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讓夏草屏息。他不想讓她下車,想載著她到天涯海角去。
「那兩個女人都是我以前老闆的未來老婆,我只是作陪而已。」
姚仙的笑容稍微失色了一下,但是有種新的感覺在她體內生起,夜色如酒醉人,她的臉蛋也醺醺然。「我真傻,自導自演好久,想不到是連篇笑話。」
「這是你最可愛的地方。」
「我可愛?你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人。」
「哦,別人都怎麼形容你?我想知道。」她那種笑法會害他把車子開到安全島上面去。
「你不會想聽的。」能幹、俐落,還包括勢利、現實這些字眼。
「那是他們不認識你,這段時間我可是見過你很多的面貌。」他的聲音溫暖如冬陽。
「誰叫你淨做那些讓人容易誤會的事情!」
「是啊,誰叫我是個爛好人。」
「是啊,你真的是好人。」姚仙真心的說。這年頭誰會因為一通電話就趕去救人的?大概只有這個叫夏草的男人了。
「你承認喔,像我這樣的稀有動物要好好愛惜。」
「你又不住動物園!」她嗤他。
終於逗得她有心情說笑了。夏草看著遠方,嘴角微微翹起。「這很難說,我住的地方可是有很多你沒看過的動物。」
「你別告訴我說你住北極。」
「住到北極去就來不及救你嘍。」他不忘消遣。
「說啦,稀有動物,你住哪?」
「關渡。」
「感謝上帝!」她雙手合十。
「我也是!」他接話,接得無比順暢;感謝上帝讓他認識這樣的大美人,還性格無比。
姚仙當他又扮小丑,忍住繼續跟他狡辯下去的衝動。
這樣,會沒完沒了的……可是,這樣的沒完沒了,她竟然想一直持續下去。
一會兒之後。
「我在前面公車站牌下車。」她熟悉的街道,她回來了。
夏草注意前後都沒有來車,安全的讓她下車了。
「謝謝,再見!」她得體又有禮貌的說。
「喂……」
「什麼?」幾乎是馬上,她轉過身來。
「下次出門要多穿一件衣服。」探出頭的她不忘叮嚀。
哦,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帶著些微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失望,姚仙點點頭,當作是收到他的好意。
夏草把車子開走了。
車子開得極慢,他說不上是什麼原因,眼光也頻頻往後視鏡瞄。
他看見姚仙在人行道上站了好一會兒,轉來探去的頭像是要確定方向,被黑暗包圍的她非常非常的形單只,那種感覺讓夏草覺得不安。
她根本不像要回家的樣子。
方向盤打轉,他繞過半條街,車子回到姚仙下車的地方。
她不見了。
他說不上來是安心還是忐忑。
然而下一分鐘,他在另外一條街的轉角捕捉到姚仙檸檬色布料的影子。
他踩下油門跟上。
她去寵物店買了貓食,到小公園喂流浪貓。
她抱著貓咪的樣子叫夏草不能自己。
跟著她離開小公園到便利商店買了很多熱食,天橋下的遊民享用了她帶去的關東煮,還有不是很高明的笑話。
夏草懷疑她哪來那麼充沛的精力。
那一夜,姚仙走過無數條街,看過無數的窗戶,有的燈光明亮,有的幽暗無人,腿酸了,人倦了,身體麻了,脖子僵硬了,她還在漫遊……
夏草氣她這麼的不知道愛惜自己。
當他氣到最高點的時候,像是為了呼應他的怒氣,姚仙失去蹤跡了。
他嚇得全身血液差點逆流。
匆忙下車,卻在街角的路燈下發現她冷冰冰的身體。
她疲累得失去了方向感--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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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高高凸起的一塊,這個是叫門檻吧。
她在北港的天後宮見過這玩意兒。
當然,這個門檻只是扁扁一根木條,充其量是象徵,大廟住的是神仙,門檻自然是那種大理石砌的,可是要撩高裙子,用力劈腿才能走出大門的。
工寮外,叫人傻眼的是一片……不,用片來形容太不敬了,滿坑滿谷呢,哇,又不是福德坑垃圾……總而言之,用她絞盡腦汁的文學素養來形容……呃,森林海……可以吧?
那麼多的綠色,她從來沒見過。
啊,得了,反正她又不當文學家,怎麼造詞都沒搖筆桿的人來得精闢,反正啊,每一棵樹都比杉林溪的杉木還要誇張、巨大。
森林,好吧,她為什麼在這裡?
她可能倒在人家精品店前面被臭罵一頓,可能被不耐煩的警察撿回去訓個半死,再衰一點,被當成遊民賞塊紙板御寒……總之有幾百種可能,就絕對不是眼前這一種。
工寮、森林,森林、工寮。
哈羅,有誰可以來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誰鳥她!
