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這般用心計較。
但是胡因因對他沒信心。
他要是不讓她知道他的心意,他們之間只會距離越來越遙遠。
「我情不自禁把我的感情一古腦推給你,我製造了你的困擾,可是我照顧你是心甘情願的,讓我照顧你好嗎?」
他的話讓人動容,就連路過的病人跟護士聽到都捂著心臟,不能自己。
「你說夠了沒,好多人在聽。」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一回過神,胡因因驀然發現有一群觀眾正豎起耳朵收聽,趕忙阻止他。
「好,不說、不說,我們要回家了,回家以後我們多得是時間可以說悄悄話。」
「誰要跟你講悄悄話!」
「我可以自言自語,你負責聽就好。」感覺她的態度不再強硬,沉潛了許久的本性又冒出頭來。
胡因因若有所覺。她住院的這些時間不只讓自己沉淪在苦海中,就連阿曼也跟著吃了不少苦頭。
她究竟在折磨自己還是他?
沿路上護士們知道她要出院,一個個都帶著不捨的目光。
帥哥要走了,養眼的風景是她們這陣子每天來上班的精神目標,他對女友的癡情震撼了醫院全部的工作人員。啊,在看過這麼俊美的男人,以後要她們情何以堪的面對醫院的恐龍?
癡情的男人為什麼就是沒有她們的份呢?
櫃檯、藥局、排班主任,實習護士、資深護理長竟然通通跑出來送行,哀悼她們再也沒有福利可享了。
上了車,兩人一路直奔他們未來的新家。
太久沒見到的風景暫時吸引了胡因因的目光,她顯得安靜異常。
直到家門前她臉上才有了波紋。
那是一間重新翻修過的日式宅子,前庭後院加起來約八十坪。
沒有門檻,沒有階梯,純粹是無障礙空間。
「這房子?」
「我買下的,你要是想家,走過一條街就到了。」阿曼的體貼細心讓她的心又受震盪。
「你沒工作,哪有錢買房子?」獨門獨院,太奢侈了。
阿曼跟司機一同把行李搬下車,「我有工作啊,只是沒碰上你之前不夠認真而已。」
付過鈔,計程車走了。
「我不能住這裡。」她知道阿曼沒有義務照顧她,她不是他的責任。
「你能一個人住嗎?」他蹲在輪椅前,對著她的眼睛說。
「我……有家,有爸爸、媽媽。」她咬著牙。
「因爸、因媽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可是,我能。」
「陶關宇是陶關宇,你是你,你不用替他做任何事情。」譬如,無怨無悔的照顧她這個殘廢。
「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是因為他,我說過我愛你。」
胡因因閉上眼,猛然轉開輪椅,她沒辦法面對這樣的阿曼。
「反正,我不要住這裡就是了!」
他轉過來,順手把她滑落的髮絲撥回耳邊,那動作害得她不得不又睜開眼睛。
「我們回家了,你應該高興,起碼我們不用再天天忍受消毒藥水的味道,還有那些每次都把我當大餐的護士大姊們的眼光。」被人當大餐的感覺絕對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他用人格保證。
「胡說,我看你也挺享受的。」她每天躺在病床上看得可清楚了。這叫人在福中不知福。
「天地良心,我寧可只要你。」
觸及這點,她又沉默了。
沒關係,阿曼早已經練就一身功力。
「來,我們進去了,我保留了房間的選擇權,讓你先選。」
「我說了不要!」
沒道理的,她拿什麼臉住進來?
阿曼不等她同意便將輪椅往裡面推進。
可坐著乘涼的木質走廊,檜木樑柱的大廳,宣紙格子拉門,綠意盎然的小院……
「我不喜歡這裡!」她拚命抗拒。
「那好,我還有很多房屋廣告宣傳單,我們以後一起慢慢找。」
還說以後,他們不會有現在進行式,更別提未來式了。「你閒錢多嗎?」
「我們一起住很久,買的房子一定要你喜歡,住起來舒服,你的心情才會好,你不喜歡這棟房子,我們就換。」
「房子裡面什麼都沒有,怎麼住人?」她故意挑剔。
「我們要可以一起選,一起買。」
「我是個殘廢,你不會想跟半身不遂的人出門的。」她要逼他看清楚,他們有多麼的不適合。
「誰說的,就算不出門,網路、電視上的購物頻道裡應有盡有,你要是心情好願意賞臉跟我出門,我絕對服務到家,發誓不會半路落跑。」
阿曼知道了,她不想跟他在一起才會這樣刁難他,想逼他主動放棄,逼他離開她。
他不要,就這點,他說什麼都要堅持到底。
「你太頑固了。」胡因因複雜難解的看著陽光四射的屋子,說不清是釋然還是溫暖。
「好久以來這是你對我最好聽的讚美了。.
