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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蘇荻

  溫柳迎生產那日,原本晴朗的天氣開始異象不斷。

  轉瞬間,雷聲隆隆和閃電不斷,預告著暴風雨來臨的徵兆。

  緊接著,鉛灰色的烏雲層層密佈,遮蔽整座山頭,氣勢磅磅備壓蓋著矗立於山林深處的大理皇城,連依傍邊境的陡峭巖壁、黑沉沉的蒼洱湖水全隱沒在陰影之中,濕冷的強風刮過荒涼的高原,促使一群群飛馬四下盤旋,惶急不安,彷彿要逃避即將來臨的大災難。

  狂風、驟雨、暴雷、冰雹接二連三,人心惶惶,以為天就要崩塌。

  根據國僧崇智大師早先觀看星象的結果,由於段政興早年征戰討伐得罪過許多人,招來極度怨恨、意圖報復之人士,才會用巫邪之術加施在他妻子溫柳迎的身上。她懷有的五個女嬰若不在注定時辰剖腹取出,還有血崩的致命危險。

  等女嬰出世,就得將她們一一送出宮,不得讓溫柳迎見到她們的樣子,否則仍將面臨意想不到的滅亡慘劇。

  等五位公主安然長大,有所歸宿,崇智大師就能憑著星象波動將她們一一尋回,重享天倫之樂。而且,除非續妾,否則段政興休想傳有龍子。

  孩子出生後,每個嬰孩雪白的頸間鎖骨上,都神奇的各有一道閃電般的紫色疤痕,像是嵌上去的紫水晶,光滑無痕的皮膚表面微微隆起,晶瑩剔透得不可思議,似乎是她們五胞胎獨有的胎記。

  段政興也在她們小小的腳踝上各繫了一條銀鏈子,做為往後相認的證明。

  從此五公主的命運,變成一個個未知數。

   

   ☆  ☆  ☆

   

  綾羅綢緞穿上身,翡翠珍珠圍成串,金銀瑪瑙別滿襟,胭脂玉粉抹花臉。

  瞪著銅鏡裡的那個妖怪,侯荔覺得自己成了四不像!

  總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身;可看她這模樣,說溫婉又沒幾分柔馴,說氣質也沒培養過,說端莊連腳都並不攏,東瞧西瞧也沒個公主的丰采。

  真慘!

  今個兒皇上也就是她要改日稱呼的父王,就會派出盛大的隊伍將她迎接回宮裡,可她心底焦急的是,她和耿識涯的婚事怎麼辦?

  「荔○,你怎麼了?」君夢弦將她的髮髻紮穩後,在意到她出神的表情裡有著深深的憂鬱。

  「二嫂……」侯荔搓搓鼻子,那濃厚的脂粉味挺教人不舒服的。「我覺得好不真實哦!就像做夢一樣。」

  「那麼,一定是個很美好的夢,是不?」她柔美的唇角向上一撇,欣羨地撫著侯荔的臉龐。

  「我不知道,說不定進了宮,我的苦難才開始。」

  「怎會這麼想?你是皇上皇后盼了十八年才找到的公主,他們疼你都來不及,怎會捨得給你苦難?」

  「因為我什麼規矩都不懂啊,又是個小偷,你確定他們不會嫌棄我?」

  「話不能這麼說啊,你若沒有被你二哥三哥撿去,能不能活下來都還是個問題呢,更何況大哥已經收山不幹了,皇上也頒了聖旨,讓『無偷窩』的人一生衣食無缺,又怎會嫌棄你?」

  所以現在滿城的人都說,這「無偷窩」更是撿對人、押對寶!簡直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呀,

  心頭的不安稍稍撫平,侯荔還是沒說出壓在最角落的那個恐懼。

  「好了,瞧你這模樣真是好看極了。啊,識涯還在外頭呢,我叫他進來瞧瞧。」是了,難怪她一直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侯荔起身離開鏡子前,站在古邊,仰著臉眺望無窮盡的天際,見那一朵朵風姿萬千的浮雲悠遊自在的漫天翱翔,她忍不住大大的吸一口新鮮空氣。

  此時,有人無聲息的步入房內,將門輕掩。

  他慢慢的走到她身後,專注的望著她身上嶄新的行頭,心中竟有說不出的掙扎與感傷。

  「識涯?」聽到熟悉的歎息,侯荔立刻掉過頭來,展現甜膩的笑臉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為什麼不出聲?」

  耿識涯卻笑不出來,黝黯的雙眸裡儘是無助。

  「怎麼了?」她收起笑意,不平靜的思潮又起波瀾。「不是說好不難過的嗎?等我進宮見著了父王母后,就會稟明我們的事,讓你順順利利的迎娶我。」

  「你真確定皇上會准?我只是一介平民。」他苦澀地搖頭。

  「如果他們不准,我寧可回『無偷窩』繼續當個小老百姓,順理成章的和你結為連理!」她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撂下話,想藉此讓他放下心中的結。

