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情況,凌飛都看在眼裡,因此他也贊成信子離家一陣子。或許過一陣子,凌盛竹就會通融了。
信子並沒有直接「拒絕」凌飛,凌飛也知曉凌盛竹有意成全他和信子。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明白。
他打開了盒子,在信子離開他房門之後。
「知--了」
盒內是個大相框,相框內放著的是他以前送給信子的一個個小標本;那是蟬兒作成的標本。如今如花生殼般大的蟬兒標本,一個個緊密地排列著,排成了「知了」二字。
蟬又名知了,如今這「知了」二字,一語雙關。
「原來信子一直都是知道的。」信子拒絕了他的愛慕之意。她不忍心直接傷害到凌飛,所以始終對凌飛的態度客客氣氣的,完全只有妹妹對大哥的敬愛之情。而保留著蟬兒標本,更是對凌飛的極大尊重,尊重他有愛人的權利。
但如今,信子還給了凌飛。
如此清楚地劃分界線.想必凌盛竹的擅作主張配婚,是不可抹滅掉的因素。信子芳心早已暗許,凌飛遲了一步。
凌飛撫著相框,知了知了地念著。終於,他把相框收到抽屜內,他沒有擺在桌上或是掛吊起來。教凌飛時時刻刻去面對信子的「知了」心意是何等殘忍的事!他只願打開抽屜,獨自偷偷地對它飲泣。
第八章
信子在房間內收拾衣物,明早她就要離開家了。
信子的房間內,插滿了風信子花,全都是凌風的。「風信子」象徵兩人的名字,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何香雯來到了信子的房內,她有預感信子想離家。
「媽!我想……」
「別說了,信子,媽懂!你離開家一陣子也好。」
何香雯明白信子,她不想觸怒凌盛竹,又不願聽命於他。所以,如今「逃避」是最不得已的選擇了。
「信子,這裡有你的一封限時掛號信。郵差下午送來的,我一忙,現在才想起來。」
信子接過限時掛號信,信封上的筆跡並不熟悉。
信子打開了它,裡面有兩張信紙。
一張是以前信子所待的孤兒院院長所寫來的,另一張則是空白的泛黃信紙。信子讀著院長寫的信。
何香雯看到那張空白泛黃的信紙時,她的心不禁抽動了下。為何她會有這樣異樣的感覺?和那張泛黃信紙有關嗎?
信子;
恭喜你已長大,是個成年人了。我想是該把這張空白信紙交還給你的時候了,算是「物歸原主」,也好有個「憑證」,讓你真有和生母團聚的時候。
我年事已高,來日無多了。希望你們這些孩子,最終都是幸福的。
院長上
但她怎麼會想到,這一張,已泛黃到無法在上面寫字的地步,且因為紙張日漸變薄,幾乎用力一碰即碎的空白信紙,將會引起凌家的一場軒然大波。
「信子,那張是……」
「這空白信紙,是我在孤兒院門口被院長撿起時,我親生母親所遺留下來的。」信子沒有隱瞞,她向何香雯解釋。
「你母親?」何香雯倒退了三步。臉色慘白。
不可能的,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一定是湊巧,是湊巧遺留下一張空白信紙。
「我的名字,就是取『信紙』的諧音。」
「這……張信紙,我看看好嗎?」何香雯聲音顫抖。
信子不明白,為什麼何香雯會對這張年代久遠的空白信紙感到興趣,但她還是遞了過去。
那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信紙了,沒有特別的花紋,沒有特別的圖案,不過是張最最普通的標準信紙罷了。
可它的左上角又偏偏缺了一小塊。何香雯看得怵目驚心,當年她急著把孩子送走,隨手撕下一本信紙上的一張來,撕得太急,左上角正好有一小塊漏撕了。
「這缺了一小角是……」
「院長說她看到時就是這樣的了。」信子據實以告。
何香雯如遭雷陋,她仔細端詳著信子。
信子的臉上並沒有那女人的神韻,五官也不像凌盛竹。信子會是那個放在凌家門前的女嬰嗎?而後被何香雯送走,最後下落不明的女嬰嗎?
都怪何香雯當時竟然異想天開;以為留下了一張空白信紙,就代表著這孩子的親人不想再和嬰兒有任何的牽連,希望好心人士能收留。
何香雯不想這嬰兒的身世被追查起,也不想被凌盛竹知道有這個女兒在。那時的何香雯是自私的,她不想跟別人分享丈夫,哪怕只是個小女嬰,她也容不下。
經過歲月的洗禮,何香雯已不再那麼工於心計了。
如今大錯已鑄成。信子究竟是不是那女嬰,何香雯必須確認無誤。如果答案是「是」,那麼信子和凌風萬萬不能結合,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而不只是養兄妹,他們真是有血緣關係的,不能亂了倫常。
算來信子的年紀正和那女嬰相符,這該如何是好呢?
