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人把戲多嘛!見怪不怪。
連電話都準備好好的,雲霏可摸透了卜傑的用意何在!真是卑鄙可惡到了極點!他想用這種低劣手法逼得她待不下去,只好乖乖向他下跪哀求嗎?門兒都沒有!他越是打這種算盤,她越不讓他稱心如意。他越料定她「一定」屈服,她「偏偏」要跟他周旋到底!
天殺的卜傑!總有一天她會幫他加工打造第十九層地獄!
雲霏對那個電話號碼連看也不看,揉成廢紙團,「告訴卜先生,他少做夢了。他等一百年也等不到我打這支電話!」
她盡可以對臭V傑視而不見。
然而那恐怖的噪音——啊!她脆弱的神經又在群起抗議、痛苦哀嚎了……
★ ★ ★
心情惡劣到極點的雲霏破天荒地來到許家大門前按了門鈴。要不是遭遇到偌大的挫折沮喪,她絕不會主動來找人傾吐發洩;於是她想到志光,這陣子他公司有事特別忙碌,兩人通電話的次數增加,但見面的機會卻少了!此時雲霏突然好想見到他,期盼有他溫柔穩靠的安慰與鼓勵。
門開了,正是許志光。然而見到她時,他的眼光卻錯綜複雜得怪異。他吶吶地,彷彿措手不及——「雲霏,你怎麼來……」
他背後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志光哥,是誰啊?」
美麗聲音的主人出現;那是個嬌美的女孩,什麼都很袖珍,唯獨一雙大眼眨呀眨地盯著她瞧。雲霏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親暱勾著志光的胳臂彎。好個依人小鳥!
瞧著她眼光的落點,志光困窘地抽回自己的手,「雲霏,你不要誤會!我幫你介紹,這位是朱小棋小姐,是我媽剛認的乾女兒;小棋,這位是葉雲霏小姐。」
乾妹?雲霏不置一辭,心裡卻泛酸泛得厲害。她相信直覺,一個乾妹不會對他有「那種」眼神和動作。這女孩是故意做給她看的。
兩個女人在短短幾秒的交鋒中掂量猜測彼此的角色與份量。
朱小棋微微笑,天真的——「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嗎?很漂亮。」
「雲霏,進來一塊吃飯吧,你吃過了……」
朱小棋擂嘴,「我們全家在包水餃。」
屋裡傳來林美銀的聲音,「志光、小棋,外面是誰啊?」
雲霏匆匆丟下一句話:「我看我來得不是時候,不打擾你們。我們改天再聊吧!」
雲霏匆匆跑開,志光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留下小棋靠著門,冷冷張望。
志光很快追上了她;他跑得氣喘吁吁,「雲霏,你真的誤會了!」
她摸摸發冷的手臂,「我沒有誤會。不要說了,我不在乎……不用解釋,你回去吧,伯母她們在等你下水餃了。」
「雲霏,你一定是有事才會突然跑來,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我很願意聽。」
她卻不想談了,她覺得一切都不對勁,「沒有,是我在發神經。」她推開他,「沒事,你回去了。」
「雲霏。」他癡癡凝視著她,有些微的不安。
「真的,你該回去了。」她倒退著走,一步一步,離他漸遠。
「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我們在電話裡聊。我明天下了班會過去找你。」
雲霏點點頭,沒有說話。再看路燈下的他一眼,轉身跑開了巷道,奔到大馬路上。
涼沁沁的空氣迎面撲來,霓虹燈閃爍地亮起,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刻了!
★ ★ ★
時間依然在走,半個月過去了,每個人都依樣活著、笑著、哭著,過得很平常。連我也是。
才半個月,我竟然想不起羅的樣子了!
不過,我還記得他的小動作;記得他笑時像沙皮狗一樣整張臉都「顫動」;記得他微禿而長長的頭髮在風裡跳舞;記得他愛穿諾瑪的鞋子;記得我們興致一起常常徹夜聊到天明——然而我卻再也想不起他的臉,記不清他是單眼皮還是雙眼皮,高鼻子還是塌鼻子;他的每一寸細節曾經對我那麼重要且熟悉,如今卻都模糊了!
愛情,真的只是生命中的一個事件嗎?
像擺渡的人,在相似的情節裡來回擺盪,再深刻的依戀到最後仍只是過客,終必離去。
看報上的漫畫,知道是他的手筆;聽人說他已飛回太平洋的彼端,像是聽不相干的事。傳說背後的主角已不再引人注意了!