  「別傻了,你是堂堂大理國的公主,怎能說這種無理取鬧的話?」

  「管它公主不公主,反正我也不認得他們,就讓別人去頂替算了。」將整張臉埋進他溫熱的胸口,毫不在乎臉上的胭脂沾上他的衣服。

  「易相國不是說了,當年把你送出宮實不得已,你的母后這些年為你們吃了不少苦,你忍心讓她繼續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我……」

  他說的對,在聽了易相國的話之後,她著實流了好幾天的眼淚。那該死的詛咒打散了屬於他們的天倫之樂,若她不回宮,母后說不定會親自出宮來找她,然而她還生著病呢,她這個做女兒的於心何忍?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死纏爛打,想盡辦法說服他們的。」她目光炯炯又信誓旦旦的。「識涯,你答應我,一定要對我有信心,而且,絕對絕對不能臨陣脫逃哦!」

  臨陣脫逃?虧她想得出這種形容詞。他糾結的眉心得到釋放,將懷中的人兒摟得更密。

  門外突然傳來叫喚聲——

  「荔!皇宮的人來了,你如果準備好了就到殿上。」話甫落,侯立強突地傷住口。他是不是應該改稱她為公主啊?

  侯荔無心理會,還是沉溺在愛人溫暖的臂膀裡不肯離開,心中早已百轉千回。

  「走吧,別讓外頭的人等太久。」儘管他也同樣不捨,卻無法一味逃避,天真的以為現下是永恆。撇下心頭的忐忑憂抑,他又再度讓侯荔離開了他身邊。

   

   ☆  ☆  ☆

   

  拖著千斤重的步履到了三寶殿,只見侯立史頹坐在金交椅上,臉上老淚縱橫,早已泣不成聲。

  「大哥——」

  本來還想佯裝興高采烈不讓大家傷感的她,這會兒看到大哥這個年近半百的大男人為她掉淚,累積多日的愁緒全一古腦兒湧上,眼眶馬上流出閃爍的淚光。她跪在侯立史的跟前。

  「荔謝謝您十八年來的照顧與疼愛,如果沒有您,荔或許淪落到街上去乞討,說不定還被壞心人家賣到妓院裡。」她字字說得哀哀切切,如臨生離死別一般,說罷便磕上三個響頭。

  侯立史的哭相雖難看,卻哭擰了在場每個人的心情,再也不認為侯荔成為公主是件好事。

  「快些起來……我怎捨得你這樣跪我?」他抖著手傾身向前,將侯荔攙扶離地,卻又哭得更大聲了。

  「大哥,別哭了,你不是最愛面子的嗎?也不怕大家取笑你。」見他鼻涕都快滴下,侯荔掏出袖帕,淚中帶笑的替他抹揩著。

  「從今以後,你就是大理國的公主了,回宮之後,可務必記得時常回『無偷窩』來看看大夥兒。」君夢弦依在丈夫身邊,眼中同樣充淚,知道身旁的人其實也強捺著哭意所以不出聲。

  「我會的,不管未來如何,我永遠都是『無偷窩』的一員。」水汪汪又無比清亮的眼睛盈淚,她朗聲對大家承諾著。

  此刻皇宮派來的大批隊伍已在殿外恭候多時,馬兒不耐地仰頭噴氣,熱浪襲得每個人口乾舌燥。

  「該走了,公主!」易玄良恭敬有禮的沉聲提醒。

  「嗯。」

  在隊伍迎接她的同時,也是她迎接了未知的命運。

  萬般留戀的看著耿識涯那凝在眼中的千句不捨,她給了他一個嬌俏動人的笑容,彷彿在告訴他:要對我有信心,我會很快很快回到你身邊的!

  只有他懂得她笑容裡的含意,他在心底點頭,明白她不會教他失望的。

   

   ☆  ☆  ☆

   

  數不清有多少日子,她未曾再見過皇上一面。

  長久的臥病在床,也難怪他煩得不想再來「蘊影宮」,因為每回來都得面對她那張病懨懨的臉。身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哪有心思理會她的傾盆悲苦?

  然而今個兒不一樣,經過這些天的調養進補,再苦的藥她都吞進肚子裡,因此氣色好了許多,不但能四處走動,親自替樓台邊的盆栽澆水,還連夜縫製了一條鳳凰繡帕,當作是給女兒的見面禮。

  段政興一早便來到許給侯荔的「無憂閣」,意外見到溫柳迎那依舊美麗絕塵的面容,不禁窒住了呼吸。

  「霜兒,我好緊張,易相國去接她回宮,這會兒不曉得到了沒有?」溫柳迎忙著打理閣內的佈置,原本蒼白的雙頰有著勞動後的美麗暈染,完全沒注意到門外的夫君。

  「娘娘別緊張,應該快到了,您別一直走動,還是坐下來歇歇吧!」宮女霜兒擔憂的說著。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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