莫非--她被綁架了?
啊,誰要綁她這麼個年紀拉警報,就算跳樓大拍賣都沒人要的女人?綁了她,盛雪眼余菲大概還會覺得綁匪忘記把眼珠子帶出門咧。
天下不會有這麼笨的綁匪吧?!
「哈羅,有人在嗎?喂,有沒有人……」回音縹緲,沒入森林裡面隨即不見。
腳下的落葉踩起來喀喀有聲,姚仙揚頭往上望,樹葉間,一方藍天清澄澄的,迤邐的日光像一疋疋的亮緞,將她圈進溫暖裡,她著迷的伸出雙手,掬了一把橘色陽光。
陽光溫暖了她。
昨天還纏繞困擾著她的煩憂、寂寞,彷彿一瞬間洗滌得一乾二淨,人間的煩囂再也與她無關。
夏草從森林深處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景象--
要是多副潔白的翅膀,姚仙就是名副其實的仙子了。
不過她又比無塵的仙子真實了些,仙子的身上不會貼得到處是OK繃。
他不禁莞爾一笑。
「嗨。」怕驚擾到她,夏草放低了聲音。
小兔般的驚慌從姚仙眼中一閃而過,她略帶僵硬的放下手,全身還是沐浴在燦亮的日光中,美得不可方物。
「姚小姐。」
「你……夏先生。」背著陽光走出來的他,簡直就像駕馭陽光馬車的阿波羅神,幾顆扣子沒扣的袒露胸膛,體魄誘人,寬闊的背牽動著衣衫,結實的臂膀沒有肌肉男的剽悍,卻有著好看的象牙膚色,隨意擺動的肢體狂野而性感。
姚仙幾乎流下口水。
她哪根筋錯亂了,竟然對他有非分之想?之前他可還被列為最不受歡迎的人物啊。
「你可醒過來了,我還以為必須找個王子來親吻你你才會醒過來呢。」幸好荒山野地最缺的就是王子,要是她肯退而求其次,工人倒是一堆。
「你……為什麼在這裡?」對他的笑話,姚仙顯然不怎麼捧場。
「因為要對你負責任啊,我可不是那種沒有責任心的花花公子喔。」他故意道。
「你真是夠了,我以為我們昨天晚上已經握手言好了。」小氣鬼!
「看起來你恢復得迅速良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牙齒犀利如昨,不賴!
「我昨天……」她下意識的咬指甲。
「別說你都不記得了?」
她倒下去可好,什麼都不知道,為了她,他可是忙到天亮又被電話催到山上來,蠟燭兩頭燒呢。
幸好醫生只說她過度疲勞,清醒後,只要補充適當營養,多休息就沒事了;她這一睡睡去十幾個小時,看起來精神氣色是好多了。
姚仙啃咬著拇指,神情陷入思索,逐漸顯露頹喪的臉蛋叫人看了好不忍心。
「我一定為你製造了很多麻煩。」
「不要常常就好。」
「我可不是經常製造麻煩的人!」這人,叫別人跟他怎麼客氣得起來哇!
「我只能說是希望嘍。」
他到底什麼意思啊,叫人火大的態度!
「謝謝……如果可以,請告訴我要怎麼回去,我出來得太久了。」她本來真的想好好跟他道謝,表現自己的風度禮貌,可是這個冬蟲夏草根本叫人禮貌不起來!
她失蹤了大半天,又沒打電話回去,公司肯定亂成一團了。
糟糕的是,今天有兩場婚禮要佈置,新娘要挑毛片,還有,她忘了告訴盛雪一○八新娘的禮服要修改……總之,她不能待在這裡就是了。
。「回去?也對,你家裡的人會擔心。」
她的心一抽。「我沒有家人,但是工作夥伴會擔心我。」工作跟朋友是她最深的倚賴了。
「我昨晚通知過她們了。」
「啊?」
「我在你的手機裡面找到她們的聯絡電話,她們叫你不要太快回去,公司有她們就夠了。」夏草掩住想笑的表情,酒窩卻出賣了他。
姚仙實在很想問他,他的酒量是不是很驚人,要不然哪來那麼迷人的酒窩。
「真的?」她要去求證。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夏草笑笑的說:「這麼高的山沒有基地台,你要晚點才能打電話去問。」換句話說,現在是信不信由她了。
可惡……他嘴角的酒窩就不能消失嗎?他就非得這樣子笑?
「還有……」
「什麼?」她會不會反應得太劇烈了?
「你可能要等一等。」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