或許該清心寡慾一陣子,好給自己找回力量與養分。
我想我是很難、很難再去愛了。
愛純合上日記,側趴著頭,閉上了眼睛。
第五章
「伯母您好,我是雲霏。請問志光在嗎?」
電話那端是林美銀淡然的聲音,「阿光不在。」她停頓了一會兒,「他今天加班,要很晚才回來。」
雲霏禮貌地道謝,然後掛上電話。
她不知道許伯母為什麼要騙她;志光並沒有加班,她五點左右打到他辦公室時,工友說為慶祝公司成立二十週年慶,全體員工提早半小時下班前往餐廳,餐會最晚到七點結束。
雲霏並不怪林美銀的不坦白;她的冷淡反而提醒了雲霏——沒錯,她可能真的太依賴志光了!以前他總是默默站在她身後給她依靠;很自然的,現在她遇到不順遂的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沒有了他,反而不習慣。
自從發生「誤會」那晚後,志光更慇勤而固定地每晚打電話給她,偶爾碰面聊天,一切感覺都沒變。雲霏也不再介意或多心他那位「乾妹」,志光把什麼都跟她解釋清楚了:「沒什麼」就是「沒什麼」,看他恨不得指天發誓的急窘模樣,她完全相信他了。認識他這麼久,明白他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他從沒瞞過她任何事。
想到這裡,雲霏不禁歎口氣。
如果他們倆真有所謂「未來」可言,顯然那會是一條很漫長坎坷的路。
她還發著愣,樓下一個清晰的聲響嚇得她跳起來。豎耳細聽,那是有人在轉鎖開門的聲音!霎時間,雲霏全身寒毛倒豎、頭皮發麻。這麼晚了,會是誰?工人在她起床前就收了工,愛咪十點就抱著她的兔寶寶睡著了——天啊!真的是賊!這一回恐怕得奮力拚命了!
為了怕打草驚蛇,雲霏連忙吹熄蠟燭,抄起木棍摸黑下樓,下樓梯時卻扭傷了腳踝,她忍痛不敢出聲,心裡狠狠咒罵那該下十九層地獄的卜傑,都是他的「恩賜」!工人暫時切斷電源,這一「暫時」就是漫長的三天,害得她跟愛咪有如回到原始人過穴居生活般,連電視都沒得看,洗澡還要靠燭光。雲霏夜夜在微弱、晃動的「幽光」下寫稿,眼球瞪得快凸出來,近視起碼加深一百度!總有一天她會報仇雪恨的!當然,那得要她能僥倖存活過今晚……雲霏偷偷趴在樓梯口,一伺那人影轉身關門,趁著門外依稀的月光,她鼓起勇氣高舉起木棍,用盡全身力氣朝那個可惡的賊揮打下去——
「這是干什——」下面的話斷了!化為一聲痛苦的哀鳴呻吟。雲霏才覺得那個聲音很熟……一個力量猛力一抓,她一仆倒,和那個賊糾纏在一起,狼狽不堪。
「幹什麼!你這個大色狼兼臭小偷!」她又痛又氣,她的腳踝已受到雙重傷害。
「搞什麼鬼!」那個聲音狠狠咒罵。
一時燈光大亮。是卜傑忍痛伸手開的燈。
一見是他,雲霏完全說不出話來,一回過神,馬上開炮:「怎麼會是你?電燈不是壞了?放開我!你這個超級色魔、變態狂!」她踉踉蹌蹌掙開他的懷抱,拉開他壓在她身上的沉甸甸的一條腿,像擺脫臭蟲那樣急忙跳開,「你想幹什麼?」
一想及他停留在她身上的觸摸,雲霏不由得臉紅心跳,全身淨起雞皮疙瘩!為掩飾窘色,只好板起凶又臭的惡臉來。
她發誓——要把地獄再往下加蓋一層!
卜傑則是咬牙悶哼撐身站起。虧得他還是練過功夫的人,竟躲不過區區女子的偷襲棒擊!她那狠狠一棒就算沒害他得內傷,至少也嚴重瘀血。
「天殺的!好好的為什麼不開燈?」這是他辛辛苦苦賺來的房子,何時竟變成重裝武力、高度危險禁區了?
雲霏不甘示弱。她有滿腔鄙夷怨憤待發洩,這個罪魁禍首來得正好!「燈不亮也該由我負責嗎?你做的醜惡好事我還沒機會找你問罪!今天正好請你解釋清楚,你不喜歡我們住下去就明說好了,來暗的算什麼英雄好漢?不僅唆使工人整天敲敲打打,還斷水斷電,只差沒連樓板都拆了……」
那個可惡的人竟然一副無事狀,還交抱雙臂微笑,「房子年代久了總是需要略事翻修,這是主人應盡的責任,說來也挺費事的。」他撣撣肩上的灰屑,吹聲口哨,「什麼時候斷水斷電,我倒不知道。燈不是好好的?燈管換新,亮得不得了!」
這下雲霏搶白不過,只得暗暗咬牙。真是睡昏頭了!那群流氓工人不知何時接上的電路,也不通知一聲,連愛咪也傻呼呼的只顧睡覺。平白給這個可惡的卜傑一個譏笑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