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悲!二十二歲正值花樣年華的她,心境卻像歷經滄桑般荒蕪……愛情的確能讓人成長,而且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讓人老化。
她的心像潭死水,偶爾回憶會撩動漣漪,然而她卻極力不願再去讓回憶挑撥她好不容易平息的心。
那種痛的感覺,嘗過一遍就夠她受的了,何苦次次憶及次次心傷!惟有真真正正的放手,讓一切像雲煙般成為過往,她才能確保自己不再受傷。
可她雖怨,也仍愛,曾經,她還有過祝福他們的念頭——
感情就是這般難以控制吧!它往往不會乖乖遵循自己的意念行事,它不聽使喚、無法規劃……或許,老爸和美奈子也是這般無奈吧!
她似乎意來愈能理解他們了,要怪只能怪愛情這壞東西總喜歡作怪,將世間人玩弄於股掌!
想起老爸,上回打電話是多久前?一個月?兩個月?日本的冬天好冷,不知美奈子有沒有盡好照顧他的責任?
隨著心頭掛念,步出房門走向樓梯間撥打電話,不一會,聽見美奈子的聲音由話筒彼端傳來——
「喂,美奈子,我璦璦,叫我老爸聽電話。」沒有多餘的寒暄,歐陽璦璦變得成熟,也淡漠許多。
「璦璦,總算等到你的電話了。」美奈子的口氣似乎在隱忍著什麼,但表現出來的是著急。
她皺起眉,不好的預感驀然襲上心頭,他們從不曾迫切等待她的電話。
「幹嗎等我電話,發生什麼事了嗎?」抑下不安,璦璦敏感地發問。
「你爸爸病了。」
她的話讓歐陽璦璦整顆心揪緊,小小感冒的話,美奈子不會慎重其事地特別說出來讓她擔憂。
「很嚴重嗎?他能聽電話嗎?」她忙不迭地關心,暗自祈禱父親不要有任何差地才好。
「呃……」美奈子猶豫了下,實則正以唇形在詢問歐陽正龍的意見。「好,你等一下。」
接過電話,歐陽正龍指著話筒,清了清喉嚨,做好準備,搬出計劃好的台詞。
「璦璦啊……咳……我是爸。」他佯裝有氣無力。
「爸,你聲音怎麼那麼小?有沒有去看病?醫生怎麼說?」歐陽璦璦一聽父親虛弱的聲音,憂慮加倍,迭聲急問。
「唉,別說那個……璦璦,我們一年不見了,爸爸好想看看你……你能趕回來嗎?」歐陽正龍斷斷續續地喘息、咳嗽,把病人的語氣和嗓音學得非常貼切。
酸澀淚意湧上,她紅了眼眶,一顆心懸得半天高。
「好、好,我把行李收拾好,最遲後天就回去,你好好養病,我很快就回去照顧你。」
收線後,歐陽璦璦立刻打電話訂飛往日本的機票,接著奔回寢室收拾衣物。
第十章
橫濱 歐陽家
「看在一年前,你幫我勸回一個女兒的份上,還有芊燁那丫頭的『魯』人功力,我才肯冒著承受璦璦怒氣的危險幫你們的忙。」臉色嚴肅的歐陽正龍對著端坐在沙發另一隅的風耀庭說道。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璦璦不馴的個性改了不少,但是他忘不了她叛逆時期的翻天覆地,在好不容易平和相處的現在,若讓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幫著外人演了場戲騙她回家,不曉得會有多大的反彈。
「謝謝伯父。」期待且不安,風耀庭心不在焉地道謝,整個腦袋裡裝的全是歐陽璦璦。
他一接到消息就立即放下手邊所有事務,趕飛機馬不停蹄地趕到橫濱來了。
一年多來的疑惑、一年多來的埋怨、四百多個日夜的煎熬相思……都將真相大白,他的心情很難平靜得下來。
「我是不清楚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啦,不過,璦璦會這樣一聲不響離開,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其實是很重感情的人,只是都掩飾起來了,我記得她那時來到橫濱找我既倉促又狼狽,連續好幾天都關在房裡,我看得出她在苦苦壓抑著情緒,問她又什麼都不肯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想起來就心疼,歐陽正龍略帶責難地瞥著他,這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風耀庭每次打電話來,他都會問一遍。
他對風耀庭的印象是很好,可是他若欺負璦璦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沒有。」風耀庭答得篤定又堅決。「我也一頭霧水,不過,這兩天就能水落石出了。」
