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從來不捨得給我任何東西,尤其在我什麼都有了以後,我更不希罕他的任 何東西。」他冷冷的說道。
曾秀儀啞聲道:「不要這樣,你們畢竟是父子……」
他反駁:「他對我根本沒有感情。」
「他有的。」曾秀儀臉上有著深切的自責:「以前,他只是礙於我的關係而疏遠你 ,現在,他內疚得不知該以何種態度面對你。自從上回跟你見過面後,他一直顯得好沮 喪,我知道,他常常想起你。」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巳堅若金石,但她的話卻仍在他平靜的心湖裡掀起漣漪。
但,他又有些矛盾,或許他們只是存心想利用他,再一次無情的傷害他。
他強調的道:「他當然沮喪,因為知道我不拿錢幫助『何氏』。」
「瑞麟,你可以不對『何氏,伸出援手,你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何氏』倒閉。」她 激動的握住他的手:「但我求你試著諒解我們,不要盡把我們想成是有目的的接近你, 我們只是……只是想要彌補對你的虧欠。」
是嗎?
他真的是反應過度了嗎?
仟悔、彌補、虧欠……已經來不及挽回什麼,但至少比什麼都沒有的好,不是嗎 7「秋玲死後,我改變很多,看透了許多人世間的事情。」她輕聲說道:「人生在世短 短數十載,還有什麼好爭,好計較的呢?」
她的眼角泛著淚光:「我常常想起秋玲,她是個善良、討人喜歡的女孩,心胸開朗 ,我記得她是家裡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心接納你的人,你們就像親姊弟一樣接近, 當時我甚至因此而責罵過她。」
她的聲音有些埂咽:「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事事護著你,她說你根本是最無辜的 一個,她要盡力彌補我們其它人對你的不公平,我……我發現自己甚至比不上自己的女 兒來得成熟。
「失去她是我心頭最大的遺憾。」她輕拭去淚水:「而祈求你的諒解是我目前最大 的心願,我知道秋玲一定很想看到我們和好相處,她會支持我的。」
她的話,她真誠得不容人懷疑的神情,震碎了他一貫的冷漠。
「我也常常想起秋玲,我甚至願意放棄目前所有的財富,只求她能死而復生。」他 緩和了語氣,他的神情間流露出深深的感情。
他們兩人在此刻心靈是相通的,因共同懷念秋玲而拉近了距離。
「說出了這些話,我的心情輕鬆了好多。」她給了他一個不太確定的笑容:「知道 要你真心諒解我們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或許……永遠也不能,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等 待了。」
他緩緩的點頭:「或許時間真能沖淡一切怨恨以及……心靈上的創傷。」
「謝謝你肯平靜的聽我說出心裡的話,我走了。」她起身,懇切的看著他:「瑞麟 ,我希望當你有空時,回家看看……給我和你爸爸一點彌補的機會。」
他也跟著推椅而起,緩緩的點頭:「或許過兩天,等我目前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 我會到『何氏』去瞭解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曾秀儀差點忍不住喜極而泣的衝動,或許要立即彌補和他之間這麼許多年來的隔閡 實屬不易,但至少這是一個開端。
「我確定是公司內部有人在搞鬼。」何瑞麟放下研究已久的各項複雜的資料文件, 斬釘截鐵的說道。
何天元恍然大悟的點頭:「照你剛剛的分析,這確實是事情的關鍵,我要徹查公司 內部上上下下的每個員工,務必找出『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
「先別聲張。」何瑞鱗勸道:「在沒有掌握到確實證據前,你這麼做無異是打草驚 蛇,反而給那個陰謀者湮滅證據,更謹慎行事的機會。」
「那麼我該怎麼辦?」何天元問道。
「提防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只相信自己。」他強調的接著道:「暫時不要把這件事 告訴任何人,包括你最親近、最信任的人。」
何天元訝異的問:「你該不是在懷疑你阿姨吧?」
「我相信她不會,我只是擔心別人由她那裡得知了這件事,例如廖苑茹、高建斌。 」他輕佻眉峰。
「你懷疑他們?」
「現在所有比較親近你的人,能參與公司內部決策的人都有嫌疑,總之,這件事愈 少人知道,我們愈能掌握先機。」
