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心底一震,點點頭,「我明白。」
黑閻邪這才露出滿意的淡笑。
大夫走後,他靜靜地望著床炕上的嬌顏,昏睡的絕色容顏帶著淡淡的愁意。她瘦了很多!
他半瞇起眼,眸底深處透著複雜的掙扎。
她是如此的善良柔順,倘若她不是仇人的女兒,也許……他會允許他們之間有也許!
黑眸在這—刻掠過一絲溫柔,但轉瞬間又罩上森寒。
他必須恨她,他這麼告訴自己。
第四章
瑩姬悠悠轉醒,房內只有她—人。
她覺得喉頭異常乾澀,拖著疲累的身子想下床炕倒杯水來喝,豈料一個不慎竟翻下了床炕,摔在地上。
「郡主——」巧兒適巧端著藥湯進來,連忙上前扶起她,「郡主需要什麼喚巧兒一聲便成,何必親自下床炕呢?你病得可不輕呢!」巧兒心疼地道。
「我……我想喝水。」
巧兒開口道:「這兒有藥品燉的雞湯,喝這個吧!對身子有好處。」
她舀著一匙一匙的湯,細心地送到瑩姬嘴邊。
喝完了雞湯,瑩姬精神稍振,忍不住問道:「駙馬人呢?」
「哼!巧兒已有三天未見到駙馬爺人了,聽劉財說他這三天都待在書房內,—步也未離開。」依她看,駙馬爺根本一點都不關心郡主死活,簡直枉費她一片真心!
「他大概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處理吧!男人當以前程為重。」嘴裡雖為他辯解,但她心頭卻是酸澀難當。
我永遠永遠也不會為你擔心!這句話驀地躍進心頭。
難道他就真的這麼討厭她?連一次也未曾來看她。
也許,過兩天他忙完了會來看她的,一定是的,她這麼告訴自己。
「郡主,駙馬爺這樣欺侮你,我看回王爺府去告訴王爺吧!看駙馬爺往後還敢不敢對你不好!」
「不行!」瑩姬瞪了巧兒一眼。
「郡主,你這樣維護駙馬爺,人家可一點也不領情呢!不值啊!」
瑩姬淡淡地道:「值不值得,我心中有數。」
「郡主,以往你最愛擺棋譜,如今呢?甭說下棋了,連琴也沒工夫碰了,莫說其他刺繡、畫畫了。」
「可是我也學了不少東西呀,好比生火煮飯、泡茶,諸如此類生活所需的技能。」她未曾埋怨這一切。
「那些都是下人的工作,別忘了你是郡主耶,王爺和福晉若是知道了,不心疼死才怪!」
「你不說、我不說,他們又怎會知道呢?」
「郡主——」她可真會被郡主的善良賢德給氣得吐血。
「好了,別說這些了,嗯?」她握住巧兒的手。
巧兒拗不過她,只有無奈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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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快地流逝,轉眼半個月已過去。
這半個月來,瑩姬在巧兒的悉心照料下,身體逐漸好轉,人亦豐潤不少。
只是,她的心情始終十分低落,絕色的麗顏上難有歡意。
半個月以來,黑閻邪始終沒有來探視過她,似乎將她遺忘了。
又過了兩日,瑩姬來到了廚房。
「咦,夫人,你怎麼來了?快快回房休息去。」劉嫂推著她,不願夫人再操勞這些粗事。
她始終深信一人一種命,像夫人這樣天仙般的美人應該被爺捧在手心裡疼才是,真不懂爺為何總是冷落她?
「我身子已經好多了,想親手做些點心送到他書房裡去。」她柔聲道。
劉嫂當然明白夫人口裡的他是誰,於是笑瞇了眼,「原來夫人這樣關心爺,爺知道了一定很歡喜。」
瑩姬臉蛋微微泛紅,跟著劉嫂回到廚房之中。
「爺平常最愛吃桂花糕和烙餅,我先教夫人做這兩樣。」劉嫂熱心地道。
「謝謝劉嫂。」
「夫人別客氣,若非夫人,只怕咱們家小寶早丟了小命,夫人的恩情劉財和我這輩子都還不完。」
想不到劉嫂還惦記著這件事。
瑩姬微微一笑,「這些往事就別再提了,快教我做桂花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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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瑩姬端著點心來到書房門外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她怯怯地敲了下門。
「進來。」一道低沉的男音模糊地傳出。
她有多久沒聽見這個聲音了?感覺上好像已經過了一輩子。她閉上眼,穩住自己亟欲蹦出的心。
深吸了口氣,她悄然推開門扉。
書房裡的木架上陳列了數以千計的書冊,她一直想抽空來看,卻始終沒這機會,令她深以為憾。
悄悄地,她已來到他面前。
黑閻邪抬起頭,俊顏在驟然間變了色。
「誰讓你來的?」他薄怒地道。
「我……」她沒想到他會生氣。
「你這千金之軀不是該躺在床上休息嗎?」咄咄逼人的語氣中依舊充滿了嘲諷。
「我已經好很多了。」由他的臉上,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出他不喜歡見到她。
她的心有說不出的難過。
「有事嗎?」他淡漠地問。
「我知道近來太子剛登基,你諸事繁忙,因此特別做了些點心來給你。」她放下手中托盤。
他掃了—眼,黑眸凝注在她臉上,久久未移開。
說他忙,有一半是真,而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見她!
