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沙灘上的魏御叡沒看到妹妹的身影,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璇衣!璇衣!」他著急大喊,四處找尋妹妹。
不遠處的騷動引起他的注意,他慌亂地跑過去,擠到最前頭想看清楚發生什麼事,不料,卻意外看到遠方海上浮浮沉沉的熟悉身影,他想都沒想立刻跳入海中。
「二哥哥,救命……」
海水如惡魔般朝她席捲包圍,她拚命想探出水面呼吸,無奈水面下似乎有一隻手用力將她往下拉,她愈掙扎,拉力就愈大。
搏鬥的力氣逐漸盡失,她四肢僵硬,意識漸漸模糊,她的耳朵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累得無力掙扎,世界逐漸被黑暗攻陷,束手就擒的小身子慢慢沉入海中……
☆☆☆☆☆☆☆☆☆☆ ☆☆☆☆☆☆☆☆☆☆
「救命!」
魏璇衣從夢中驚醒,睜眼一看,白色天花板首先映入眼簾。
看到親切的景物,她明顯地鬆了口氣。
「原來是惡夢。」她自喃,白皙手背抹去額上冷汗。
她掙扎起身,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一個站不穩,她又跌回床上。
「天啊,怎麼回事?」對突來的昏眩有些困惑,她以為是自己頭暈,但在床沿邊坐了一會兒,頭並無不適感,確定自己的腦袋並沒有異常,她略帶疑問地再度站起身。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頭沒昏,但地面確實在晃動,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怪異的搖晃現象讓她心底的恐慌逐漸提升,莫非……
「該不會是……」
她驚呼一聲,燦亮的大眼抹上了一絲驚惶,緊張的瞳眸溜溜地察看四周。頭頂上有水晶吊燈、牆壁旁立著笨重的大衣櫥、衣櫥前面有長形屏風……這些大型傢俱全都是危險物品,如果一倒,肯定會把她砸死或壓死,到時候地上可能躺著一具眼珠凸爆、血肉模糊、頭破腦漿亂流的死屍……
嗯!光幻想自己不可能太優雅的死相就毛骨悚然……太可怕了,得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盯著衣櫥與大床中間的空隙思考,不行,如果吊燈砸下來可就糟了。
再瞄向床。可惡!好死不死,床居然是實心的!
看來,只剩下那張書桌了。
她跑到書桌前,拉開椅子,正準備躲進桌下那個小空間時,背後的房門驀然被打開。
「你在幹嘛?」
甫踏入房間的澤村剛對她怪異的行逕十分不解。
「你沒感覺到有地震嗎?快點躲進來。」她好心騰出一點空間,望向他的瞳眸卻有點不確定。他體型那麼大,這點位置根本不夠他躲。
算了,叫他將就點吧,聊勝於無嘛!
這個回答破天荒地出乎澤村剛意料之外,頓時,他哭笑不得。
「喂,你幹嘛?快點躲進來啊!」她催促。「我估計這個震度最起碼也有五級。你如果不聽我的勸告,待會兒被吊燈砸傷,我可不會同情你!」
當下,他忍不住大笑出聲,還誇張地笑彎了腰。
「你是嚇呆了是不是?」
聽說人在極度恐懼時會有異常的舉動和反應,看來此說果真不假。他大概是用狂笑來掩飾自己的害怕吧,真可憐。
澤村剛擦掉眼角的笑淚,好心地說明狀況:「沒有地震。」
「呃?」突來的話讓她反應不過來。
「我說沒有地震,你搞錯了。」他將她從桌下拉出。
「可是我明明感覺到地在搖晃……」
「不是地震。」他再一次肯定地說。
「那這搖晃是什……」她驀然噤口,臉色刷白,因為昏倒前的記憶已經全部自動歸位。「不會吧?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她語無倫次起來。
「我不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他正色地說。
「那……這裡是哪裡?」即使心底已經有了譜,她還是不願相信。
「我的船上。」
「哇!」
這一次,她倒沒昏倒,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在第一時間直接跳入他的懷抱中,雙臂死命圈住他的頸項尋求保護。
「不要放手,求求你千萬不要放手。」她嚇得緊閉起眼。
這是夢,一定是夢,她一定是還被困在夢境中沒醒過來。
「你在做什麼?」突來的投懷送抱讓他措手不及,連想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懷中的人兒不為所動,逕自溺沉在害怕的恍惚間,無意識的貝齒將下唇咬得都紅腫了。
「喂,女人,放手,你快勒死我了!」被飛來的艷福驚嚇之餘,他也開始意識到呼吸愈來愈困難。
空出一隻手想要扳開頸上的手臂,不料那看似一折就斷的細瘦雙臂,力氣卻大得驚人。
「不放、不放,我死也不放手。」嚇死她了,她居然人在海上!
