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季芸發出如雷的怒吼,連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隱隱作疼。
幾個大男人紛紛因偷聽被逮個正著而面紅耳赤,唯有小林因被壓在最下面,發出疼 痛的哀嚎。
季芸幾欲噴火。「小林和太保留下,其它的都給我——出去!」
幾個大男人匆匆地退了出去,謹慎地帶上了門,只求能就此阻隔季芸沖天的怒火。
太保一把拉起小林,又偷偷朝陳皓使了個眼色,發出疑問,但陳皓只是聳肩以對。
「你們給我聽著!『xx飯店』發生了命案——」季芸朗聲吩咐:「陳皓和小林立刻 趕去處理,而太保——」
「太保和小林去飯店。」陳皓不以為然地打斷她。「我要去辦何彪的案子」
「到底我是組長,還是你?」季芸極具權威地再次下達命令。「陳皓和小林趕去飯 店,太保跟我去查何彪,至於你們手邊其它的案子,先交由第三小隊去負責。」
「你說什麼?」陳皓激烈地抗議:「你憑什麼把我的案子移交給別人,而要我去辦 極可能只是自殺的這種小案子?」
季芸根本不理會他。「我傳達的已經夠清楚了,立刻分頭去辦!」
「是!」
太保和小林點頭稱是,但陳皓卻仿如掙脫枷鎖的老虎般,衝向季芸,忿怒地咆哮: 「你無權這麼做!那些案子是我的,是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查出點頭緒的,你無權在這 種時候要我放手!」
他一副齔牙咧嘴,想將季芸生吞活剝的模樣,嚇得太保和小林只好一人一邊緊緊地 拉住他,免得陳皓在衝動之下,做出毆打上司的罪行來。
季芸倒是毫無畏懼地面對他。「我當然能,因為這是上頭的意思。」
就她私自以為,這是很完美的解決辦法,陳皓必須冷卻一下他過剩的鬥志。
「我想你心裡明白,上頭很不滿意你最近的表現,所以決定指派一些比較單純,不 足以令你衝動的案子給你。」
「我衝動得正足以破案!」陳皓再一次對著她嘶吼。
「別對我吼!」事實上,她自己也在吼。「這是上頭的意思!你也不想想,自己已 經惹了多少麻煩,被記了多少過!不僅你升不了職,連帶地拖累了上頭,你知不知道! 」
「你們求的只是陞官發財嗎?」陳皓嗤之以鼻,打心底瞧不起他們這種「功利」心 態。
「我們不是,我們跟你一樣想為民除害,打擊罪犯,但你那種激烈的手段,卻不是 別人能接受的。」
「別人是指誰?你?或者是局長、署長?還是指無辜的受害者?」陳皓眼眸閃現出 鑽石般堅定的光芒。「我只想幫助善良、無助的老百姓,讓他們免於惡徒的侵擾,我不 在乎手段有多激烈,更不在乎能不能升得了官!」
「警察是一個專門維護正義的組織,我們必須比別人更守法,如果每個警察都跟你 一樣崇尚以暴制暴,這個社會便會亂成一團的,你知不知道!」
「組長說得對。」小林趕緊打圓場,架著陳皓離開。「飯店命案也是人命關天嘛, 咱們先趕過去再說……」
臨出門,陳皓又不甘心地回頭斜睨著季芸,口出譏諷:「我只希望你在陞官發財之 後,不會因為良心過不去而寢食難安!」
看著陳皓離去,季芸疲累地歎了口氣。
她絕不是陳皓所說的那種人,她也跟他同樣有一顆嫉惡如仇的心,只是她無法認同 那種以暴制暴的行事方式。
唉──或許他們誰都沒錯,錯只錯在理念的不同。
她只擔心,像陳皓那種剛正不阿的個性,很可能會替自己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和 危險。
「記者現在所在的位置是『XX飯店』,觀眾可以由鏡頭清楚地看到,命案現場已被 警方所封鎖,但據可靠消息指稱,死者很可能是『冠亞實業』的負責人──歐陽雄。歐 陽雄擁有全東南亞最大的制糖工廠,平日樂於公益,曾將私人產業捐贈予政府,用來作 為運動場地之增設,並於年前有意進軍政壇而廣受注意。目前全案正由警方嚴密偵辦中 ,詳細報導請收看本台的晚間新聞。」
一連串極專業的報導後,關偉傑朝鏡頭彈了下手指。
「OK!關機。」
攝影師小李輕巧地卸下肩頭上的攝影機,甩動手臂藉以伸展略顯僵硬的肌肉。
「咱們現在只有等了。」
「我看得找個門路,拍些不一樣的東西回去……」關偉傑直嘀咕。
這樣的報導誰都能做,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關偉傑──挖掘真相的第一流大記者 ,他要的是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
小李佩服地看著他,關偉傑在他們電視台內素有「拚命三郎」之封號,新聞搶得之 凶,足可謂:「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關偉傑正苦思無突破之道,乍然見到一個甫自電梯走出的身影,立刻心花怒放,仿 若見到救星一般。
他馬上趨近他。「陳皓!這則新聞果然大有來頭,連你這屢破重案的英雄人物,都 被派來了!」
「這案子有什麼來頭?」他反問。
關偉傑刺探地回答:「聽說死者是『冠亞實業』的負責人——歐陽雄,你不知道嗎 ?」
陳皓沒有說話,看來這些記者真的神通廣大,消息比他還靈通。
其它記者紛紛圍了上來,但都被警員擋了開來,除了關偉傑;他幾乎像第二層皮膚 般地緊貼著陳皓。
陳皓在命案現場外停下腳步,回身看著他。「阿傑,有話下次再聊,我現在有公務 在身。」
誰聽不懂他的逐客令,但他才不聽!
