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雲天專注凝視著她好半晌,才深深喟然一歎。「若是在下沒有說錯的話,羅姑娘是千年以後的人,對吧?」他眸光掃過低眉斂目的她,口吻淡淡的道。
羅昕那雙雪冰似的瞳眸忽地迎視著他,艷色的唇瓣清冷揚起,「沒錯,我的確是從千年以後的世界來的人。」她徐徐的道,聲音輕淡冷然。「但是令我百思不解的一點是,為何我會無緣無故的突然捲進這時代的洪流中?你是否能為我解開疑惑?」
「天下事無奇不有,我只能說在冥冥之中,天意自有它的定數。」尹雲天意喻深遠的看著她清冷的眼,睿智之眸有著洞悉世情的敏銳。
這些話令羅昕的眉宇蹙起,眼瞳轉為深沉的看著他,無聲的默然陡降。未幾,她才語意淡懶的道:「請你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從這時代脫身而出?」
「你想回原來的世界去?」尹雲天的眉宇間充滿了深思。
「我只想修正偏離的軌道。」羅昕明白直言,一陣忽來的輕風吹起她的發,淡拂過她那雙沉凝複雜的眸。
「既來之,則安之。」他溫雅的語調,柔聲而堅定。
「我不明白。」緩緩的,她垂下眸光,唇角卻抿著一絲冷冽的淡笑。「在你知道我的來歷之後,為何你不能告訴我回去的方法?」
「凡事天意已注定,請羅姑娘切莫強求。」他喟然歎道,眉宇憂凝。
「我沒有強求。」他的話令她有趣的掩唇嗤笑。「雖然我不明白當初是怎麼來到這個時代的,但是總有一天,我還是得回去,不是嗎?」
「即使回得去,你的靈魂怕也是不完整了。」尹雲天暗藏玄機的說。
「為什麼?」
「天機不可洩漏。」他不願再多言。
「我只要求一個解釋。」羅昕眉宇間充滿深思的打量。
「若是能回歸本位,不必強求也能如願,若是天意不允,任你如何費盡心思,終究無法如願,在下只能說這麼多了。」尹雲天堅定的道。「至於今天的談話,除非你自己願意,否則,在下將不會透露半句。」
這些話令羅昕的眉宇蹙起,那抹漫不經心悄然逸去,瞳眸轉沉的看著對方,響應她的是那雙與她無分軒輊的睿智眼眸。
「看來我真的注定得在這時代漂泊一生了。」
羅昕的神情是認命一歎,輕音淡冷的語調,顯示出她頗為無奈的情緒。
無聲的沉靜陡降,在兩人的默然迎視中。
半晌後,尹雲天那雙深智的睿眸閃動著異樣的光芒,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一變,蹙眉仔細的端詳她,臉色也隨著呼吸的次數增加而愈來愈凝重。
「羅姑娘……」他欲言又止的抬起手又放下。
「怎麼了?」羅昕敏感的問,隱約聽出他聲音中的不對勁。
「最近你可能要小心一點,我怕你會有劫難。」他嚴肅的道。
「劫難?」她一愣,然後嘴角微微勾起。「我不懂,你能說明白一點嗎?」
「原因我並不能確定,或許是有人認為你陰礙了他,想要你的命,所以這些日子你要特別小自己的安全。」
「嚴重嗎?」她是個不怎麼相信命理之說的人,但是在他竟能道出她不為人知的來歷後,也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小則重病一場,大則失去生命。」尹雲天眉心緊鎖,臉色沉重的道。
羅昕絲毫沒有為他的話所影響,緩緩露出個雲淡風輕的微笑,既難捉摸又無人可猜透。「有辦法可避免嗎?」
「很難,但只要小心的話,也許可以有機會將傷害減至最低。」尹雲天坦誠的回答。
羅昕綻顏一笑,嫣然的風姿,猶若高雅聖潔之蓮荷,美得朦朧清絕,也更透顯那莫測高深的氣質。
「如果你預測是正確的,那就算我再怎麼注意,它還是會發生,不是嗎?」她清亮的瞳眸底下充滿玩味。
「或許是如此沒錯,但不管如何,它對你不是個好兆頭,你要小心。」
「我會的。」她淺吟淡知的回答。
「該死,朱庸,快拉住它的頭。」紀閔堯大聲喊叫,飛快的自馬蹄下救起一名險些喪命的馬房小廝,然後交給早一旁待命的下人。
「紀護衛。」三名小廝嚇白了臉,顫抖的接過受傷的同伴。
「全都下去吧。」他淡然道,轉身看著場中昂首嘶鳴,踢起一地灰煙塵土的銀白色駿馬,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們稱呼這匹馬為「閻羅」,取人性命的閻羅王,的確是有其原因,畢竟它已經讓三個人葬身馬蹄下的前例了。