「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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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住下了。
兩人一同吃了出院後的第一頓午餐,也把帶回來的行李整理過,他把胡因因送上床,替她蓋好薄被。
「我要趁著你午睡的時候回去搬東西,要是你醒過來,床頭櫃這邊有水、有零食,也有時尚雜誌可以讓你打發時間,晚餐前我一定會回來。」
既然要行同居之實,他也要趕快把自己的家當通通搬來,免得她又反悔。
「你既然買了房屋可以先搬進來住啊,為什麼還借住朋友家?」
「我想跟你同時間搬進來享受新居的喜悅。」他有點靦腆。
「傻瓜。」雖然這麼說,她的眼卻浮出淚花。
「傻人有傻福,我有你即使當傻瓜也值得。」
「我才不要一個傻瓜。」
「可是我這傻瓜要你……不管我是不是傻瓜怎樣都要!」
「你趕快出去啦,婆婆媽媽的。」真受不了他的煽情。
「對了,我手機號碼寫在便條紙上,你有事就CALL我。」他還是不放心。
「你再囉唆,天就黑了。」真是叫人跌破眼鏡,完美如天神的男人也有囉哩巴唆的毛病。
阿曼不捨的出門去了。
斗室安靜了下來。
胡因因沉然睡去。
這是她出事後最好的一次睡眠。
等她再睜眼時,屋子已經一片墨黑。
床頭櫃上的時鐘螢光指針指著七點的地方。
他沒回來!
他不是說天黑就回來嗎?
她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已經跑出星星的天空,感覺應該過去好幾個小時了,不料看時鐘才過去不到十分鐘。
利用手肘的力量把身體撐起,她看到床頭櫃上的便條紙跟手機。
打就打吧,打通電話又不會死。
電話接通了,卻沒人聽,鈴聲響了又響,後來轉到語音信箱,她索性關機。
她恨恨的把手機丟到一邊。說什麼只要開機就能找到他,說什麼天黑就回家,根本是一派謊言。
還是他終於厭倦照顧她這個病人了?
厭倦每天看她的臉色過日子?
對啊,沒道理他沒情緒的。
就算他把她扔了,也是活該報應!
不對!阿曼不是這種人。
他要離開,早在醫生宣佈她治癒機會只有六成的時候就該走了,或者,她出事情時他也用不著趕來看她。
她記得阿曼曾經給過她他之前住的地方的地址。
因為費了極大力氣和時間才爬到輪椅上,一個半小時後她來到一棟大樓前面。
她用電話叫車找來的計程車司機很熱心的幫她上下車,還問她需不需要等她。怕司機等太久,她笑著拒絕了。
本來她以為會遭受的異樣眼光一樣都沒出現,忐忑的心終於稍微放開了一點。
這是一棟有電梯的大樓,一同進出的人還好心的幫她按了樓層。
來到門口,想不到門竟然是虛掩的。
「這人……這麼粗心。」只知道吩咐她不可以隨便給人開門,自己卻連大門都不關。
開門進去,她馬上找到電燈開關。
看清簡單得很空蕩蕩的客廳,胡因因看得有些心痛,他為什麼這樣苛待自己?
全部鋪設木質地板的一房一廳,她在房間裡面看見合衣躺在床上的阿曼。
他的表情有些痛苦。
她發現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潮,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他燒得厲害。
這才想起來,之前她摸到阿曼的手心時就有股熱意,可能那時候他就已經不舒了吧!
那樣的他卻還忍著不適幫她搬家,做好所有家務才離開。
「阿曼……」她叫。
「唔……」他虛弱的反應。
「你人不舒服怎麼不說?」這不是追究的好時機吧,果然,昏睡的阿曼沒了反應。
他生病,她得負上責任的,幾個月不眠不休的照顧她,就算無敵鐵金剛也會垮掉。
胡因因轉到浴室,費盡力氣擰了毛巾又回到房間,足足花了二十分。
她用毛巾替出汗的他擦拭額頭,也替他解了扣子,指尖在他精健的胸膛停了一下。
原來長得好看的男人就連胸部也都好看哇!
他外形頎長,精壯的體格卻完全不是想像中的飼料雞,而是滿山跑的放山雞,有料得很呢。
她發現自己的反應像花癡,趕緊眨了眨眼,眨掉不該有的遐想,接下來用毛巾把他全身擦過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