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好,她所做的一切,苦果卻由他來承擔。
他已經睡慣了家中那張大床,也習慣了家裡的棉被、枕頭,所以他從不在外頭過夜,不管應酬多晚,一定回家睡。
戀物過度的結果,導致他在這間豪華套房中輾轉難眠。
一趟長途的海上旅行,睡眠品質根本不可能好到哪裡去,在下船之後,當然會渴望趕快回家休息,睡個大頭覺。如今,家不像家,搬到飯店後,明明想睡卻睡不著,身心的煎熬宛如煉獄。
他後悔了。
他不該仁慈,他不該那麼輕易地放過溫子,早知道他應該先殺了那個可惡的女人才是。至少,在他受苦時,還有人跟著陪葬。
當他沉溺在自怨自艾中,房門突然被人不客氣地踹開,從門外探進了一張大剌剌的笑臉。
「聽說有人不知好歹,居然在太歲爺頭上動土?」雄霸日本黑白兩道,「震日盟」少主木村龍昊正拿著一瓶頂級香檳進入房內,太過燦爛的笑容讓人不禁懷疑他的居心。
「不對,不對,應該是說『某人』終於想開,願意脫離苦海。」接著踏進來的,是目前當紅科技新貴,也是西川家族第一繼承人——西川景彥。
「大家為何不說上帝終於眷顧他?」航空業巨神真田廣拓緊隨之後。
「我終於可以擺脫那女人的騷擾,謝天謝地。」最後進入房內的堂本恭介是個醫生,溫子老纏著他,要他幫她做整型隆乳,讓他不堪其擾。
房間內一下子擠進四個高大英俊的美男子,不分軒輊的俊美頓時讓總統套門的金碧輝煌失了顏色。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澤村剛蹙起黑眉,戒慎地看著來人。
「是我通知大家的。」飯店總裁御村則也親自推著餐點進來。
一個瘦高的大男人推著小小餐車看起來實在不搭,不過他的英俊瀟灑倒是遮蓋了這分唐突。
有他加入,房內這幕賞心悅目的美男畫面才算完美無缺。
「我不是要你別說嗎?」他就知道則也不可信任,一定會把他的事大肆渲染。
「好兄弟,大家都是特地來關心你。」御村則也安撫道。
六大望族的長輩們皆為舊識,一直以來,這六家族成員彼此都互有往來。
在他們這一代子孫中,就屬他們六人年齡相仿,感情最好。
他們自小玩在一塊,一起求學、一起打架、一起泡妞、一起成長,連闖禍也一起接受處罰。
他們是一群損友,也是一群相攜相伴的益友,雖然並非親手足,不過感情比親手足還親密。二十多年朝夕相處,他們發展出一段堅不可破的兄弟情誼。
「只要有樂子,大家一起享;只要誰有難,大夥兒一起扛」是他們六人幫的中心幫則。現在,正是實踐幫則最好的機會。
「我不要關心,我只要安靜。」澤村剛煩悶地嚷著。
他們的愉悅和他的沮喪是明顯的對比和反諷,他們出現的太不是時候了。
他現在沒空哈拉,他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他忙著為自己未來七天的生不如死哀悼。
「我們好心來探望無家可歸的好友,結果是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那位仁兄一點情也不領。」真田廣拓控訴道。
「對啊,枉費咱們二十多年的交情,你居然講這麼無情的話,真冷血!」西川景彥也埋怨起來。
「我就是太瞭解你們,才不相信你們有這麼好心。」
早八百年前就認清他們的真面目,還想誑他!
他才不相信他們只是單純來「關心」他,八成看熱鬧的成分居多。
「各位,大家就體諒一下他吧!」堂本恭介笑得很包容。「他的情婦才剛跑,慾望無處發洩,講話難免苛薄些。」
「喂,注意你的措辭,是『我』把那個女人趕走的!」
「好、好!你愛怎麼說都成。」
真田廣拓直盯著他的熊貓眼瞧,一臉玩味:
「只不過房子變了樣嘛,瞧你,好像老婆跟別人跑了似的,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連住的地方也佈置得像鬼屋!」他一邊數落,一邊拉開窗簾,讓陽光透進室內。
「喂,別拉開窗簾,我在睡覺!」突來的光線刺得他睜不開眼,他遮著眼,難過地說。
「大白天的睡什麼覺?你的生活也太靡爛了吧!」
「拜託,我才剛下船。」這幾個不懂人間疾苦的傢伙,根本無法體會他隨船奔波的辛苦,跟他們爭辯簡直是對牛彈琴。「你們到底想幹嘛?」澤村剛好沒氣地問。
睡不好,心情已經夠惡劣,還得遭受這幾個看熱鬧的人疲勞轟炸,他快崩潰了!
