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連喘幾口大氣後,耿綠終於恢復過來。
說恢復不如說是驚醒,她顫抖著醒過來,驚慌得彷彿作惡夢的小孩。
「別怕,他已經威脅不到你了。」卓飛連忙輕拍她胸口。
「……放開我!」內心交戰良久,她才能吼出這句絕情的話。
倔強的推開卓飛,誰知卻更顯得搖搖欲墜,最後還是卓飛扶住她。
卓飛把耿綠扶到跑車上,又把司機拖到車內,啟動油門,朝原來的方向回去。
「你對我做的任何事,我只會覺得你多事,不會因此而感激你。」耿綠兩眼直視前方,以冷硬的側臉面對卓飛。
「你變成了一把鑰匙。」卓飛不理會她的話,兩眼平視前方路況,自顧自的說。
他從上衣口袋中找出一根煙來銜著,這回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吊兒郎當的味道,反倒像哲學家在思考重大問題,「這足以證明李郁和李邗已經早一步抵達台灣。」
「成為『鎖』的人,平常和其他人無異,但當他碰到某種暗示,這個『鎖』的內容,就會成為他惟一的使命,而他自己卻毫無意識。」耿綠冷冷的說,「這些『鎖』的使命是跟我一起死。」這是剛才司機口中一直喃念的一句話,「雖然有了『鎖』,卻仍不足以證明李氏姐妹已經抵達。」她想知道這能使用潛意識能量的第三者是誰,所以以此向卓飛套話。
她的用心卓飛豈有不知?他抿嘴一笑,慷慨的解開她的疑惑。
「李郁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絕活是——深度催眠。日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暴動、戰爭事件,國際黑道組織一致認為肇事者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人選。」
這麼說,李均口口聲聲說的「潛意識能量」指的就是深度催眠?耿綠找到了合理的推論。
「在這個科技昌明的時代,如果以通訊系統來實施深度催眠,那造成的影響力將無法想像。」就是臆測到這種可能性,耿綠才苦苦追蹤李均那麼久,想不到真正的執行者卻是深藏不露的李郁。
「這裡是我的地盤,而你沒有地方可以去,你只能跟我一起行動。」卓飛沒頭沒腦的說,這回已經不是商量的口吻。
案子已經有眉目了。為了及早破案,耿綠對那遠離他的決定也不再多有堅持。
***
車子鑽過大街小巷,最後駛入台北近郊一處因沒有發展成功而被荒廢的商業大廈區。
車子從地道往下滑行,滑入更漆黑密閉、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地帶。
卓飛下車來,到後座去,想把司機拖出來,誰知醒過來的司機,早已先一步像老鷹捉小雞般,朝耿綠撲過去。
耿綠機伶地溜出車外,司機也很快追出來,車門關上後,惟一的照明也失去了。
人類的視覺一旦無發揮作用,聽覺就會變得異常靈敏。
在那絕對黑暗的空間中,三個人都非常小心翼翼。
耿綠靠著絕佳的耳力判斷自己的安全性,忽覺一股力量從左邊把她拖開,她踉蹌地跌入一具胸懷,耳邊同時響起重物撞到汽車蓋的轟然大響。
「留神點。」卓飛的聲音還在耳際,她略微一閃,一陣勁風從她頰畔掃過。然後就是一陣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打鬥聲、喘息聲,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
「和耿綠一起死。」
才一閃神,那名司機不知從哪裡拿來什麼重物,已朝耿綠當頭砸去。
耿綠沒有被砸中頭,但肩膀因閃躲不及而落難,使她的移動速度變慢。
然後又是一陣難分難解的打鬥聲。
打鬥聲不知為何突然停了,接著,她突然被人從後面勒住脖子。
「和耿綠一起死、和耿綠一起死……」司機喃喃念著,使出全身力氣,勒著耿綠一起跌撞出去。
「砰!」耿綠覺得頭頂一陣劇疼,也許是撞到了車子,她想趁機脫逃,無奈那司機一身蠻力,根本就與「和她一起死」的意志力那般難以動搖。
「放開我!」耿綠想盡任何掙脫的辦法,卻只令他愈勒愈緊。
他雖然沒有任何武術基礎,但那身蠻力和死不放人的決心,卻比任何人更棘手,「卓飛!」一個名字未經大腦許可,自作主張的脫口而出。
「喀喀喀……」耿綠聽見司機的喉間發出怪異的聲音,好像正想說話,卻突然被勒住脖子似的。
「把手放開,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卓飛的聲音在後方響起。
「一起死、一起死……」司機宛如沒感覺到卓飛的威脅,身形仍不住想衝出去尋死。
「卓……我……」耿綠口齒不清,覺得她就要因窒息而死了。