小時候那場溺水意外是她無法抹滅的夢魘。
從那天起,她對水就有一股難喻的恐懼。
據二哥口述——她被人救起送到醫院時已經昏迷不醒,連續一個禮拜高燒不退,要不是爹地請來的一位醫學界權威醫生搶救回她一條小命,再發燒下去她鐵定燒成白癡。
事後,二哥被媽咪和其他兩個哥哥罵到臭頭,內疚並自責的他為了贖罪,除了買下滿屋子的模型送她之外,還扛起教她游泳的重責大任。
不過,立志打死再也不碰水的她一點也不願合作,如果可以,她希望這輩子永遠不要跟海有牽扯。
所以——
游泳,免談!
水上活動,免談!
搭船旅遊,免談!
只要一切跟水有關的活動都免談!就連在有港口的城市中散步,也要和海保持五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
十多年來,她敬水而遠之,幾乎快遺忘了被海吞噬的恐懼滋味。如今,塵封已久的惡夢卻被這個男人重新喚醒……
她現在只想昏倒,誰來救救她啊?
「那你至少留點空隙給我呼吸嘛,不要把我的脖子勒那麼緊啦,我快要窒息了!」這種艷福令誰也難以消受。
「對不起嘛。」深埋在他胸膛裡的小臉悶悶地吐了句,手臂不情不願地鬆開點距離。
感覺到鉗制在頸上的壓力已解除,他大口大口呼吸,似乎想連剛剛肺部缺氧的部分一起補足。
呼吸順暢之後,他才有餘力撥冗關心一下懷中不停輕顫的美人:
「你還好吧?」
「鬼才好咧!」她低低咒罵。
聽見咒罵聲中夾帶著濃重鼻音,他難得好心低下頭關切地凝視——
毫無意外的,他看到了一張爬滿淚痕的精緻小臉,噙著淚水的大眼睛、哭成紅通通的小鼻子、被咬到紅腫的嘴唇,這張哭成淚人兒的容顏讓他聯想到惹人心憐的小白兔,他的心緊緊被撼動了下。
「你在哭?」
「要你管!」
「你幹嘛哭啊?」
「日本的法律有規定人不能哭嗎?」她哽咽。
「小姐,我是想安慰你,你好歹也合作點,表現一下感動的樣子嘛!」他很努力很努力想安慰她,沒想到這個女人一點也不領情。
「這都嘛是你害的,你本來就應該要好好安慰我!」她吸吸鼻子,仗勢自己是可憐的受害者,囂張地對他頤指氣使:「面紙拿來。」
聽到她命令的口氣,他眉心一皺,旋即又鬆了開。
算了,他對愛哭的女人向來沒轍。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不過依種種跡像看來,她的哭泣似乎與他強行押她上船脫不了關係,他是該負點責任。
他就寬宏大量一點,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只好抱著她走到桌旁,從面紙盒中抽出一張面紙遞給她。
「拿去,別再哭了。」
她的眼淚像免錢似地一直湧出,盯著那停不住的淚水,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被搾乾。從沒有安慰女人的經驗,他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止住那潰堤的淚。
「不夠。」她哭了那麼久,一張面紙怎麼夠應付她!
他乾脆把整盒面紙塞到她懷中。「用不夠的話,我還有很多。」
她抽起一張張面紙擤著鼻涕。
「只不過是坐個船,你幹嘛哭得像是世界末日到了?」真搞不懂她的反應幹嘛那麼激烈!
似乎是哭累,又似乎是他的懷抱讓她感到安全,在擤完鼻涕之後,她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我從小就怕水。」她試著解釋自己的異常行為。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怕水怕成這樣。」還昏倒咧,真是不可思議!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說風涼話?」打了個呵欠,覺得頭有點昏,大概是哭得太久腦細胞缺氧吧!
她昏沉地朝他寬厚舒服的胸膛倚去,閉起眼睛假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久到他以為她不想再開口時,她又說:「如果你小時候有過溺水的慘痛經驗,我就不信你還能那麼自信滿滿地說你不怕水。」
「慘痛經驗?或許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克服的弱點,也許是我沒經歷過你的遭遇,所以無法體會這種感覺。」
她在他懷裡點頭。「沒錯,要有溺水過的人才能明白我的恐懼。」
「可是你已經上了船,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你難道要一直窩在我的懷裡直到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