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沒摸到齊盡,她驚得睡意全消。
坐起身,看見半掩的門外,有燈光透進來。
披件睡袍,她赤著腳定出房間。
書房的門半掩著,有個聲音從裡頭飄出來,聲音很熟悉,正是齊盡的,但所使用的語言卻平常陌生,不是英文,不是日文,更不是中文。
「繼續緊追不放,直到對方宣佈破產。」齊盡打電話給他的特助,說的是拉丁語,「另外,把所有明細傳真過來,我要知道過程。」
「除此之外,嚴密注意他們的動作,海內外投資和藝文活動的投資,更要格外小心……」
「另外,匯一千億到拍片資金戶頭,找出最好的原創劇本,我要用最好的女主角,拍一支最好的片……我會把相關細節E-MAIL給你……」
齊盡很雀躍,齊亮快崩潰了,齊雄也快被掏空,他可以重見天日,更可以和艾菊一起拍片……她很努力用功,在各方面都進步神速,令他非常欣慰也很期待。
「沒人察覺是我動的手腳吧?很好,要讓他們完全摸不著頭緒……」
齊盡仍忙著用拉丁語和地球另一端的特助交談,一點也沒發現艾菊悄悄探頭進來,又悄悄縮出去。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艾菊覺得這個打擊比她想像中更重。
即使只是一根電話線,她也看得出他在他的世界裡,是個統馭一方、呼風喚雨的王者,根本不是個一無所有的棄嬰。他現在應是在部署回他世界的事了?到後來,不管是情勢所逼,還是自然而然,他們都只能漸行漸遠。
他的王國,在連她都不知道的國度,即使真要去「叨擾茶一杯」,也不知從何去起……艾菊愈想愈傷心不安,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下來,被枕頭吸去。
難怪他白天精神沒以前好,原來是等她睡著後,又爬起來講電話。她想著想著,就心疼不已。
她這樣要他陪,要他送,是不是太任性、不懂事?他好不容易才恢復記憶,想起他的語言、他的一切,她要替他開心,給他時間處理自己的事,不可以再霸佔他的時間。艾菊很懂事的告訴自己。
明明是該高興的事,眼淚卻不停地掉下來。
他什麼時候會告訴她,他要回家了呢?還是,他根本不會告訴她?
「不准,不准不告訴我!」她忍不住喃喃低語,淚水塞住鼻子,令她的呼吸聲濃濁。他如果一聲不響的走掉,她一定會傷心而死的!
「怎麼了?艾菊?」齊盡幾乎是同時衝進來抱住她,「作惡夢了嗎?不怕、不怕,」輕拍她的背。艾菊像做壞事怕被發現的小孩,吭也不敢吭的繼續裝睡。「不怕,不怕。」他低喃,就像媽媽對小孩唱搖籃曲。
艾菊的淚水一直止不住。
他對她愈好,她就愈離不開他,到時,她該怎麼辦?只怕他們兩個都會很難過。
如果只是她很難過就算了,她不要他也很難過。
「別哭、別哭,我的寶貝。」齊盡當是有人在夢裡欺負艾菊,恨不得能殺到夢裡去,教訓那該死的傢伙。
「不哭、不哭,誰欺負你,就把他欺負回來。」望著她在夢中淚如泉湧,齊盡恨自己束手無策。「乖,你一哭,我就心疼呢,乖。」齊盡輕輕搖著她。
「盡……」齊盡愈說,她就愈難過,索性睜開眼睛。
「夢到傷心事了嗎?」齊盡把她抱到懷中來。
「嗯。」艾菊埋在他懷中。
也許這麼靠近他的機會不多了。
「要不要告訴我呢?」他輕吻她的額。
艾菊搖搖頭,「只要維持這樣就好。」
「那麼,再睡一會兒吧,我抱著你。」他在她耳邊,輕哼著她喜歡的歌曲。
艾菊嗅聞他的氣味、感覺他的體溫、聆聽他的心跳,希望上天能將這一刻變成永恆。
第九章
這幾天來;齊盡一直覺得很不對勁。
起先是他起床時,艾菊已經去了學校;後來,他跟她說話時,她剛好想起有事要忙;最後,他根本找不到她的教室。
「怎麼了?你有心事,對不對?而且是不想讓我知道的事。」齊盡終於忍無可忍的拉住她。
「沒有,只是很忙,你也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艾菊回頭給他一個微笑,拔腿跑開。齊盡望著她的背影,對這突然的轉變毫無頭緒。
「是你想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間嗎?」他追上去問。若是這個理由,他可以接受,也許他們之間該容許一點自我空間。
「要這麼說也可以。」艾菊回答。臉上那抹苦笑,沒讓他看見。