儘管他如此苛待她,她仍無絲毫怨懟,始終默默承受,令他向來冷硬的心起了一絲絲莫名的掙扎。
「你走吧!」許久之後,他終於開口,語氣冷得彷彿屋外的寒天。
「你……」為什麼他對她始終如此冷淡?
「還不走?」他眥目怒道,神情似要將她吞噬。
「我……」她張口欲言,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要如何說出口。到底她做錯了什麼?
他臉上那種厭惡的神情,讓她的心好痛好痛,有多少個夜裡,她祈求天明時,一切會突然改變,他會有一點點愛她,哪怕不是愛,只要待她和顏悅色,她便心滿意足。
可這一刻她卻突然害怕起來,她的祈求是否永遠不會成真?
冷沉的熙眸深深凝著她,俊顏呈現一絲不耐,「想說什麼就快說,別盡杵在這兒,我可沒那麼多閒工夫陪你。」
瑩姬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待我?」今天她要知道原因。
「我怎麼待你?」他瞇起眼注視她。
她遲疑了下,帶著一顆受傷的心回道:「你明知我指的是什麼。」
黑閻邪冷笑了聲,雙手環胸,目光凝住她,半晌不做聲。
「你為什麼不回答?」她握緊雙手,緊張地問。
「我怕你無法承受這個答案。」他好整以暇地道。
瑩姬心頭微震,是什麼原因會令她不能承受呢?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他原不打算說的,但如今他改變了主意,要欣賞她受創的樣子。
「你說吧!」
他起身緩緩踱至窗前,讓冷冽的風拂在他臉上,黑眸掠過一抹屬於仇恨的光芒。
「二十年前,在一個和今天一樣寒冷的日子,一對母子帶著滿懷希望來到京城裡投靠表親,不過很遺憾,他們沒能成功。」他一直以為自己幾乎忘了那一天,但如今記憶的匣子一開啟,—切往事卻清晰如昨日。
望著他冷酷如刀刻般的俊顏,她忍不住問道:「後來呢,那對母子怎麼樣了?」她隱約感覺這對母子與他有莫大的關係。
「那個女人用了她身上最後的幾文錢買了三個肉包子,準備帶孩子離開京城另尋出路,沒想到到了城門口附近卻遇上京裡一位皇族回京,那位皇族愛擺官架,光是轎前侍衛與僕從便有上百人,這等場面你該見過的,是不是?」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株白楊樹上,語調平靜得像在敘述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瑩姬心沉了下來,忽然有一種莫名的不祥之感。「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不由自主地問出了口。
他那陰沉的黑眸瞬間掠過波動的憤恨,又在轉眼間回復一貫的冷漠,「你很關心那對母子嗎?」
「他們是誰?」她問出口的話,竟帶著些微不受控的顫抖。
天!她是怎麼了?
他沉默了半晌,猛地笑了起來,乾澀的狂笑聲響遍書房。
「你……你笑什麼?」她心驚地睜大了眼。
「等我說完之後,你就會明白我在笑什麼!」他頓了下,接著又道:「不久之後,馬隊進了城,這時那婦人與孩子在人群中被擠散,她正要去拉孩子,卻不慎被人群擠入官道,被馬給踢了個重傷,死在官道旁。」
「那……那個孩子呢?」她發覺自己的心愈來愈冷。
「他衝到娘親身邊時,她只要他去把肉包子撿回,待那孩子撿回三個被踩爛的包子時,那婦人已然嚥下最後一口氣。」話一落,俊顏無一絲表情,目光仍落在窗外。
瑩姬發覺自己心好痛,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她終於開口問:「為何不報官?」
「那馬隊首領曾回頭警告,倘若喊冤,母子一塊兒差官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