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孟加拉老虎,」淡淡地道。「我以為所有去印度的英國人都是打獵好手。」
維奇冰冷的藍眸掃過來。「我只為了需要才打獵,我不收集戰利品。」
一名印度男子走上前來,他穿著一身潔白,頭巾上鑲了顆大紅寶石。他端著銀盤,盤中放了兩個杯子。
「這個人是我的左右手布約翰,我要你見見藍安利爵士。」
「晚安,閣下;晚安,爵爺。我期待來到你美麗的國家多年了。能見到當地的爵爺真是榮幸。」他的頭巾低得都碰到膝蓋了。
「哦,拜託,布約翰,不要對我鞠躬,我才該對你鞠躬。你比我厲害多了。」
「厲害?」他驚愕地問。
維奇轉過頭看安利爵士是否瞧不起東方人。
安利非常地誠懇。「你的母語不可能是英文,但你的英文說得完美極了。」
布約翰大樂。
「而你的妻子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士。」
布約翰皺起了眉頭。
維奇爆出大笑。「你的兩句評論都大錯特錯了。約翰的英文專出笑話,而且他和琳娜兩人整天鬥嘴鬥個不停。」
約翰不理睬維奇的評論,他苛責地道:「我們沒有料到你們會來,閣下,我準備的食物適合你,但不適合鎮守一方的爵爺。再說,我們沒有足夠的床。」
「老天,約翰,你僵硬得像白襯衫領一樣,安利和我一點也不在乎食物和床。你就將安利視為家人好了。施雷恩呢?」
「你的秘書正埋首文件中,他在樓上的圖書室工作。我不願意隨便評論人,閣下,但他真是值得你付的薪水。」
「謝謝你和我有同感,約翰。安利,把這裡當做你自己的家吧!我要上樓和施雷恩談談,之後我們再一起逛逛。」
「你必須原諒主人,他非常不喜歡禮節的拘束。但我見過你的母親,夫人如果知道豹要你睡地上,她會憤怒極了。」
「我已有十年不曾見過我的母親了。她現在是什麼樣子?」安妮悒悒地問。
「啊,非常非常地美麗,像英國王后。」
安妮笑了。明顯地,約翰一定沒見過王后。不過這告訴了她她母親傳奇的美麗是真的。
「為什麼你叫他豹?」
「在錫蘭的人都是這麼叫他的。他的農場叫做『黑豹園』。」
「多麼迷人!能多告訴我農場的事嗎,約翰?」
「我會嘗試,爵爺,但是你的國家才美。」
「我們可以互相交換消息。我在考南街有些書你一定會喜歡的。」
約翰翻眼向天。「我在考南街造成了很惡劣的印象,我稱你們的朱太太為豬太太了。」
安妮大笑。「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她的態度和氣質真有點像。人們有時候真是人如其名,像蓮花。我很抱歉把她誤認為你的妻子。」
「蓮花不過是種平常的水裡的花,」約翰每次和琳娜鬥嘴時總是這麼說她。「她是主人的貼身侍女。」安妮因為自己的無知而臉紅了。她真是傻透了,那位性感美女一定是沙維奇在印度的小妾。她感到一陣不可理解的嫉妒刺痛。她的視線被吸引向樓梯。這又是另一個人如其名的人了。
維奇走下樓,她可以看得出來他在錫蘭的人為什麼稱呼他豹。突然間她感到害羞,她直覺地轉向布約翰。「不管怎樣,我付出我的友誼。」
「啊,爵爺,那對我會是無價值之物!」
「他的意思是無價之寶。」維奇平靜地道,很高興安利並不對有色人種存著偏見。
安妮笑了。「說來也是,兩個都是無價,不是嗎?」
「光線只足夠我們來外面走走,參觀屋子得等到明天天亮後。我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維奇帶路走到花園。花圃及小徑都已預留了出來,他們漫步過草地,來到一排紫杉夾徑的人行步道上。
「這裡真好,」維奇道。「我多麼想念這些樹呀!」
「但錫蘭那邊應該多得是樹呀!」
「你誤解我了,印度有得是大樹,一開始吸引我到那兒的就是桃花心木、烏木、緞木這些樹,在農場上也種了油加利樹,為脆弱的茶樹阻擋陽光。我的意思是我想念英國的樹。」
他們離開了紫杉步道後,一方小湖出現在眼前,湖面上有一對黑天鵝徜徉悠遊。這幕景色美得令人陶醉。「錫蘭像這裡一樣的美嗎?」
「它獨特不馴的美絕不遜於此。」
夜幕已經籠罩了大地,到處是陰影幢幢。深藍色的天空及黑色的樹影倒映在湖中,週遭靜了下來。她可以聽到蛙鳴及遠處泰晤士河的流水聲。突然間一聲蒼鷺的叫聲悠悠傳過了水面,他們一起抬起頭。
