妮下來用早餐時,沙維奇已經離開了。十點左右,一名僕役帶來一張字條通知藍爵士他的監護人已經搬到半月街的房子。
費頓將沙維奇的行李交給僕人。安妮想到自己竟忘了搜維奇的行李,幾乎想踢自己一腳。維奇是如此的像一個謎,她非常好奇地想要知道有關他的一切。當然,現在已經太遲了。
僕人前腳剛離開,羅絲及柏克後腳就到了。安妮好高興看到她的同謀者,他們給了她信心。他們可以給她和德文夏公爵及夫人社交時的建議,想到要在德文夏宅邸進餐,有一刻她幾乎想找個借口不陪維奇去了。但那種想法很快地過去,一來如果她不夠勇氣去參加,她會無法忍受維奇輕蔑的目光;二來這也是她初進社交界的大好機會。雖然說入社交界的是安利不是安妮,但她不是同時為他們兩人經歷一切嗎?
這麼一想,她瞭解到扮演她哥哥,她可以以一種其他女性所無的男性觀點來看事物。這光想起來就夠刺激了。
在幾番考慮後,大夥兒決定安妮該穿深藍色的緞料長褲、白襪子、新買的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