此行他是帶著堅定的意念——無論事情真相如何,他不可能再讓歐陽璦璦從他生命中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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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掛念著父親的身體狀況,歐陽璦璦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回家。
「我爸呢?」一見前來應門的美奈子便急問。
「在樓上睡著。」
美奈子一側身,她就像火車頭似的往屋子裡疾走,迫不及待要見父親。
「他有沒有好點?」歐陽璦璦邊走邊問,片刻不想浪費。
「你上樓去看看,直接問他吧!」美奈子小跑步跟在她身後進屋,接下她脫下來的大衣和圍巾。
歐陽璦璦偏頭看了她一眼,對她沒有正面回答閃過一絲怪異,然而,憂心如焚教她無暇顧及其他。
望著璦璦匆匆上樓,美奈子神秘一笑,與隱於飯廳內的歐陽正龍交換眼神。他們功成身退,其餘的,就看樓上的他們如何發展了。
悄悄推開房門,歐陽璦璦盡可能不發出聲音,生怕把睡夢中的父親吵醒。
可她看見的床鋪整齊平扣了顯然沒人,反而從窗戶開啟的陽台上別見人影,反射地皺起眉,刺骨的冷風灌進屋內,她拉高領子走近。
「爸,你怎麼摘的,不是生病嗎?怎麼還在屋外吹風?」
咦?不太對勁,老爸沒那麼高……
疑問才升起,那道身影驀地轉了過來,四目相接之際,她的心狠狠一縮,震驚得無以復加,只能怔忡在原地。
是他?!怎麼可能?
她從不曾預期會再見到他,也不願再見他!
措手不及的心慌侵襲著歐陽璦璦,她痛恨自己在他出現時變得如此失措,更痛恨他對她依舊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不,她慌什麼?錯的人又不是她,幹嗎怕見他呢?
她不知道,她怕的是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她不要自己居於弱勢,所以當年才會一發現他們的背叛,便逃難似的離開。
逃避不一定躲得過,儘管躲得再久,還是得面對不是嗎?
也罷,不管他的意圖是啥,這一年來她將掩飾情緒的功夫學得更好,所築構的心牆也夠她防衛自己,她有自信能泰然應對。
霍然動盪的心湖成功地在她不斷命令自己深呼吸後稍稍平息,眸中的慌然乍逝,她鼓起勇氣迎視他炯亮的目光。
一年了,她美麗依舊,風耀庭的內心巨浪翻騰,卻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然而,他黝黑瞳眸釋放的冷冽是對她的責難。
他一方面怨她的無情、怨她對感情的不負責任,一方面,深刻的愛意並無消退。
愛與恨、相思與埋怨,層層疊疊纏繞,同時鮮明地在他們的腦中顯現,解不開、厘不清……
最後,還是歐陽璦璦沉不住氣,打破大眼瞪小眼的僵局——
「你來幹嗎?」她對自己的冷然很滿意。
他來幹嗎?她居然這麼冷漠地問他?!
風耀庭挑眉,她的敵意點燃他的怒火,眸中染進一抹薄怒,咬緊牙,他克制內心的不悅,緩步進屋,以深沉的目光緊盯住她。
「來找你,來要回屬於我的東西。」他逼近。
「我孑然一身離開台灣,沒有拿你任何東西。」她口吻堅定,不讓自己洩露一絲起伏的情緒。
記憶猶新,她失去愛情、失去友情、失去對人性的信任、失去了珍貴的心,形容孑然一身寓去並不為過,他的目光沒有資格寫滿責難!
就因為深刻至此,再見到風耀庭,她的一顆心瞬間就變得脆弱,連戴上冷漠的面具對她來說也成了困難,原來,她所以為的冷靜只是想像,真遇上了,很難做到。
「沒有?!」他拉高嗓音,明顯地看出他正極力在控制怒氣。
她帶走他的感情、帶走他的真心、帶走他的快樂、帶走他愛的她!還敢說得如此斬釘截鐵?!
「你,就是屬於我的!難道你當初說愛都是假,承諾也是玩笑?!」一個箭步,他攫住她的手臂,厲聲質問。
有沒有搞錯?他幹嗎一副想殺了她的模樣,他拿錯了劇本吧?怎麼專搶她的戲碼演?!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她反而假笑。
「呵,我懷疑我耳朵是不是有問題,承諾?」她挑釁地仰首揶揄,接著沉下臉,大力掙脫他的鉗制,狠狠地推他一把。「去你的承諾,你不配談承諾,也不配擁有我!」
臭男人!還以為她不知道他腳踏兩條船嗎?可惡的是,另條船還是她的好友!
好啊!她就看他想說什麼、看他還能卑劣到什麼地步!
她沒發現,一年來苦苦培養起來的冷靜,輕易地被他三言兩語摧毀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