「媽,你怎麼了?」信子看何香雯面露憂容,似心中有什麼難題困擾。
「信子,你多告訴我你的一些身世好嗎?以前我沒問你,一方面是不希望你活在過去,另一方面也不希望你再去尋找過去。你現在是凌信子,凌家的女兒。」
「我的身世?媽,我並不知道啊!」信子搖搖頭,一臉迷惘。
信子是真的不知道。
「除了這張信紙以外呢?」
「沒有了啊!」
「那你是哪一天被院長撿到的?是你生日那天嗎?」何香雯口氣焦急異常。
信子的生日並非是「那一日」。何香雯記得在門口發現嬰兒時是幾月幾日,信子的生日並不是那一天,而是差了幾天。
「不!那天不是我的生日。我被撿到的那天是四月一日,院長說四月一日是愚人節不好,所以把我的生日訂在四月四日。每年的兒童節我正好生日,孤兒院慶祝兒童節時,我都可以領到雙份的禮物。」信子仔細敘述往事。
「四月一日?」
沒錯!那天正好是四月一日。好一個愚人節,開了何香雯這麼一個大玩笑,這麼多年才愚弄到她。
何香雯呆立了半響。
信子是那個棄嬰的可能性,已經是非常之高了。
何香雯不知從何說起。她該如何對信子說出這一切,如何對凌盛竹說出這一切?可是不說也不行,會鑄下大錯的。
「信子,你跟我到爸爸的書房去一趟,我有話同你們兩個說。」何香雯決定全盤托出了,哪怕信子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她丈夫的親生女兒,何香雯也不能不從實道來。
她不能冒險,這種事是冒險不來的。
這一夜,凌盛竹、何香雯和信子三人在書房內談了好久。凌飛只知道他們在書房待了好久,可是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他事後問起,凌盛竹和何香雯都避而不談。
「香雯,有事嗎?」
凌盛竹正在翻閱一本名人傳記。凌盛竹近來喜歡看些傳人的軼事,瞭解一下名人的另一種面目。
「盛竹,我是有事要說,信子,你先坐下。」
何香雯深吸了口氣,她不想提起那女人的名字。
「盛竹,你還記得那個女人嗎?」何香雯緩緩地說。
一聽到「女人」二字,凌盛竹全神貫注了起來。
「是的,在記憶中,的確有個女人,但我忘了她的容顏、姓名和住處。」
凌盛竹不由自主,向信子望了過去,並在心中默想著。
信子那一聲「不要過來」,凌盛竹的記憶猶新。凌盛竹有時趁信子不注意時,會偷偷窺視著她。
「為何她那一句『不要過來』,觸動了我的心弦?難道信子和那女人有相似之處嗎?」凌盛竹好奇著。
是容顏嗎?
凌盛竹打量著信子。「不會的,我不會喜歡像信子這類的清純女孩;如果我背叛了妻子,愛上別的女人,那勢必和妻子是不同的類型。」
妖媚的、蠱惑的;如果要暗地裡偷情的話,凌盛竹喜歡有風情的女人。何香雯和信子都屬於正經的女人。
既然要「走私」,那當然要嘗試不一樣的「口味」。
凌盛竹相信,和他想法一致的男人比比皆是。
而不會為這種女人拋妻棄子的想法,更是雷同。
凌盛竹真的滿好奇的,為何信子一句話,就讓凌盛竹印象深刻?若照這樣說來,那女人想必是讓人蠢蠢欲動、回味無窮的。每每想到這兒時,凌盛竹的心就癢癢的。
不過這些年來,何香雯對他和對這個家,都是功不可沒的。她原諒了他的出軌,他是該滿足的。
他曾擁有過那不知名的女人,雖然她像夢境般,乍然相逢,去時又沒留下任何蹤影。
那女人是狐狸嗎?幻化為人迷戀他;還是個妖精?想吸取他的精血,卻又愛上了他,不想傷害他只好黯然而去。
有時凌盛竹也會幻想,自個兒找答案。因為女人置身在紅色火球中的影像清晰,尋常女人是不會如此的。女人不是人,凌盛竹最後的結論是這樣的。
「盛竹,你和那女人懷了個孩子。」何香雯艱澀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