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雖然明知道關偉傑一貫的伎倆,但多半時候他總會讓他得逞的,誰教他是自 己的拜把兄弟呢!對關偉傑,他實在沒轍。
同樣不勝其擾的小林,也終於受不了地說道:「隊長,就讓他進去吧!否則等我們 成功地擺脫他,裡面的屍體可能都長蛆了!」關偉傑還來不及表達對他的謝意,小林又 促狹地接著說:「再不然,你乾脆以『妨害公務』的罪名逮捕他算了!」
關偉傑戒慎地看著陳皓。「你不會吧?」
陳皓真希望他會,但……「我不會!」妥協之前,陳皓忍不住先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你一個,不准帶攝影機。更不准帶隱藏式照相機,而且不准你發表任何我希望你暫 時守密的消息!我能信任你嗎?」
「我以人格保證!」他立刻應允,雖然他很想挖獨家消息,但陳皓比任何獨家消息 都要來得重要,他絕不會背叛他的友誼,甚至害陳皓背上循私的罪名。
「好吧,你說服我了!」陳皓棄械投降。
關偉傑兩眼一亮,臉上佈滿期待的笑容。
「走吧!」
陳皓帶頭走,小林和關偉傑並肩而行。
小林忍不住想嚇嚇他。「喂!兄弟,我得先警告你,死人可好看不到哪兒去,瞧你 這斯文相,待會可別一看,把昨晚的晚餐全給吐了出來喲!」
關偉傑強自鎮定地深吸口氣,「沒事,我又不是沒看過死屍。」
提起膽子,他終於順利地進人命案現場。
「陳隊長。」一名幹探趨前而來。
「辛苦了!屍體呢?」陳皓詢問。
「在浴室。」
關偉傑立刻要往浴室沖,小林隨後跟了過去;陳皓正欲舉步之際,視線突然被房間 角落的一幕所吸引。
兩個年輕警員癱坐在地毯上,看起來面有萊色,似乎生了大病似的;而他們旁邊有 個嬌小的女孩,正細心照料著他們。
「那是怎麼回事?」陳皓問。
那名於探聳了聳肩。「那兩個是剛從學校出來的菜鳥,看到屍體就……」他又加了 一句:「不過,這次的手法確實殘忍!」
「那女的是哪個單位的?」陳皓的視線專注在女孩身上。
「第一目擊證人,是她發現屍首的。她的尖叫引來了服務生,飯店才報案的。」
「盤問過嗎?」
幹探深覺有趣地咧嘴一笑。「還沒時間,我們趕到時,她正在昏迷中,等她一醒, 就忙著照料那兩個遜斃了的菜鳥。」
陳皓不知道那女孩究竟哪裡吸引他。
她看起來是如此年輕,像是溫室中的一株花朵,但她的表現卻勝過那兩個大男人。
她才應該是那個癱座在地板上,瑟縮地顫抖、臉色蒼白得像鬼的一個;然而,她不 但若無其事,還有餘力反過來照料別人。
哦,不!或許她並不是真的沒事,從她那雙又圓又大,卻顯空茫的眼睛中,他看得 出來,她仍處於驚悸之中。
她並非不害怕,只是強裝堅強。
他之所以會多看她兩眼,或許就是佩服她那分過人的勇氣吧!
但他的腦際,同時又浮出另一個問題——這樣的一個女孩,為什麼會出現在命案現 場?他決定要親自好好盤查一番,在看過屍體之後。
於是,陳皓舉步走至浴室。
關偉傑和小林站在門口,一臉慘綠。
「怎麼了?」陳皓不解地問,關切地看著好友。「阿傑,還好吧!?」
關偉傑不敢開口說話,甚至連動都不敢動,因為此刻他眼前天旋地轉,只要稍稍動 一下,很可能就會不爭氣地吐了出來,或者昏倒在地。
「小林,工作吧!」陳皓轉而輕拍小林的肩。
他不拍還好,這一拍——小林終於忍不住翻絞的胃,彎身吐了出來,吐得連酸水都 出來了。
這下,關偉傑竟樂得忘了自己的不適,幸災樂禍地笑道:「瞧你虎背熊腰的,原來 這麼不濟,我勸你乾脆請調內勤吧!否則三天兩頭這麼吐下來,身體怎麼吃得消!?」
小林仍頻頻作嘔,根本無暇理會他。
陳皓無奈地搖頭,轉向屍體——這一看,他神情一凜,同時感到一股冷顫爬上了他 的背脊。
只見死者赤身裸體地仰躺在浴缸裡,死白著臉色,圓睜雙眼地盯著不知名的前方… …現場異常的乾淨,幾乎看不到血,但那讓一切看起來更清楚而殘酷。
他的肚子被剖得半開,隱隱露出的腸子和胃半掛在肚子上,整個身體明顯地因泡過 水而顯得浮腫、泛白。
而最令人作嘔的是,死者的下體……不但被一刀切下,並以一隻女用絲襪垂吊在半 空中。
陳皓強自鎮定地看完一切,也不免感到噁心。
他深信這絕非一般的兇殺案,若非這兇手心理變態,就是他對死者深惡痛絕,有不 共戴天之仇,才可能使出如此殘忍的手法。
接著,陳皓鉅細靡遺地勘察完現場,尋找任何可能的蛛絲馬跡,直至最後,他決定 該是詢問那女孩的時候了。
他轉身走出浴室,那兩個菜鳥警員仍坐在地毯上,但那女孩卻不見了!
