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說過不在了,不方便。」老人砰的一聲,便將大門關上。
賀然吃了閉門羹,只好先回到車上,如果萬湄的行動電話打得通,他便可以知道她確定的地點,如果收不到訊號,為求安心自己也得破門進入以求證實。就在他將濕漉漉的身軀靠坐在汽車皮製座椅內,萬湄的電話順利的撥通了。「萬湄,你在哪裡,我已經到了可是沒看見你在哪?」
電話的那頭,像是驚喜、像是安慰,還像是一點點的擔心。「我沒事……我已經到家了。」萬湄沒有準備好該如何解釋這一切,所以顯得支吾其詞。
「你現在人在家裡,怎麼會這麼快?你不是車壞了嗎?」
「是呀,原本發不動的……後來不知怎麼的竟然發動了,所以我就先回家了………」
「但是從這裡到你家,就算不在這種天氣狀況下,半個小時之內都不可能到的,你什麼時候從這裡離開的?」從她話中說出的事實不合常理,再加上明顯畏縮的語氣,讓賀然不由得懷疑這一切不過又是她的新遊戲。
「我……好吧!我不想騙你賀然,我根本沒有到那裡……」
「什麼意思?你從頭到尾人都在家裡,那你編撰這個故事讓我到這裡來做什麼?」賀然油然而生的怒氣,幾乎使他的胃開始絞痛。
「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只是覺得……這樣可以幫你證明你對我……」她愈說愈沒有信心,她知道賀然此時可能已經很生氣。「我以後不會了,真的!」
「你簡直是胡鬧!」竟然會有這麼幼稚的「實驗」,為了那樣可笑的理由,賀然顧不得她的感受的對著電話咆哮,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開車離去。
* * *
當賀然進醫院的消息傳來時,萬湄真是悔恨莫及。
由於原先就患有感冒抵抗力較弱,加上這一陣子一直過著緊張不定的生活,終於在經過那天的大風雨之後一次爆發。
賀然是因為胃潰瘍痛得受不了,再加上感冒引發肺炎而呈昏迷狀態。連續多日肉體上的煎熬,這次他終於如願能夠好好休息一下。
萬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生自己的氣過,她差點因為自己的任性胡為而失去賀然,這是她這一輩子覺得最內疚的事,尤其看著賀然插著點滴導管,不斷的在睡夢中發出囈語,不管她如何細心體貼的在旁觀護著,他卻仍然還未有轉醒的跡象。
她能做的,只是待在他的身邊為他擦拭偶爾臉上的汗水,或是緊緊握住他的手,希望他能聽見她在耳邊不停的懺悔與祈禱。
「賀然,對不起……你說的任何事我都答應做到,我需要你,請你快點醒來……」她日夜不休的照護,讓賀忱與賀令不禁擔心起她的健康情況。「你也休息一下吧!不要賀然還沒醒,我們就又累壞了一個人。」
但萬湄只是感激的點點頭,卻絲毫沒有離開的念頭,她現在幾乎以醫院為家,除了回家洗澡換衣服以外,在醫院裡面隨時可以看見她的身影。
也許是她虔誠的祈禱有了回應,三天之後,賀然終於慢慢的醒轉過來。
「對不起……」這是萬湄對賀然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她從不說出口的。「賀然,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做 ……」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也許是幾天以來的恐懼終於得到釋放,這是她第一次不顧旁人的眼光,顧不得形象的涕淚縱橫。「我以後不會了,我會聽你的話,真的……」她抽抽答答的想表示自己的悔意。
賀然能做的只是勉強的拉開笑容,安撫的摸摸她的頭髮。
在萬湄每天細心的看護之下,賀然的病情很快就有了起色,雖然他有時會顯現出不耐煩或疏離的態度,但萬湄想,那只是病人常會有因身體不適所引發的反應。在大病初癒時難免會看起來比較蒼白。
很多同事朋友都到醫院裡來探望賀然,但在出院的前一天,卻出現了意外的訪客。
「好久不見了,賀然,我是聽賀忱說你住進了醫院,所以想來探望你,希望不會造成你什麼困擾。」訪客是一位溫婉纖細的女性,柔媚的氣質秀麗的臉龐,和萬湄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我姓盧,盧芷萱,你好。」她主動的向萬湄介紹自己,態度顯得落落大方。
「你好,我是萬湄。」各種疑問浮現在萬湄的心中,她是誰?
