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分明是要報復我不選擇你,所以要我知道你愛我,讓我內疚,讓我知道我失去了什麼。
我想著想著,莫名的一股悲傷湧起,搞不清楚自己在難過些什麼,把頭埋在棉被當中,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 * *
「大姐,你眼睛好紅!」曉雪難得在家,我下樓吃早餐的時候剛好遇到她,她身上還穿著睡衣,滿臉詫異的問。
哭了一整個晚上,怎麼能不紅?
為自己愛的人哭叫愛情,為自己不愛的人哭叫什麼?
我覺得叫委屈。
我一臉委屈的坐下來,啃著女傭煎的法國土司。沾在土司上面的蛋黃經過烘烤後,香甜可口,吃著這美味的點心,我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從今天起應該沒有機會再見到容楷元了,我可以擦掉眼淚,找個機會搬出家裡,快快樂樂的開始我的新生活,跟承先在一起。
「姐,你不要在那邊哭哭啼啼的,爸媽才不吃你這一套,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弄得驚天動地,你想嚇誰?不過是一個窮小子而已,稀罕什麼!」
「曉雪!」我詫異的叫。「連你也這樣說我?你自己也跟窮小子談戀愛,怎麼就不看看你自己?」
「姐,我不過玩玩而已,你談戀愛談得這麼認真,總有一天會付出代價的。」曉雪用未卜先知的口氣對我說。
我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難道要像你把愛情當遊戲才不會受傷嗎?」
「先勸你不要把事情鬧得太絕,跟爸媽撕破了臉沒什麼好處,他們好歹是座穩固的靠山。」
「樹倒猢孫散,誰跟誰會一輩子?」
「這一句我也奉還給你,你會跟他一輩子嗎?」曉雪淺笑。
我一口氣喝光眼前的牛奶,扔下餐巾甩頭走掉,才剛站起來,曉雪又補充:「姐,為反抗而反抗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哦。」
我走出餐廳,把她的話當耳邊風;我的行李已經準備好,要走隨時可以走,但我還有幾件事情要做。
首先是承先的畫展。
我每天都往東籬跑,爸媽以為我乖乖的過著千金小姐的生活,被我蒙在鼓中,不知道我正籌畫著承先的畫展。
承先的畫作產量驚人,三十幾幅畫,水彩、油畫、素描都有,我分了幾次才從山上搬到東籬,叫小朱幫忙想想辦法,琢磨出個主題,讓這次展出顯眼一些。
「主題叫『雜亂』好了,亂無章法的,空有熱情卻缺乏想像力,空有技巧卻沒有深度,畫山就是山,畫水就是水。」小朱毫不留情的在承先面前批評他的畫。
我覺得有道理。承先喜歡畫山光水色以及一些靜物,技巧很好,也相當用心,足以看出他對畫作的熱情,但不知為何,總覺得缺少點什麼。但自從上一次的教訓之後,我不敢輕易批評他的畫作,怕他一不留情又轉頭就走,所以這次我派了打手,在旁邊喝茶裝沒事人,聽他們兩個吵架。
「閣下是認為我沒有資格開畫展嗎?」
「我豈敢,打老鼠還忌著玉瓶兒。」小朱巧笑情兮的說,我微微笑,沒有生氣。
承先皺緊眉頭,卻意外地忍下了這口氣,悶著聲音問:「那你說吧!應該怎麼改進?」
小朱可能也覺得意外,他們之間對戰無數次,第一次看到承先低頭,她挑高了眉,看了承先十秒鐘,口氣也軟化下來:「這些畫你先留下來,我幫你編號整理,過幾天我們約個時間好好談一下你的缺點與將來的畫風、走向。」
承先點頭後,我這才開口:「小朱,公關公司、場地佈置那邊統統都安排好了嗎?」
「統統安排好了,下下個星期有一場畫展的發表會,新聞稿這幾天就會發出去,下午我約了場地布實來開會,設法讓場地佈置跟畫作的感覺相輔相成,不知道大小姐要不要順便參加?」
我聽小朱安排得如此妥當,便放心的全權交給她;那些會議我當然不會親自參加,我挽著承先離開畫廊。
小張看到我跟承先在一起,擰著眉頭,但還是恭敬的幫我們開門。
「你今天脾氣寡好,居然沒有拂袖而去。」在車上,我把頭靠在他手臂上笑。
「這個機會是你幫我爭取米的,如果我就這樣走了,怎麼對得起你的一片心意。」
承先終於明白我對他的一片深情,我聽見這句話,又是開心又是感動,這比我到精品店買了上打的鑽石項鏈還開心,這才明白借由金錢得到的幸福是如此空虛。
不由得緊緊環住他的腰,無價寶易得,有情郎難得,不就是說這樣的心情嗎?
