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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水遙

  承先沒說話,但他看來也沒有十分震驚,只是用深沉的眼睛望著我。

  「曉月,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女人?」

  他一口否認的態度更讓我生氣。

  「剛剛你在對街抱著一個女人,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怒聲的說。

  空氣凝結住了,他無語,整條街上的聲音統統包圍著我們。我眼睛看著他,卻得不到他任何回應,沒有害怕、沒有後悔,甚至沒有我意料中的惱羞成怒,他歎口氣,說:「曉月,我愛的是你,她只是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就可以摟摟抱抱?」

  我回想起跟承先認識、交往的過程,他在雨中吻我的那次,甚至還沒有說過喜歡我,兩人也還是陌生人而已,也許……也許承先就是這樣的人,即使是陌生人,也可以如此親密。這跟花花公子有什麼差別?

  「愛我為什麼要去找別的女人?如果你愛我,你的眼裡就不會容下任何女人……」我說不下去,忘不了他的手摟住那女人的畫面。

  「我都說是普通朋友了,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吵架?」承先放大音量。

  「好!既然你堅持是普通朋友,隨你怎麼說都好,我們分手就什麼架都不用吵了!」我怒聲道,甩頭往畫廊走。

  「大小姐,你別激動……」小朱目瞪口呆的看著我,我也沒理,拿起了包包就要回家。

  「曉月,你不能離開我!」承先從後面抓住我。

  「為什麼不能?誰會一定需要誰?」我摔開他的手。

  才走幾步,忽聽後面有拍打的聲音,回頭一看,是承先在掌摑自己,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不停的打著自己,眼睛直直的望著我。

  「既然連你都不相信我,我還不如打死自己算了!」

  「別打了,你會打傷自己!快點住手!」撲上去的不是我,而是小朱。

  她試圖要拉住承先的手,但是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推到一邊,沒一分鐘,承先臉上就佈滿紅色的印子,小朱又上前拉他。「有什麼話好好說,你不要傷害自己!」

  眼前這一幕,猶如電視上最最狗血的八點檔橋段,卻又真真實實的呈現在我面前。

  小朱看那頭拉不動,回頭勸我:「大小姐,你就原諒他吧!總不能讓他一直打下去。」

  我淒涼一笑,承先寧可打自己也不辯解,這是真心悔悟還是純粹懶得說明?

  我能怎麼辦?

  與其說是原諒他,還不如說是被他驚人的舉止嚇著,承先打自己打紅了眼,好像有非打死自己不可的氣勢,我再不點頭原諒他,早怕會鬧上警察局了,這種情況只能選擇妥協。眼望著陷入瘋狂的承先跟眼中帶淚的小朱,我歎口氣: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  *  *

  兩人和好之後,情況卻每下愈況。我對承先完全失去信心,他到哪裡我都會跟著,但偏偏我又是一個最不會交際應酬的人,以前是大小姐身份,就算我不說話不理人,別人頂多背後說我高傲,但絕對不會擺臉色給我看。

  承先認識的幾個藝術家朋友不同,一個個心比天高,誤會我是瞧不起他們,每當我在場,他們總是指桑罵槐的嫌我驕傲。

  我沒有忘記承先出軌的事情,三天兩頭拿話諷刺他,承先雖然一開始對我展現歉意,甜言蜜語了好幾天,但我不肯輕易放過他,抓住機會就教訓他一頓,他高傲的性格終於受不了這些辱罵,也對我疏遠起來。

  每天早上起床,我就連忙飛奔到畫廊去守著承先,明知道這種舉動充滿自虐的成分,可是我依然阻擋不了這股衝動。

  「小朱,你知不知道承先今天去哪裡?」

  小朱給我一個苦笑。

  「他去一個畫家們的聚會,一大早就去了。」

  她把聚會的地址寫給我,離東籬不遠,所以我決定走過去;才走沒多久,一場雨就直接灑了下來。

  台北一年當中有一半的日子在下雨,雨水好像倒也倒不完,而我跟承先的戀情,從夏日雷陣雨一路走到秋雨纏綿;卻已經有了後繼乏力的隱憂。

  我正發愁這場雨沒有止盡,一個騎機車的男孩經過面前,突然停下叫我。

  「大姐!」

  一向人家都叫我大小姐,怎麼會有「大姐」這個稱呼?

