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琴同我說,賢一定是巨蟹座的男人;好的全給了別人,不好的,自己撿了來。
典型的把悲傷留給自己。
「焦琴,星座不准的。
「初雲,你真要想清楚才行!否則,到時看你如何善了。」焦琴一再地提醒我。如今我已亂了方寸。
是夜,醫院通知我,母親病情惡化,胃部大量出血。我趕到醫院,再次簽下手術同意書。
紅燈終於熄了。
母親的胃手術後,只剩下三分之一,不能再切除了。
看著媽媽蒼白瘦弱的臉,我感到傍徨無助。賢一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給了我支持的力量。
「媽!」我呼喚著意識不清楚的媽媽。
「暮雲!」媽媽念著暮雲的名字。她好久沒見暮雲了。
母親情況相當危急,我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好想找個可以依靠的胸膛,大哭一場。我雖年齡漸長,可近來卻常感到傍徨不安,真想找個人依靠。
焦琴說,我是想嫁人啦!
嫁人!嫁誰?石賢一?怎麼可能!別作夢了。
我發了電報給暮雲。我怕他見不到媽媽最後一面。
暮雲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他看來削瘦許多,臉頰都凹了下去。
暮雲走到病床邊,握著媽媽的手。母子倆眼裡都含著淚,生離死別真是人間最淒苦之事。
媽媽還是沒能熬過,撒手而去了。
臨終時,媽媽一直叮囑著我,要我照顧暮雲。
暮雲一直得天獨厚,爸媽兩人都對他特別照顧。希望暮雲能爭氣些,別再做出令人傷心的事來才好。
媽媽的喪禮,利敏同小梨都來了。
我戴著孝,臉上擠不出一點笑容。
暮雲一直低著頭,沒有同小梨打招呼;倒是小梨大方些,走近暮雲的身邊,安慰著他。
賢一隨侍在側,他對人真是好得沒話說。他哪像是在演戲!旁人眼中,他分明已是我的護花使者。利敏依舊只同賢一點了點頭,一句寒暄的話也沒說。
我想,換做是我,我肯定做不來的。
不能如利敏這般灑脫,往事盡付一笑中。
賢一其實不如利敏瀟灑,否則,一開始他不會對我這麼普通的女孩多注意一眼的。賢一把事放在心中,他習慣如此。久了,也就淡忘。但是,並沒有完全遺忘。
我一直認定,賢一對於初戀情人,依然有著記憶存在。
暮雲回去軍隊報到,繼續他的軍旅生涯。
「置之死地而後生,暮雲,忍著點,有一天,你會浴火重生的。明白嗎?讓姊姊為你感到驕傲!」
暮雲沒有回答我。我看了又急又心疼。
賢一安慰我。「慢慢著,初雲。成長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你呢?賢一,你的成長過程可有艱辛?你一路順暢地走過,要什麼有什麼,有幾個男人像你如此地幸運?」
「初雲,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賢一,有時我覺得你不知足。你明明擁有令人羨慕的生活環境.卻一反常態,硬想要過平常人的人生,這樣同緣木求魚又有何異?」
「初雲,人沒有選擇父母和身份的權利。」
「你既然知道,何不去接受它?當個富家子弟有何關係?只要你有所作為,而且要快樂,下輩子再投胎入尋常百姓家嘛!」
「初雲,你所言極是!」他張大眼睛看著我。
「哪敢!我只是有話直言。」
「初雲,你有沒有發現,你比以前『大膽』許多;很多話都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不再忍氣吞聲。」
是吧!遇上一個比我還問的人,自然會變的。我笑笑。
洛玉寒要同楚湘雯結婚了。
本是與我無關,可我卻偏偏得出席婚禮。因為賢一要為楚湘雯做足面子,前夫攜著新歡出現在婚禮中道賀。賢一太會為人著想了。
二度披上婚紗的楚湘雯,更顯得儀態高貴大方;洛玉寒的個頭比楚湘雯略矮,但憑著才氣縱橫,卻抱得美人歸。眾人都投以欣羨的眼光。洛玉寒樂不可支地。
婚禮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典禮即將完成時,突然自賓客中衝出了一名女人。
那女人我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只聽見一聲慘叫,新郎--洛玉寒已不支倒地,他的右手臂上鮮血直流。
楚湘雯花容失色地愣住了。
那女人緊接著一刀刺入自己的心窩,隨即倒了下去。「騙子,洛玉寒,你這個大騙子……」那名女子口中叨念著。
一場原本應是喜氣洋洋的婚禮,卻血染白紗。
我想起那個女人了!