* * *
畫展定在兩個星期之後的九月初開始,我則是看準了八月底父母要去英國蘇格蘭高地避暑的時機,他們前腳踏出去門,我後腳抬著行李就要走。
「大小姐,你要去哪裡?」小張看我搬著行李,手忙腳亂的攔著我,一邊又使眼色給女傭,要她去打電話;我喊不住女傭,只得對小張惡狠狠的說:「你到底載不載我走?不載就讓開,我趕時間!」
爸媽出去、曉霜上班、曉雪跑得不知去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等他們統統回家,准綁著我叫我一步都走不了。
「我叫計程車總行了吧?」
我放下手中的三大箱行李,開始撥電話,小張看我鐵了心要走,只好投降。
「大小姐,我載你下山就是了。」
我當然沒有笨到叫小張載我到租屋處,我在兩條街以外叫他放我下來;小張賴著不肯走,堅持要幫我搬東西,但我搖頭。
「你回去傳話說,我已經二十六歲,需要一個獨立生活的空間,所以搬出來生活。請他們不用擔心我,我有照顧自己的能力,等我安頓好,我會跟家裡聯絡。」
小張苦著一張臉,在我再三堅持下,終於開離我身邊,那輛舒適的深藍色大轎車從今天起將從我的生活中消失,我悵然若失的站在街頭目送。
「捨不得?」承先笑著出現在我身旁,他是我叫來幫忙搬東西的,順便一起慶祝新生。
「怎麼會呢?」我輕輕一笑,兩人一起提起行李,往我的新住處而去。
第六章
新生活的第一天苦不堪言;我走進租來的房子,才發現沒親自來看過房子真是錯上加錯,浴室水管不通、陽台在漏水,四面牆壁有三面油漆剝落。
當年去美國留學時,家裡幫我租了一間月租一千五百美金的房子,寬敞舒適,還有鐘點清潔工每天來打掃,環境比這裡好上百倍,最後父母看我念完碩士後要繼續深造,索性買了一棟佔地千坪的別墅給我。
我沮喪的把行李堆在角落,半天說不出話來。若不是承先把我摟在懷埋哄了一哄,我想我真的會哭出來。
我離家的事情當然搞得天下大亂,手機每天不停的響著,每個人都試著跟我聯絡。有錢好辦事,過不了兩天,他們已經打聽到我的住處。
父母派曉霜來找我,但她不肯走上這間骯髒的公寓,在下面按電鈴,我對著對講機喊:「誰來都沒用,我不要回家!」
走了曉霜又來了曉雪,她爬上樓,打量我的住處。「大姐,你瘋了啊?為了一個男人折磨自己,住在這種爛地方?」
曉雪知道勸不動我,所以批評幾聲就走了,不打算為我浪費時間。
過了一個星期自己上街購物吃飯的生活後,我漸漸適應新生活;下一件事就是找工作,我去金家科技找海藍,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工作。
我直接上十八樓總經理室找海藍,但海藍不在,迎接我的是曉霜。
曉霜對我不太諒解,所以臉色也不甚好看。
「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海藍,問他這裡有沒有空缺,我想要工作。」
曉霜本想說什麼,又嚥了下去,只道:「表哥現在在八樓,我帶你去見他。」
跟著曉霜走進八樓,才剛進門,曉霜就被兩個男人包圍住,一個高大英偉,只可惜看起來有點滑頭;另一個金髮碧眼,是個標準的外國帥哥,兩個人笑容可掬的圍住曉霜,看來曉霜艷福不淺。
我笑吟吟的看著曉霜周旋在兩個帥哥之間,突然身後有隱隱的爭吵聲,回身一看,通道的盡頭處,海藍跟撒先生神情肅穆,看起來正在爭論某件事,兩人互不相讓的吵著。
他們不是一對戀人嗎?怎麼在公司裡撇清得這麼徹底?
直到撒先生走離,我才接近海藍。
「曉月,你來公司啊?」海藍親切的招呼我,就海藍跟曉霜的親密程度,他不應該不知道我離家的事情,不過他表現得很自然,完全沒多問。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想找份工作,不知道金家這邊有沒有空缺?」
海藍一臉為難,琢磨半晌,對我說:「曉月,我也不想瞞你,阿姨、姨丈,還有我爸媽早就猜到你會來這邊向我要份工作,下令我不許錄用你;那些表哥、表姐主持的子公司、關係企業你也不用去試了,大家都接到了長輩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