「萬湄,可不可以麻煩你到樓下幫我帶瓶果汁?」 賀然對她說。
萬湄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含意,賀然希望他們能夠私下談談,不要其他人在場。她雖然心中百般不願意,但對於他的要求又不能拒絕,她不情願的拖著步伐離開了病房。
萬湄信步走向中庭花園,坐在醫院設置的鐵椅上。
她到底是誰?看起來年紀好像和自己差不多,是賀然以前的女朋友嗎?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賀然談起過?他喜歡那種典型的女孩嗎?世故練達又不顯氣焰的女人嗎?那和自己是大相逕庭的兩種人,賀然喜歡她嗎?他現在還喜歡她嗎?千百個不斷衍生的問題在萬湄的腦中盤旋。看賀然的反應好像很高興她的出現,他們都聊些什麼,為什麼賀然不希望自己在場?
等萬湄再進到病房內,盧芷萱已經離開,萬湄則心神不寧的想找機會提出她的疑問,但急性子的她,還是覺得直接得到答案好,省得自己胡思亂想。「賀然,盧小姐是你什麼時候的朋友,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她?」
賀然的回答很冷淡,但是也很直接。「我們曾經交往過。」
萬湄驚訝的注視他,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案之一。「你以前的女朋友?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其實,賀然在她面前本來就很少談論自己的事,大部分都是她在說而賀然負責當聽眾,但正因為如此,由他的口中說出的一定是事實。
「沒什麼特別需要說出來的理由,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她為什麼來看你,你們還有在聯絡嗎?她也認識賀忱,她到過你家?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她連珠炮般的問題,渴望賀然的回答可以安撫她心中的失落與恐懼。
「我有點累了想要休息,你先回家去吧!這幾天我想你也累壞了。」他根本不打算回答任何問題。
這讓她有了更糟糕的想法。「賀然,我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你愛她嗎?」
賀然沒有閃躲,也沒有正面回應。「我們交往過,自然是基於對彼此的好感,我當然也一樣。」
但這些聽在萬湄的耳中,卻無異是肯定的答案。對於她每次的詢問,賀然至今的回答依然還是不確定,但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卻毫不猶疑的給予肯定答案。萬湄的心不斷的往下沉落,強烈的痛苦分割著她的神經,交錯的手指因極力的忍受而使關節泛白 ……
「那現在呢?你還會念著她嗎?」其實,她還沒準備好接受這個答案,她想知道卻也害怕知道。
「偶爾吧。你早點回去休息了吧!明天出院以後就不需要再麻煩你了,我想我很快就會到公司上班的。」
他的回答將她僅存的希望粉碎殆盡,長久以來建立在自己辛苦的維繫下,一相情願的脆弱情感,她等待他能回應自己的愛,等待他發現自己衷心的守候 ……現在,她才終於明白了賀然真正的心意——他想念的人是盧芷萱,不是她。
萬湄帶著沉重的軀殼如行屍走肉般的離開了醫院。
第十章
接下來的幾天,萬湄都沒有賀然的消息,他甚至沒有給她打個電話。擔心他身體復原情況的她,忍不住內心的掙扎,還是決定到他家裡去探望他,她還帶了自己親手做的魚場,這是她這幾天苦學的結果,成果得到了其他人的讚許。
「萬湄,真巧,你來看賀然?」
面對應門的賀忱顯露出些許不自在的神情,萬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是賀然不願意再看見自己了嗎?
「他在嗎?公司的人告訴我他今天沒到公司。」
「他在,只是……有客人。」
能夠讓賀忱露出尷尬神情的,萬湄已經大概知道了是什麼樣的客人。「沒關係,我看一下他就離開,不會打擾太久的。」
「千萬別這麼說,他一定會很高興你來看他的,你先在客廳坐一下我進去告訴他一聲。」
萬湄進到房間之後,客人也在裡面,萬湄沒有猜錯,是盧芷萱,萬湄對她打了聲招呼,又轉對賀然, 「賀然,你覺得好點了嗎,喝一點湯吧,很有營養的。」 她甚至沒有說出這是自己親手為他做的。這對賀然來說,還有意義嗎?
賀然點點頭,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其實你不必這麼麻煩,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他們小題大作硬要我再休息一天,明天就可以恢復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