馬房總管朱庸奮力扯著馬韁,走向柵欄中央的木柱,身子靈敏閃躲閻羅惡意的前踢。任務終於完成後,他拖著先前被馬踢中,微跛的右腳,走到欄邊一臉沉思的紀閔堯旁邊。
「讓它休息一下,今天它的脾氣是有始以來最壞的一次。」朱庸喘息道,剛才那驚嚇的一幕,顯然民對他影響頗深。
「半年了,你還是沒能馴服它。」紀閔堯有趣的挑眉。
朱庸喟然一歎,有如鬥敗的公雞滿臉頹喪,「我們在這匹馬身上所花費的工夫比馴服一般烈馬多太多了。」
一般而言,訓練馬匹多採用較平靜、溫和的手法,除非在遇到像閻羅這種叛逆的野馬。
幾個月來,它每天至少將他甩下馬兩次,而當它無法甩脫騎者時,它便乾脆整個後仰翻身,這是一種對馬匹致命,而且危險的習慣。
朱庸幾乎已打算承認失敗,對於一個享譽天下的頂級馴馬師來說,這是他過去從未做過的事。
「我終於明白,為何東方門會派人送這匹馬來王府了。」靈光一閃,紀閔堯嘴角突然揚起一道瞭然的微笑。
「難道有什麼原因嗎?」朱庸一臉納悶疑惑。
「我看,八成是影兒小姐在背後搞的鬼。
孟影兒是蕭遙失散多年的親妹子,在因緣際會下被「追魂聖醫」祁紫陽所收養,如今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擎天門門主東方焰的愛妻,為人雖頑皮,但卻不失分寸。
「可是,當初這匹馬不是東方門主用來祝賀王爺生辰的賀禮嗎?」朱庸永遠也忘不了閻羅到達王府的那一天,整個王府上下是如何的熱鬧。
半年前,擎天門派風子俊為代表,將大漠神駒閻羅送往平西王府,以表祝賀之意。豈知,在抵達王府大門前,因負責控制馬匹的弟兄不小心疏忽,竟讓閻羅乘機跑了出來。
閻羅橫衝直撞,如出入無人之境,一古腦兒的闖進王府,當下引來尖叫聲四起,整個宴席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弄得一塌糊塗,亂成一團。
所幸,後來到臨的王爺飛身一縱,在風子俊的幫助下,兩人合力將馬制伏,才將這場風波給快速平息。「名義上是祝賀之意沒錯,可是私底下就不是如此簡單了。」紀閔堯意喻深遠的道。
想起孟影兒那愛整人的個性,八成是想借由閻羅的野性不馴,來讓她大哥傷透腦筋。思及此,他眼裡不由的浮現笑意。
「我還是不懂。」朱庸蹙眉輕歎。
上次擎天門的門主東方焰偕同妻子孟影兒與兒子東方忍來訪時,他剛好因公外出,錯失業率與他們會面的機會。所以孟影兒那古靈精怪的性子,他也因此而逃過一劫沒領教到。
「等下次有機會見到她時,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了。」紀閔堯賣關子微笑著,眼睛被柵欄中央的銀白色駿馬列給吸引住。「坦白說,我從沒見過哪匹馬像閻羅生得這麼有靈氣的。」他讚歎的遙頭,心想它真不愧為大漠神駒中之王。
「閻羅的血統優良純正,王爺有意將他與旋風交配,只可惜目前還沒有辦法,必須再等待一段時間才行。」朱庸感慨的想,大漠神駒的缺點也是唯一的優點,就是靈性太重,要馴服它們不是件易事。
「閻羅雖然是一匹母馬,但是如果堅決不願被駕馭,拿它來育種就太危險了。」紀閔堯的語氣是可惜的。
「是啊!就怕它會傳下什麼瘋狂的因子在下一代身上。」朱庸一臉憂心忡忡。
「真的沒有人可以馴服它嗎?」紀閔堯雙手環胸,劍眉微皺。
「連王爺也親自試過了,還是不行。」朱庸有氣無力的道。
「可以讓我試試看嗎?」
紀閔堯和朱庸被突如其來的女聲給嚇了一跳,匆匆轉身,卻見一名眉宇睨著傲然英氣,燦亮髮絲交掩下,有著絕塵朱顏的女子坐在欄杆上。
雖然聽見朱庸驚訝的吸氣聲,但紀閔堯的注意力,卻完全集中在眼前的美麗女子身上。
「羅姑娘!」紀閔堯錯愕的瞪大眼睛,差點沒咬到舌頭。
「原來你就是……」朱庸從驚艷中回神,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聽說王府來了一位天人般的仙子,有著清妍之姿、絕艷之內采、聖潔無邪之燦耀,似男若女般深雅莫測,今天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面,但他對她的認識卻早已由王府內的人口中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