「你說得對。」何天元贊同的點頭。
「現在開始,你做的任何決策都在心裡留個底,不要真的全然信任任何人,剩下的 交給我,我會有辦法讓他露出狐狸尾巴。」何瑞解眼中有抹堅定而自信的神采。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看到你,我真的發現自己老了。」何天元緊盯著兒子瞧, 感歎道:「我真以你為榮。」
何瑞麟不知自己該做何反應,最近,他為了找出「何氏」內部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常和父親聚會商討,他們父子之間發展出一種親近卻客套,彼此尊重的關係,他偶爾說 出較親密的話語,反而會令何瑞膀產生一種不自然的感覺。
或許,因為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嘗過親情的滋味,但他卻無法克制的發現,他挺喜 歡這種「新鮮」的滋味。
何天元輕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回家吃頓飯,我打電話要你阿姨多做些菜。」
「不了。」他婉轉拒絕:「我晚上還有個飯局。」
「那只好下回了。」何天元只得說。
何瑞麟剛步出父親的辦公室,便看見迎面而來的高建斌。
「晦,瑞麟,你最近可來得真勤。」高建斌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他看。
何瑞麟從來沒有喜歡過高建斌這個人。秋玲嫁給他後,她曾帶他到美國和他見過一 次面,那次的會面,他更對高建斌留下一個不甚良好的印象,只是當時秋玲一副沉醉在 愛河中的幸福模樣,使他不敢多說些什麼。
現在,秋玲死了,他更沒有理由對高建斌和顏悅色。
「你是不是和爸在商討什麼大事?」高建斌以刺探的口吻問道。
何瑞麟故作一臉的茫然:「我爸會有什麼大事需要商討?」
「你還不知道嗎?」高額斌小心翼翼的說道:「最近公司在營運上出了—些狀況。 」
何瑞麟布下餌:「我覺得問題不太大嘛,只是短缺了一筆對我來說不算大的周轉金 。」
高建斌過份熱衷的附和:「我也覺得問題不大,體會幫忙嗎?」
他幾乎聽得見高建斌鬆口氣的喘息聲。
「當然。」他緩緩的點頭:「我不是那麼絕情的人,無論怎麼我畢竟姓何,況且以 我目前的財力,這筆錢對我來說也是九牛一毛。」
「是啊,你簡直成了商業界中的傳奇了。」高建斌示好的輕拍了拍他的肩。
他強忍住甩開他手的衝動,聳了聳肩:「努力加幸運而已。」
高建斌沉吟的說道:「以你現在的財勢,一定不把『何氏』看在眼裡吧?」
「你是在怕將來我會跟你爭奪家產?」他眼中有絲嘲諷。
高建斌不做正面反駁,只是輕笑道:「我相信你根本不把「何氏」擺在眼裡,它對 你是可有可無,對我而言卻是所有精神的寄托之處。」
何瑞麟冷冷的笑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畢竟不姓何。」
高建斌臉色微變:「這幾年來,我一直對『何氏』盡心盡力,對岳父、岳母盡心侍 奉,我為的不是別的,只是因為對秋玲的愛,我甘願終身不另娶,甘願永遠留在何家。 」
何瑞磷幾乎忍不住為他精湛的演技鼓掌,他那一番冠冕,堂皇、令人動容的告白或 許真能瞞騙別人,但他何瑞鱗卻打從心底的不相信。
他冷冷的逼視著高建斌,眼中滿是對他輕視及懷疑:「如果你真如自己宣稱的那麼 愛秋玲,她又怎麼會因你的背肺毀滅自己呢?」
高建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緊聲反駁:「你怎可以信口開河,用這種惡毒的謊言來 中傷我呢!
「謊言?」何瑞麟眼中有著憤怒的火花:「或許我爸、阿姨不瞭解內情,但你別忘 了我跟秋玲是無所不談的,即使我們相隔遙遠,但我仍然是她唯一能傾吐心事的人。」
高建斌矢口否認:「不管你以為自己究竟瞭解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那絕對是個天 大的誤會。」
「我愛秋玲。」他低沉、沙啞、充滿感情的接著道:「我永遠愛她,她將是我今生 唯一、永遠的妻子,即使她己離我而去……n「是嗎?」他以充滿懷疑的眼神看著高建 斌。
高建斌一臉堅定的表示:「時間能證明一切。」
「沒錯。」何瑞麟別有用意的說道:「你可以欺騙所有人,卻無法欺騙自己。」
話畢,他轉身就欲離去,他不想再多面對高建斌那張虛偽、作假的臉。
但,高建斌又攔住他,急切的問:「你不會因為自己對我的誤會及偏見,在爸媽面 前造我是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