她巴不得整天跟他膩在一起,才不想要自己的空間!只是,一想到不知還能膩多久,她就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吧,但不准距離太遙遠。」於是,齊盡退居為被動,盡量尊重她。
本以為這件事會這樣結束,誰知卻有愈演愈烈的跡象。
後來的幾天,早餐時,艾菊自己先吃,然後找司機載她去學校。
下課時和同學聊天去,把他甩在一旁。
吃午餐了,她和同學去福利社。
放學了,她無視他存在的和同學一起走。
而晚上,她上完訓練課程回來,就自己上床去!雖然每天在一起,心靈的距離卻愈來愈遠,他真是受夠了!「艾菊,等一下。」齊盡在校園裡拉住急步快走的她。
「齊氏的第一堂課快趕不上了。」艾菊趕緊跑開,好像他是毒蛇猛獸。
齊盡傷心極了,為什麼她要刻意躲他?「艾菊!」他拉住她,才不管什麼齊氏的課。
艾菊想不到他會動手,嚇了一跳。
「為什麼要刻意忽略我?」他非常不悅。
「放手啦,真的要遲到了。」艾菊不回答。
她怎麼能回答呢?只怕一說破,一切會結束得更快。
「我不放!」他執拗地把她按在樹幹上,「除非你說清楚。」堅持的黑眸鎖定她。她是不是瘦了?為什麼下巴好像變尖削了?手腕也細了?
「我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她把頭轉向一旁,不敢直視他。
「我不信,你-定有事瞞著我,快說!」他已經忍到極限了,她再這樣躲下
去,他真會瘋掉。「才沒有!」艾菊絕不說,也絕不會問他是否已經打算回去他的世界。
「說謊!」他大吼。
「不相信就不要問啊,也不要跟我在一起!」艾菊反駁。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怎麼能輕易地說出這種話?萬一他真的頭也不回的走掉,她怎麼辦?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不准說這種話,我不准!」齊盡狂吼一句,激烈的吻住她。
他的吻好激烈,令艾菊喘不過氣來,濃烈的受傷情緒,更令她心疼。
她捨不得他受傷,很捨不得。
可是,如果不學著自己生活,他離開時,她會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只能用力抵住他火熱的胸膛,承受他所有的痛苦。
「不准說『不要在一起』這種話,不准說。」他抵著她的額頭,沉痛的命令。
「我……我要走了。」艾菊勉強擠出一句話。
她必須趁眼淚掉下來之前走開,否則,她辛苦構築的城牆,就要分崩離析。齊盡深滔一口氣,又把她拉回來。
「有任何事告訴我,不要自己一個人痛苦,好不好?」他凝視她的明眸,請求。艾菊點點頭,心裡好疼、好疼。
如此一來,她就有理由相信,如果他有一天離開了,也是身不由己。
「記住一句話,」他傾身在她的耳邊低語,「我愛你。」
熱淚衝上了眼眶,艾菊垂著頭,從他的手臂間逃開。
淚水迷滯了視線,她還是一直往前走,頭也不敢回。
齊盡望著她的背影:心好慌、好痛,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正在漸漸失去她的心嗎?
齊盡一如往常,守在艾菊身畔,彼此的交談卻還是一樣少。
艾菊什麼都不肯說,他也就什麼都不問,只是耐心地守著她。問題是:艾菊居然跟他玩捉迷藏!像現在,晚上八點,齊氏的定位課程告一段落,她人卻不見了。
「艾菊在哪裡?你們知道她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我等不到她?」在外頭等了十多分鐘後,齊盡衝進教室,抓起人就問。
「她……她從另一個門走了。」負責整理教室的員工,嚇得膽子都要破了。
「可惡!」齊盡奪門而出。
太可惡了,她怎麼可以這麼惡劣?他已經拿出最大的耐心和寬容,難道她還不滿意?她到底在想什麼?!齊盡拔腿追去。
「齊盡,英叔在找你。」副導攔住他的去路。
「沒空!」齊盡與他錯身而過。
「英叔交代,不管你在忙什麼,都要我幫忙,然後帶你去見他。」副導跟在他的後頭,說明他的任務。
「少囉嗦,有本事就替我把艾菊找出來。」齊盡加快腳步。
該死的,這棟建築物是怎麼回事?造那麼多通道幹嘛?
「是的,我會幫你。」於是副導撥出一通電話,「她往東走廊去了。」這樓大棟設有攝影機,不管人在何處,都能被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