我曾在「香格里拉」餐廳見她同洛玉寒吃飯。她是洛玉寒的忠實讀者,崇拜著他、渴望與他相見。
那女人,後來查出姓名,叫邱如玲。是個癡心成狂的讀者。
洛玉寒的右手臂廢了;再也不能拿筆寫字了。他只能用左手,但他是個右手使用者,左手不靈光的。再加上邱如玲在婚禮上自盡,醜聞鬧得更大。楚湘雯的父親把湘雯帶了回去,不再認洛玉寒為女婿。
洛玉寒消聲匿跡了,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賢一很關心湘雯,他是一個念舊的人。
出版社大震盪。沒了洛玉寒這塊金字招牌,老闆灰頭上臉的。他預付給治玉寒的版稅也石沉大海。老闆只得猛在報章雜誌刊登求才若渴的廣告,自喻伯樂地希望能找到取代洛玉寒的新千里馬。
這世間本就有人倒、有人起的。
長江後浪推前浪;後浪終有一天也會成為前浪的。
我和賢一的關係,該告一段落了。
我沒有被利用的感覺,我是心甘情願的。而我也沒那麼貪財,真要賢一的一千萬。沒有!扣除媽媽的醫藥費外,我分文不取。我不願多拿他一分錢。
「初雲,這筆錢你大可收了下來。」
我搖了搖頭。不可以的!
「初雲,我們仍是朋友。」
「朋友?我們不一直都是朋友嗎?」
「湘雯的父親希望我和她復合。」
又來了!「湘雯的意思呢?」我忍著間。
「湘雯肝腸才斷,不再表示任何意見。她心灰意冷到了極點,把洛玉寒的著作全都給燒了。」
「你呢?你的看法呢?」我的意的是這點。
「我--我說不上來」
賢一就是這點好,凡事給人留情面。就算賢一心中不肯,他也不會明說的,不知道哪一天,他才會為自己著想。
「湘雯的父親去找老爹商量。」
「他想搬老爹出來壓你?」
「是吧!」
「老爹應會贊成的,他曾經也認同過這門親事。」
「不!老爹反對。」
「反對?他反對你吃回頭草?」
「初雲,你用詞不雅。」
都什麼時候了!我還扮淑女不成?
「那楚伯伯反應如何?」
賢一皺了皺眉。「面如……嗯……」
「豬肝色?」
「差不多吧!」
「賢一,你呢?你心中究竟作何打算?」
「我希望湘雯能夠振作起來。」
「你願意幫她的,對不?」
「湘雯曾是我妻,夫妻之情我沒忘。」
「你能照顧她到何時?你對她已經沒有責任了。」
「初雲,若是我能力所及,為何不幫人?」
「如果她要你再娶她呢?」
「不會的!湘雯的心上人不是我。」
「誰知道!人是會變的。」
「初雲,你對我的事極為關心。」
我站起身,為賢一重新煮過咖啡。咖啡冷了,我順便躲了一道問題。
賢一來我家,越來越覺得輕鬆自在。
如同兩個老朋友般,邊喝咖啡邊談心事。
「初雲,你將來有何打算?想不想換一份工作?」
「換工作?我還能做什麼?」
「我的私人秘書如何?月入六位數。」
我愣愣看著他。「需不需要陪老闆上床呢?這麼好賺的工作。」
賢一險些被我的「大膽」嗆住了口中的咖啡。
「初雲,你當我是披著羊皮的狼。」他拍拍胸口。
「不,你是小羊,我才是野狼。」
我不自覺移動著身子。
他竟然怕。「初雲,你要做什麼?我們不需要再演戲了。」
「誰同你演戲?」
我一把抱住了他,不容許他閃躲。
「初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我在脫賢一的衣服。我想同他上床,現在!
賢一的雙手莫可奈何地舉起。
我吻著賢一的臉、脖子、胸膛……
「初雲,你不後悔?」他的聲音漸漸變了。
後悔?我有什麼好後悔的?錯過了今宵,才會遺憾終生。
在我不斷地誘惑下,賢一原本想推開的手也鬆了下來。他摟住了我,口吻著我,我和他抱在一起。
我們從籐椅上滾了下來,滾在地板上……
我起身走到浴室淋浴。我留戀方纔的一切,一個動作、一個呻吟、一個吻,任何一個細節,我都留戀萬分。
走回客廳,賢一已穿好褲子,但仍赤裸著上身。
好結實、誘人的胸膛,我為之迷戀。
「初雲!」賢一喚我。
「石先生,你可以走了。」 我壓抑著內心的衝動。事情到這兒應該告一段落的。
「初雲,你趕我走?」
「是的!我要你走,我們的關係到此為止。」
「初雲,我們不仍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