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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宛琬

  「『我們』?!」她微張著唇,怔愣地看著他,又讓他偷走了一個吻。

  「對啊,我自願擔任你的司機及小弟啊。怎麼走?」尚保羅踩下油門,直驅而上市區的主要道路。

  「你還是別去好了,朱婆婆那裡很亂,而且她的脾氣也不是很好。」吳心蘭看著他神清氣爽的側臉及車內一塵不染的潔淨舒適,忍不住這樣對他說。

  「放心吧,我的忍耐力一流。」尚保羅流暢地轉著方向盤。「左邊?右邊?」

  「右轉,然後下一個紅綠燈再右轉。」她忍不住皺著眉頭對他說:「如果你真的堅持要送我去的話,待在外面等我就好了。我第一次去朱婆婆那裡時,都會覺得不舒服了,更何況是你。」

  「我們打個賭吧。」尚保羅的車停在紅燈前,回頭衝著她一笑。

  「如果我撐得過朱婆婆這一關的話,你就答應我,在我們交往的過程中,再也不三心兩意?」

  吳心蘭凝視著他,內心百轉千回。

  她不是傻子,他對兩人關係的努力經營,她都看在眼裡。和他在一起時,是她這輩子最任性的時候,可他懂她任性的背後,其實是源自於沒有安全感。所以,他沒對她的反反覆覆灰心過。

  今天,既然他主動跨入她的工作範圍,那麼她本來就該給他機會。也許,他們真的可以在彼此的價值觀之間,找到一種妥協的模式。

  如果他真能接受她想為社會付出的理念,那麼她為什麼不能把他當成終生對像來考慮呢?而關於那些造成她自卑的世俗條件,如果他都不介意了,她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重點是——如果他真的熬得過朱婆婆那一關的話。

  「成交。」吳心蘭堅定地點頭,並主動地傾身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吻。「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你保證一輩子都不會再陣前退縮?」他難以置信她這個死硬派,居然這麼快就同意了他的提議。

  「如果你撐得過朱婆婆這一關的話,我發誓我會直接把你帶回家,介紹給我爸媽認識,這樣可以了嗎?」她抬頭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容。

  看她如此篤定,尚保羅的心裡卻開始發毛。他即將要踏進去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間煉獄啊?

  寶藍色車子依著她的指示左彎右轉,由主要幹道駛進了次要道路,再進入了羊腸小徑。

  「我們下車吧,這裡車子開不進去的。」她說,先下了車。

  尚保羅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中的紙袋,再把她的手掌攏入他的臂彎裡。兩人並行踏上了一條滿是腐爛紙板、破碎酒瓶,根本辨不清真面目的垃圾道路。

  尚保羅穿著涼鞋,幾度感到異物拂上他的腳板,可他為了得到美人心,仍然佯裝不以為意地勇往直前。

  吳心蘭看著他幾乎要痙攣的嘴角,她用手指點點他的臉頰。「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男子漢大丈夫,一點髒亂算得了什麼?」尚保羅一拍胸脯、豪氣干雲。

  「對啊,和朱婆婆的屋子比起來,這裡的髒亂確實只能算『一點』。至少這裡還比較通風一點。」吳心蘭挑眉看他,唇邊還帶著一個看好戲的笑容。

  尚保羅的腳步僵在原地一秒鐘,才有辦法繼續往前走。

  士可殺不可辱,拼了!

  與她走過垃圾小徑,尚保羅站在一排「房子」前。

  嚴格來說,這裡實在無法稱之為房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格一格用木板搭出來的空間。

  「這裡都有人住嗎?」他問,已經聞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

  「有,多半是一些遊民和無處可去的退休老人。」她回答道,在一間房子前停了下來,笑著挪揄他不敢用力呼吸的樣子。「算你運氣好,我今天多戴了一個口罩。」她掏出一個綠色口罩遞給他。

  「為什麼不早點——」他快手接過,最後幾個字吐在口罩裡。「拿出來。」

  「你這樣算不算出局了?」她邊戴口罩,邊揶擒著他一副隨時要昏厥的樣子。

  「不算!因為你也戴口罩。」他強辯道。

  「你想一想,連我都戴口罩了,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喔。」她緊握了下他的手,轉身敲了敲門。「朱婆婆,我是心蘭,我自己開門進來了喔!」

  一股混著尿酸味及人體不潔味的氣息朝著尚保羅直撲而來,他屏住呼吸,皺著眉頭跟在她身後。

  「朱婆婆,我是心蘭,你在哪裡?」吳心蘭戴上手套開始收拾鋪在地板上各處的紙箱,一時間塵土四逸。

  「啊——」尚保羅瞪著自己的腳,尖叫聲悶在喉嚨裡。「有蟑螂。」他已經很久沒在現實裡看過這種生物了!