  我疑惑地望著眼前濃眉大眼的男孩,他一臉豪邁的笑,熱情的說:「大姐,你沒有帶傘啊?你要去哪裡?我有雨衣,送你一程。」

  「你是?」

  「我是曉雪的男友,我們見過幾次,你不記得我了?叫我小風就好了,曉雪、小風,大家都是小字輩。」他嘻嘻哈哈笑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啊!原來是你。」我想起來了,他的確是曉雪的男友,好幾次在餐廳裡撞見過。

  那時他穿得比今天還要糟糕,一件看起來像內衣的白色汗衫、短褲、拖鞋,在我眼中看起來像是從山頂洞中剛爬出來的原始人,每次相遇,我都在三秒鐘內轉身逃跑。

  「大姐,我載你一程。」他指著路邊的一台五十CC小機車。

  「不用了。」我搖手,這人來路不明,對他我依舊有戒心。

  「好吧,那……再見了。」他似乎看出我的猶豫與不安,戴上安全帽,騎走車子。

  他走了之後,我有些微的後悔。拿著冷面孔對待別人的好心,也難怪我會惹人討厭。

  等了許久,雨終於停了,我如願到達聚會的地點。

  聚會在一家畫廊舉行,我走進去時,承先正被一群朋友圍繞著,高談闊論他的最新創作。

  承先從眼角看到我來,也沒理我,更沒有人招呼我坐下,讓我站在角落罰站。

  「承先,我來了。」我喚他。

  他傲氣的眼看我,臉上漠然。

  「我知道。有事嗎?」

  「我是來找你的。」

  「那你坐在旁邊等我好了。」他隨便往旁邊一指,角落剛好有一張小凳子。

  於是我開始等,從上午等到中午,兩個多小時,承先沒有多看我一眼,當然他的朋友也沒有。

  他意氣風發的模樣極為瀟灑,就像我當初認識他一樣,但今日對我的意義已經完全不同,當藝術跟我並存時,他看不到我的存在,他的瀟灑此時對我是最殘酷的無情。

  也許我可以容忍我排在第二位,但,被徹底忽視?在朋友面前讓我坐冷板凳?

  談戀愛是投資事業,已經賠了心,不能連自尊一併捨棄。

  承先明顯的是在朋友面前給我下馬威,讓我下不了台,我怒火漸熾,終於忍無可忍站起來——

  「承先,你有沒有多的傘,我要先回去了!」

  「我沒有傘,反正雨又不大,淋點雨有什麼關係!」他看看窗外的天氣。

  承先看我一眼,皺起眉頭。

  「你快回去吧!反正你又不懂這一些,我跟朋友還要討論一陣子,沒空理你。」

  承先擺明著不希望我跟在他身旁,我冷著一張臉,不想讓別人看見我被趕走的屈辱,冷冷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你慢慢跟你這群朋友聊吧,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惠,難矣哉,古有明訓。」

  一群人聽到我的話都變了臉。

  我轉身就走,不管我當眾羞辱他那群朋友會讓他多難堪,他還不是當眾羞辱了我?

  「曉月,你這是什麼態度!?」承先怒聲斥責我。

  我不理承先的怒氣,腳步特意放重,達達的向外走去。

  「跟個大小姐交往真辛苦,唉!承先,真是苦了你了,一個玉瓶兒,捧在手裡還怕她碎了呢。」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酸溜溜的說,我沒聽到承先替我辯護,心裡酸酸的。愛情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

  兩個人有意無意的傷害對方,愛得越深,傷越沉重,彼此的缺點被拿來一個一個挑剔,所有的美好都在現實當中開始褪色。

  我拉開畫廊的大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門外依然是一片大雨,看到這情景,我簡直沮喪得想跪下來,求上帝結束這一場無止盡的折磨。我用手撐著牆壁,把額頭靠在牆上,禱告上蒼給我最後一點力量。

  然後,我直接走進了那場大雨,自暴自棄的把自己淋濕,也不躲避街上行人好奇的眼光。

  知道嗎?我曾經是一個連雨都淋不到的大小姐呢。

  不論晴雨,小張或管家、女傭都會撲上來幫我撐傘,現在我居然會淪落到這番田地。

  一輛計程車停在我身邊,我以為是來招攬生意的,沒想到下來一個人,氣急敗壞的喊:「曉月!真的是你?怎麼淋成這樣!」

  是容楷元,無巧不成書不是嗎?

  被他看到這麼狼狽的一幕,我感到困窘,強笑道:「天氣熱,想淋淋雨而已。」

  容楷元用又氣又急的眼神看我,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他拿著手巾擦擦我的臉、發,沿著臉的凹凸輪廓,他緩緩的拭去那些雨滴。

  這是他第一次逾矩,半句話都沒問過就撫摸我臉頰。

  被一把小小的傘圈住,我們的世界狹小卻充滿溫柔。

  他輕輕的說:「你的他呢?如果是我,絕對不會讓你淋到一滴雨,你身子這麼瘦弱,怎禁得起這一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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