「放手!」
此時,傳來毆打的聲音,三個人糾纏在一起。
「你們再不下來,就沒有活體可研究了!」卓飛氣急敗壞地對著空氣吼道,「為了救綠,我不惜毀掉這惟一的活體。」
好像是聽到卓飛的憤怒似的,「噹」的一聲,一道刺眼的光線突然劃破絕對的黑暗,一個人彷彿天使降臨般,逆光而來。
來人有張年輕俊俏的臉,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
「這麼晚才下來,你好樣的,小月。」卓飛怒瞪著小月。
小月一點也不以為意,把手中針筒裡的液體注入司機體內,司機立時昏死過去,耿綠也從鬼門關逃了出來。
「對不起,老大,我們正在接收與研究相關的訊息……」小月的語調很卑微,態度卻完全不是那回事,轉身看見耿綠,輕佻地吹了聲口哨,「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耿綠吧?歡迎加入飽受迫害一族的行列!」彎下腰去執起她的手。
耿綠不自在的怔忡,她不習慣和人做這樣的接觸。事實上,只有任務上的事,才值得她去學習和注意。
「說什麼?死小子,還不快幹活去!」卓飛抬起腿,作勢往小月踹去,小月只好作勢跌入電梯,而那司機就像小雞一樣被拎走。
「你看你看,這就是證據!」
卓飛還想追上去,小月已經關了電梯門,立時又把黑暗還給他們。
「你沒怎樣吧?」卓飛在黑暗中以目光檢視她,「受傷了?
嗯?」小心的扶著她。
他的聲音溫暖得令耿綠幾乎要卸下重重防備。
「不用你管。」她沒有力氣拒絕他的攙扶。
「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也是我的藏身地之一。」卓飛扶著耿綠走入電梯,「你來者是客,我當然要管。」
***
從外觀看來,這的確是個連鬼都不敢路過的廢墟,但一旦進入內部,果然如卓飛所言,是個秘密基地。
整個樓面在眼前大放光明,映人眼簾的一切令人難以與外頭的枯荒聯想在一起。
這裡儼然是個醫學研究室,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醫療儀器、設備、器材,至於窗戶,則相當嚴密地使用不透光單面黑色玻璃,周全的保住這些秘密。
那名司機此時被放在白色病床上,腦部被接了幾條線,小月正在調整旁邊一具精密儀器。
「想不到你們居然有膽去招惹李郁。全世界都知道招惹李郁是最快的自殺方法,你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小月抬起頭來對卓飛訕笑道。「還有李邗,她號稱二十一世紀最冷血的殺手,你們能活著回來,真是老天無眼……呃,祖上積德。你們兩個有遺言快說,我會做做善事替你們達成。」
「那我是不是要點三炷香感激你?」卓飛惡毒的反駁。
「不過說真的,你那招金蟬脫殼,用得真是……比作古的那堆人傳神。」小月改變話題,那個話題再說下去,就太毒了。
「好說好說,除了金蟬脫殼外,還有天女散花和將計就計。」
卓飛一臉得意。
「可是李氏姐妹也不差,這會兒來個以逸待勞、守株待兔,你們果然回來當她們的甕中鱉。」
「只怕甕裡頭的不是鱉,是死神,取了她們性命。」
「那你得先祈禱,她們不會想毒死整甕的鱉。」
耿綠對卓飛與小月的抬槓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她認為這些都是多餘。
耿綠在偌大的研究室內走走看看,那些世界最先進的精密儀器,就算找遍整個亞洲,恐怕也湊不足第二套。
不過她心中納悶的是,小月為什麼知道他們和李郁、李邗交過手?還知道飛機爆炸事件的內情?甚至好像還知道李氏姐妹的行蹤?這些情報,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秘密聯繫管道?耿綠看看卓飛,又看看小月,隱隱猜測到問題的答案。
大夥兒各忙各的,忽聽電梯門「噹」的打開,從裡面飛奔出一個人,一跳跳到卓飛身上。
「飛哥哥,你怎麼現在才來,從機場到這裡要花四個小時的時間嗎?」
那是個年齡不超過二十歲的女孩,長著瓜子臉,有一頭長髮,身材偏高,五官與小月有幾分酷似。
如今,這小女孩掌控他們真正抵達的時間,對耿綠來說,已經不是大吃驚的事。
「我告訴你喔,十個小時又十五分鐘前,李邗和李郁抵達台灣,她們一來,我就賞了她們一人一顆煙霧彈,在她們隨身帶來的行李中放了追蹤器,所以她們的行蹤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很棒吧,親一個當獎賞。」說著,那女孩朝卓飛的唇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