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必須把我當成人犯一樣關在此處?」
「對不起!為了妳的安全,我只能如此。」他何嘗不心疼,只是為了平息眾人的疑慮與不滿,他只有暫時如此罰她。
李晴兒卻不明白他的苦心。
她自幼性情便不輕易認輸。因此她決定不論如何,在她有生之年定要離開蒙古。
英拓見她眼神變幻,豈會不知她心意?
「妳若再一次逃走,恐怕連我也救不了妳!」這是他最深的恐懼。
「是嗎?屆時你會親自下手,還是命令別人取我小命?」她勇敢地迎著他的眸光。
英拓深深地注視了她一會兒,開口道:「我會陪著妳,妳生,我生,妳死,我亦不獨活!」他沒有一絲猶豫。
短短的幾個字,卻說得絕決。
李晴兒無法不被感動……人心是肉做的呀……她的心是這麼的痛!
緊接著,他轉身離開。
此後,每一個夜,英拓總會來看她,然後默默地伴著她,天亮前才離開。
饒是如此,李晴兒卻有種愈來愈絕望的感受!
第八章
李晴兒終於被放出了石牢!
然而,這一回,她不再是英拓身邊受盡榮耀與寵愛的妻子。
此後,她不再享有特權,必須做盡一般蒙古僕婦的工作,畢竟這是唯一免除死刑的懲戒,以平眾人之心。
隨著冬季的來臨,天候日趨寒冷,蒙古人的日子原就極為清苦,此時此刻,眾人更是勤於狩獵,以備過冬。
這一日,英拓率領著營地的男人們外出狩獵,營地只剩下一些老人及婦孺。
李晴兒在帳中做一些縫補的女紅以及保持營火不滅的工作。
此時桑瑪走了進來。
「我真是太小看妳了,英拓為了妳竟打破傳統,沒有吊死妳,妳的手段還真是厲害呀!」她話語中有諸多的酸意與不服。
李晴兒放下手邊的工作,不慍不火地道:「他殺不殺我是他的決定,我相信以他過往的威名來看,他絕不會隨意聽信女人的讒言。」言下之意,明顯地嘲諷了桑瑪白費心機來害她。
桑瑪不笨,當然一聽就明白,當下一張俏臉氣得紅了起來。
「別淨在這裡逞口舌之快,如今妳已失去了優勢。」
「妳以為我在乎這一切?」李晴兒眼中有輕蔑之意。說起榮華富貴,她還曾少了嗎?
「別自命清高,誰不喜歡高高在上?」桑瑪最看不慣這中原女人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彷彿只有中原人才算尊貴,她偏不信!
「男人喜歡女人,不會因為她是公主或是下人而有差別,倘若這裡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就算一輩子過著目前的生活,又有何妨?」話甫歇,李睛兒也不由得自問──這裡有她要的嗎?念頭一閃即過,不敢再深究。
「妳是說,英拓寧願要你這個卑賤的下人,也不要我?」桑瑪怒氣騰騰地質問。
「不論男女,當真心喜歡彼此的時候,身份地位也許不那麼重要。」李晴兒淡道。
「我不信!」桑瑪嬌嗤道:「在這兒,女人有時甚至不如牛羊來得重要。」
李晴兒忽然有些同情地瞧住桑瑪。她說的一點也不錯,在這片貧脊的大漠上,女人生來就是可憐的!而桑瑪算是其中較幸運的。
李晴兒不準備再爭辯下去,因為那沒有任何幫助。女人在此地永遠是輸家!