「目擊證人呢?」陳皓朗聲詢問。
沒有人回答他,也沒有人知道。他指定現場所有警員尋找,幾乎將飯店整個翻了過 來,卻仍遍尋不著她的蹤影。
唯一的目擊證人,就這樣不翼而飛了!
第二章
「開始演示文稿吧!」陳皓緩緩地吞雲吐霧,尼古丁一向有助於他冷靜地思考。
太保率先報告。「死者——歐陽雄,五十八歲,一七O公分左右的身高,近九十公 斤的體重,血型O;他是歸國華僑,僑居地在泰國。二十年前,他承襲家業,並將所有 資金移回國內,創立了『冠亞實業』,現今已躍升為國內前十大企業之林。」
「完美的背景。」陳皓靜靜地評論。
太保接著說:「至於他的婚姻記錄有三次,第一任老婆是在泰國娶的,因難產而死 ;第二任已離異;現任老婆叫做白沁雲,結婚已十年。歐陽雄這三次婚姻,都沒留下一 兒半女,而他在台灣二十年的生活之中,並沒有任何前科,反而因熱心公益而曾獲政府 表揚過。」最後,太保深感惋惜地說道:「這麼單純的一個好人,怎麼會無端惹來這種 殺身之禍呢!?」
「情殺!」小林接口。「我敢斷定是情殺。」
「說,你到飯店究竟查出什麼?」陳皓催促。
「在飯店員工眾目睽睽指認之下,可以確定歐陽雄當日確實是帶女人開房間。或許 ,他們談判不成,而反目成仇,那女的一氣之下,就宰了歐陽雄?」小林妄自猜測。
「不,不——」太保持反對意見。「這案子不像出自女人之手,手法太狠毒了!對 付像歐陽雄那種體格的男人,女人行嗎?」
「我剛從法醫那兒拿回來的。」小林揚了揚手中的驗屍報告。「歐陽雄不是活生生 被砍死的,而是先被毒死的。一個女人或許撂不倒一個活著的大男人,但死的呢?挺多 就像頭死掉的豬,任她宰割而已嘛!」
太保仍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他媽的!她究竟長什麼樣的女人,竟會那麼狠心! 」
「無從查起。」小林輕歎:「大帽子,外加載著一副墨鏡,沒人看得清她究竟是什 麼樣子,顯然是有意掩人耳目。」
始終靜靜聆聽他們爭論的陳皓,終於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能確定的是,這兇手絕 非臨時起意,而是經過深思熟慮早計劃好的。她事先準備好毒藥,並且選了一把最大眾 化的菜刀,當成作案凶器,使我們根本無從查證,最厲害的一點,自她進人房間到離開 ,並在其間毒死且宰割一個大男人,均不曾在現場留下任何一枚指紋。」
「媽的!」太保忍不住再度低咒。「毒死他也就罷了,竟然還開膛破肚……」
他慶幸自己當時並不在場,光由照片看就已經夠令他怵目驚心的了。
「還有他那命根子……」回想那幕情景,小林又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女人翻起 臉來,可真夠陰毒的!」
太保偎近他,惡意調侃。「聽說那一天,你連前夜的飯菜都給吐了出來?」
小林狠狠給了他一肘子。
陳皓打斷他們之間的嬉鬧。「小林,目擊證人查出來了嗎?」
他搖頭。「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是歐陽雄帶進房間去的那個女人。據飯店人員透露 ,那女孩比他們晚進飯店將近兩個小時,她似乎是來找人的,所以沒辦登記;唯一可疑 的是,她看起來行藏鬼祟,好像在跟蹤誰似的。」
太保發出疑問:「她如果與命案無關,為什麼要跑?」
「這就是我們要查的。」陳皓腦際清晰地浮出那女孩嬌小的身影。
他發誓,他會找到她的,而且很快。
進入歐陽家的太保和小林,簡直就像進人大觀園的劉姥姥,被這宅邸的氣派、堂皇 所震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