「陳皓,我有個不情之請──」
「不!」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關偉傑直抗議:「我甚至還沒說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答案是──不!」
他怎麼會不懂關偉傑那點心思呢?
他們可說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一起在美國求學,在惡劣環境下同甘共苦的生死至 交。
試想——一個人的右手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左手要做些什麼呢?
他們之間情如手足,不分彼此,但在公事上例外。
小林忍不住插嘴:「就連我都知道你想幹嘛,別傻了,咱們陳隊長可是剛正不阿, 從不循私的。告訴你吧!事關規定,不可能為你破例的。」
「規定?我所認識的陳皓最厭惡的就是那種死板的教條和規定,不對嗎?」關偉傑 討好地露齒一笑。
關偉傑確實瞭解他,但他可不打算在這種時候表揚他。
「不管規定,至少帶你進去對案情毫無助益,所以我的答案還是——不!」陳皓仍 是一貫實事求是的態度。
「那帶我進去也不至有妨害吧?」他反駁。
「會!因為你會像只蒼蠅盯著疽肉一樣地亂飛亂撞、礙手礙腳的,妨礙我辦案。」
「我發誓,絕不會!」關偉傑信誓旦旦的。
「什麼都不做?」小林故意糗他。「那你不如乖乖地待在外面,等著我們稍後出來 召開記者會,當著你們一票記者的面公佈案情吧!」
「我只是想要有第一手的資料嘛,至少看過現場,我會有更詳盡、真實的報導。」 關偉傑激昂地發表高論。「這是身為一個記者的使命感,我們有義務滿足大眾知情的權 利。陳皓,咱們是哥兒們,你不會連這點小忙也不幫吧?」
「不!」他轉身就想走。
關偉傑卻像八爪章魚似的緊扒著他不放。「陳皓,枉費我們二十幾年的交情,沒想 到你真的心如鐵石!」
他看起來很生氣,簡直氣炸了,但陳皓根本不當一回事。
並非他不重視和關偉傑的友誼,而是他明白,這是關偉傑的另一項計策──軟的不 行,來點硬的;「軟硬兼施」外加「纏人神功」,這是他最拿手的絕招。
「你難道忘了,當年——」
「我知道,」陳皓早算準了他會說什麼。「當年如果不是你幫我擋了那黑鬼一刀, 我早死在美國,現在也不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對你擺臭臉。」
「虧你還記得!」
「我怎麼可能忘得了!」陳皓忍不住調侃他。「你不斷對我耳提面命,屢次將它當 成威脅我的籌碼,阿傑,你根本不可能讓我忘記的!」
「那光榮的一刀,至今還留在我大腿上呢!別說你,我想忘都忘不掉。」他顯然深 以自己為傲。
陳皓無奈地呻吟:「阿傑……」
「這一刀或許不算什麼,你還有更對不起我的地方!」關偉傑加以指控。
「我?」陳皓大呼冤枉。「我哪裡對不起你了?」
「你害了我一生!」關偉傑真可謂是血淚控訴:「如果不是你,我怎麼可能到現在 還是孤家寡人?每回我看上的女孩,最後偏偏都鍾情於你,你這算什麼朋友嘛!」
陳皓無奈地長歎口氣,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能怪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