「怎麼?說不出話了?」桑瑪得意地瞧住她。
此時,外頭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與尖叫聲,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不約而同向外走去,只見約莫二十來名金兵正在搶奪營地的財物與牛羊、獸皮等,不少人為了保護屬於自己的財產而慘遭毒手。
金兵瞥見桑瑪與李晴兒,立即策馬上前將兩人一塊兒擄上馬背,揚長而去。
夕陽漸西沉,英拓一行人終於回到營地,帶著豐盛的狩獵成果。
當眾人瞧見一片凌亂與親人傷亡時,震驚與怒火同時燒灼著蒙古人的心。
***
當其餘存活下來的老弱一擁上前,哀哀泣訴的同時,英拓這才發現李晴兒與其它蒙古婦人被擄走的事實。
很快的,他定下心神,重整隊伍,留下部分士兵重整家園之外,他另率一支軍隊循著金兵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緊接著,夜已來臨,一輪明月爬上天邊……
英拓瞧著明月,心中的焦急無法言喻。
***
夜晚,金人們大肆慶祝著豐盛的劫掠成果,人人大吃大喝,烈酒更是不停地一口接著一口。
許久之後,金兵們終於不勝酒力,紛紛醉倒,開始呼呼大睡。
李睛兒與數名蒙古婦人皆被縛住了手腳,動彈不得的坐在一旁。
她心想,此時若不逃,只怕機會稍縱即逝,再難逃脫。
於是,她鼓起勇氣。悄悄地,吃力地挪動身軀,蠕動地接近一名酒醉的金兵,然後湊過頭,對準金兵腰間咬了一口,以嘴銜住刀柄,緩緩將短刀抽了出來。
金兵咕噥一聲,翻過身子,並未醒來。
李晴兒這才緩緩將刀子放在地上,伸手握住刀柄,開始割繩子。
由於刀很利,不消片刻她便已切斷手腕所縛之繩,並立即著手割斷腳上的繩子,站起身。
金兵仍呼呼大睡,並未發現李晴兒的行徑。
李晴兒悄悄地走向蒙古婦女們,並一一為她們割斷了縛住手腳的繩子。
最後,她解開桑瑪身上的繩子。
「為什麼要救我們?妳大可自己先逃走。」桑瑪神情有些生氣。她沒料到自己竟要靠這個中原女人來救,她不習慣這種感覺,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激她。
李晴兒聽她話中仍有責怪之意,不禁在心中莞爾。桑瑪似乎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她拉起桑瑪的手,並示意眾女跟著她一起離開。
臨行前,李晴兒順手拿起營中仍未燒盡的火把。
「各位,快取繩子!」她以手勢表示。
蒙古婦人們當即會意,立即取過繩索,合力將醉倒的金兵雙腳全都輕輕縛住,並連接在一起。
緊接著,李晴兒開始將金兵的坐騎全放走,僅留下數匹備用。
桑瑪愈瞧愈有趣,感覺十分好玩。
不多時,馬匹全跑光了。
兩人相視了會兒,不由得同時笑了出來。
畢竟是年少心性,她開始幫忙放馬。
「快走吧!」桑瑪催促道,她發現這個中原女人還不算討厭。
「不,再做一件事再走不遲。」語罷,李晴兒順手將手中的火把往其中最近的營帳拋去。
霎時,火舌竄升,吞沒了營帳。
「妳……」桑瑪有些吃驚。
「既然這些惡人劫了咱們的營,又殺了人,那麼就該吃點苦頭。」李晴兒忿忿地開口。
其餘蒙古婦人開始依樣而行……
不多時,眾女翻身上馬。相偕奔馳而去。
直到奔行了一陣之後,仍可看見身後的紅色火光。
「那火,會不會燒死人哪?」桑瑪忍不住問。
「放心,他們只會嚇醒而已。」李晴兒篤定的回答。
「快走!」桑瑪開口,心頭仍是不安至極。
「別急,此刻那些金兵定是手忙腳亂,況且失去馬匹,他們甭想追上來。」
桑瑪瞧住李晴兒,發覺她眼神中閃著奇特的光采,與初見時竟如兩人一般,一時間竟不知哪一個才是她的真性情。
「妳常常做這種事嗎?」她問。
李晴兒淘氣她笑了,「近來少了。」
桑瑪盯住她清美而可愛的動人小臉,心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如今我總算知道英拓為何如此喜歡妳了。」
李晴兒一聽見英拓二字,笑意逐漸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複雜的、愛恨交織的心緒。
「妳很喜歡他吧!」
李晴兒瞧住她,沒有回答。
「咱們快回去吧!」半晌,她終於開口。
於是,一行人策馬回營,不再多說什麼。
***
遠遠地,英拓瞧見似有馬匹朝他的方向急馳而來。
不消多時,數名蒙古婦女與李晴兒、桑瑪等,全都來到了跟前。
士兵們認出是自己族人,莫不大聲歡呼,紛紛上前擁抱自己的妻女。
英拓策馬來到李晴兒身邊,瞧著她……
驀地,他二話不說,將她由馬背上拉過,置於他坐騎之前。
「你……你做什麼?」李晴兒被他嚇了一跳,有些慌亂。
「我好擔心妳,妳知道嗎?」他緊緊將她圈在雙臂之中,品嚐著恐懼逐漸消失,那種失而復得的滋味。
唯有緊緊擁抱住她,才能稍減心頭那種如江海翻湧的狂亂。
只有她!只有她能安定他的心!
李晴兒卻賭氣道:「像我這樣的僕婦哪裡值得讓你擔心呢?」誰教他先是把她關起來,又讓她做一大堆累死人不償命的工作。
她長這麼大以來所受的委屈還不曾像如今這麼多!
英拓盯著她嬌俏的小臉,突然以閃電般的速度勾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彷彿唯有如此才能平息胸口因殘存的恐懼而起的疼痛。
「我會這樣對待一個下人嗎?」當一吻結束之後,他粗嘎地開口,灰眸灼灼如火地炙著她紅透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