  「對啊,偶爾還會有老鼠。」吳心蘭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尚保羅板起臉孔,嫌惡地看著這間處處堆滿紙箱與保特瓶的房間,即便隔著口罩,他還是差點被屋巾的臭氣沖天給熏昏。

  「不要在朱婆婆面前露出這種表情,這樣很不禮貌。」她壓低聲音對他說道,繼而接過他手裡的紙袋收到室內唯一的櫃子裡。

  她拿出一個垃圾袋,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保麗龍碗和衛生紙、垃圾,同時揚聲對著角落喊道:「朱婆婆,吃飯了。」

  「心蘭嗎?」一個老婆婆突然從角落的一處紙箱裡露出頭來。

  尚保羅被嚇了一跳,傻傻地看著那個臉色黧黑、乾瘦如柴,長得根本是童話中「糖果屋」吃人巫婆翻版的老婆婆。

  「你是誰!」朱婆婆用敵意的眼神看著他。

  「我——我是她的……男朋友。」尚保羅結結巴巴地說,因為從他的距離可以清楚地看見朱婆婆臉上、臂間久未清洗的油黑陳垢。

  他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因為他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癢。

  「走開!」朱婆婆拿起一塊石頭丟他。

  「朱婆婆,你別生氣,他是來幫忙的,他還帶了雞腿便當給你吃。」

  吳心蘭連忙上前,把朱婆婆從紙箱裡扶了出來,滿意地發現她今天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雞腿?」朱婆婆嚥了一口口水,抓抓發癢的頭。

  「對,我先收起來,等我們洗完澡了,我就把便當拿給你吃。」吳心蘭塞給尚保羅一個水桶,暗示他快點出去。「我要幫朱婆婆洗澡,你去外面的水龍頭幫我提水進來。」

  尚保羅飛也似地跑開,逃難般地離開了屋子。

  才走到屋子外頭,他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以為所謂的探視老人,只是禮貌性地探訪一下身體狀況,做一些口頭慰問的動作,萬萬沒想到自己踏入的地方,居然是個可以和第三世界較勁的貧窮世界。

  尚保羅走到水龍頭邊,看著自己已然髒污的褲管和染了灰塵的手,再看看手裡的水桶,不禁仰頭對著天空笑了。

  一直以來,他以為兩人之間,他是優越出色的。結果呢?在朱婆婆的心中,心蘭遠遠好過他一百倍。

  和她相較之下,他自慚形穢。

  他不是沒做過慈善,事實上,他每個月都固定捐出頗大的一筆款項給失學兒童。但是,他無法像她這樣挽起袖子,在第一線付出她的關懷。

  如果他當初想留她在身邊的原因只是心動,那麼他現在則是百分百地對她心折且心服了。因為如果藝術或創作的最高級就是人性的感動,那麼她給予他的感覺,正是這種極致的表現。

  他好愛、好愛這個善良到不行的女人!就算心機用盡,他也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尚保羅關上水龍頭,活力充沛地拎起滿滿的水桶推門而入。「心蘭,水來了!」他中氣十足地喊道。

  吳心蘭正扶著朱婆婆在板凳上坐下,她驚訝地抬頭看著他的笑眼。

  他怎麼了?剛才還一副愁眉苦臉,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怎麼現在就變成古道熱腸的人了?

  「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他把水桶提到她的身邊,這才發現朱婆婆雙腿以下空蕩蕩一片。

  他喉頭一緊,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拿別人的不幸和自己相較,才感覺到自己的幸福,是種殘忍的二分法。但是,這輩子,他從沒有像此時一樣,感覺自己這麼幸福過。

  他現在知道屋子裡為什麼要鋪滿紙箱了;因為這是朱婆婆在屋內行走時,最舒適的方式。

  同樣是人,為什麼遭遇卻是如此天差地別?

  他望著吳心蘭擰了一條毛巾,開始幫朱婆婆擦臉。而朱婆婆閉著眼睛,看起來很舒服的模樣。他眼眶一紅,連忙倉惶地低下了頭。

  吳心蘭見狀,以為他終究是不能忍受這裡的環境,所以替他找了個借口讓他離開。

  「你幫我把屋裡的紙板拿到外頭,再把外頭那些新的紙板搬進來。」她說。

  「好。」尚保羅沙嗄著聲音說道,根本沒辦法抬頭看她。低著頭把她交代的工作做完,又幫著簡單打掃了屋內的環境,他們才一塊和朱婆婆道別,走出了屋子。

  「你表現得很好。謝謝你。」吳心蘭脫下口罩、手套,拿出袋子裡的洗手乳,拉過他的手到水龍頭底下,微笑地為他清洗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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