維奇深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像黑色的天鵝絨撫觸著她。「在黑豹園時,我總喜歡在黃昏時站在湖邊,看著白日轉變成黑夜。太陽下山時,水牛會來到水邊,一群猴子蕩著湖邊低垂的樹枝,水面上蚊蚋成群,魚躍出水面吃它們,同時也成為鱷魚的食糧。小猴子們最頑皮了,它們故意蕩著樹枝,挑釁鱷魚吃它們,而有時它們也真的成為鱷魚的晚餐。那裡的蛾比蝴蝶多,有的足足有一尺長。夜的氣氛濃郁得令人心蕩神搖……茉莉……樟腦……石榴。空氣中充滿了夜的音樂——百萬隻蝙蝠的撲翼聲、土狼的叫聲、叢林裡大貓的叫聲。如果我耐心地等到月亮升起,我會瞥見豹來飲水。它們最擅長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並在一眨間間消失。」
他所描述的美麗畫面告訴她他深愛錫蘭。
「你想念那裡。」
「是的,但是不及我想念英國之甚。」
這是個充滿魔力的時刻,他帶著她到了另一個時空,似乎宇宙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她是如此地渴望碰觸他,她想要倚著他,感覺他的力量。她想像他非常溫柔地親吻她;在她的頸子上。她的身軀不由自主地一顫。
某種東西呼地飛過他們面前。「是一隻蝙蝠!」安妮喊道,自幻想中驚醒過來。「錫蘭的蝙蝠和我們這裡的一樣嗎?」
維奇輕柔地笑了。「不,它們是吃水果的,它們拚命吃些果樹,直到撐得飽飽的掉了下來。它們毫不知節制。或許這是兩個世界最大的不同。英國的一切都是節制的,錫蘭的一切都是美麗得毫不節制。」
他們幾乎是一回到屋子,就印證了維奇的話。琳娜走向前,輕柔地問:「您準備好入浴了嗎,主人?」
「是的。」他轉向安妮問道:「要不要到浴池加入我們?」
安妮一輩子從沒有這麼驚駭過,她的驚恐顯現在臉上。
「你看著我的樣子好像我是馬拉布的好色蘇丹王。東方人習慣池浴。那可以是相當愉快的經驗,我希望你能體驗各地不同的習俗,安利,你不會心胸狹窄到不願接受新的經驗吧?」
「當然不,」安妮軟弱無力地道。「只是我不想破壞了你和蓮花之間的親暱儀式。」
儘管這種想法很可笑,維奇開始在懷疑這個男孩從不曾和女性裸裎相對了。「我們由船上帶來的行李打開了嗎?」他問琳娜。「給他兩件我的浴袍,並帶他到另一間浴室。如果我們沒有先洗乾淨身體,布約翰不會讓我們吃晚餐的。」
我不想破壞了你和蓮花之間的親暱儀式……她怎會冒出那麼一句話的?她試著將那幅「親暱的儀式」的景象推離開腦子,卻沒有成功。安妮過去從沒有想像過沙維奇在衣服底下的樣子,現在她卻開始在心裡為他脫衣服了。她拚命地想要將那幅景象推出腦海,但它們反而更加清楚,更加迫人。那幅寬闊的肩膀在衣服底下是什麼樣子?無疑地,會是佈滿了肌肉。他的胸膛和他的臉龐及手一般地黝黑嗎?她的心無法想像出其他的樣子。她就是知道他應該全身都是古銅色,胸膛覆滿了黑色的毛髮。
安妮從沒有看過赤裸的男人。當然,她知道男性有著女性所沒有的「那東西」,但她從沒有去想像過它的樣子。她還太過純潔得不敢想像皮帶以下的部分。她在心中看見他和赤裸的蓮花在浴池中,她的臉頰紅得熱辣辣的,她閉上眼睛,希望能夠平靜下來。她才遇到沙維奇一天,就對這個男人有這些怪想法。這是過去從沒有過的事,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似乎是她男性的外表反而使她的身體及思想變得更加女性化了,她的雙峰及下體突然變得極端地敏感起來。她臉紅地承認每次維奇靠近她時,她身軀的那些邪惡的部分便酥癢起來。詛咒那個惡魔下地獄去!
晚餐美味極了。布約翰煮了咖哩羊肉飯,配菜用了奇特不知名的蔬菜及水果。甜點嘗起來像是杏仁、椰子、棗子加上蜂蜜。芳香的茶嘗起來有橘子的香味。安妮不必問也知道這一定是出自黑豹園。
「我不記得曾經這麼地享受過食物了。」安妮恭維布約翰,後者微笑表示他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