「沒什麼,只是想為你慶祝一下,恭喜你終於脫離魔掌。」木村龍昊搖一搖手中香檳,朝他擠眉弄眼。
那種女人早該甩了,真佩服他居然能忍受到現在,耐力空前絕後。
「你們果然是來幸災樂禍。」他就知道。
「不管是不是幸災樂禍,至少我們來了嘛!阿剛,把溫子甩掉的感覺如何?發表一下感言吧!」
「無可奉告!」他重新躺回床上。
「幹嘛一臉酷樣?」真田廣拓似笑非笑。「難道你對她還念念不忘?」
「別再提起那個女人,否則我跟你翻臉!」
「如果不是因為溫子,你幹嘛一副鬱鬱寡歡的失意樣?」西川景彥好奇地推測:「莫非,你是不習慣沒有女人的日子?」
「說到女人,我最有辦法。」木村龍昊自告奮勇道:「如果你真的缺女人,就來我店裡坐坐,不是我自誇,雲楓町內多的是天仙絕色,無論幼齒或美艷、大胸或腰細……全都應有盡有。只要你開得出條件,就算你要H罩杯的女人,我也想辦法替你弄到手。」瞧他把自己說得像媽媽桑一樣。
其實,他這麼毛遂自薦無非就是想贖罪。
要不是當年他辦了那場餞行宴,找溫子陪酒,也不會送羊入虎口,害阿剛被溫子纏上。
說來說去,他才是害阿剛有家歸不得的兇手。
「你還敢推銷雲楓町的女人給他呀?」真田廣拓冷嗤一聲:「再多來幾個像溫子那樣的女人,纏著阿剛五年、十年,我看澤村家鐵定絕後。」
「你幹嘛詛咒我?」澤村剛的頭愈來愈疼。
他們意見不合也就算了,幹嘛拖他子孫下水?
「對呀,你幹嘛亂詛咒阿剛!」木村龍昊幫腔。「況且我的雲楓町又沒得罪你,你幹嘛把它批評得像是間沒有好貨色的低俗酒家?」
「溫子算是好貨色?」
「她只是少了大腦,拜金了點,其實外表還頗正點。」
「這點我倒是認同。」
看這兩人一搭一唱,澤村剛在一旁猛揉發疼的太陽穴。
「不跟你們廢話了,反正再過幾天我就可以回家。」思及此,他頗感安慰。
在另一個房間內,有一座小泳池,他朝那裡走去。
他決定遠離噪音,好好去游個泳。也許,運動完後就能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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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苑空間設計公司
「什麼?你再說一次!」澤村剛宛如凶神惡煞地拎著眼前男人的衣領。
「魏……魏小姐已經回……台灣了,所以……」男人抖著聲音說,緊張地汗如雨下。
「回台灣?她不是日本人?」意外的答案讓他怒火更燒熾。
可惡的女人!不是日本人也不講,還不把他的話當話,不負責任地就飛回台灣。看來,她一定是存心與他做對。
「魏小姐是台灣人,她是我們公司約聘的室內設計師,不是專職,結束這個案子後,她就回台灣了。」
「怎麼找她?」他口氣不悅地問。
「我幫您聯絡看看,如果聯絡上她,我再通知您。」男人唯唯諾諾,只希望自己不要受遷怒。
「要多久?」
「澤村先生,我會盡快……」他吞了吞口水,一雙顫抖的手摸上領口,將領帶稍微鬆開一點空間。
天啊,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很缺氧,這個魁梧男人的咄咄逼問讓他無法呼吸,他好像快昏倒了。
「你的盡快是多久?」不給他一個時間,他決不善罷甘休。
「我不……」
「你敢吐出『不知道』這三個字,」他亮出拳頭恫嚇。「就給我試試看!」
男人刷白臉,寒毛直豎。
媽呀!誰來救救他啊?
「回答我!」澤村剛不假辭色地命令。
「我馬上聯絡。」他飛快地請人調來魏璇衣在台灣居所的聯絡電話,然後戰戰兢兢地撥起電話——
「喂,你好,請問魏璇衣小姐在嗎?」他頓了頓,隨後臉色難看地彷彿如喪考妣。「這樣啊,那可否幫我留個言,請魏小姐回來之後回我個電話,我是……」
掛掉電話後,他畏怯地看向澤村剛:「澤村先生……」
「我都聽到了。」他不耐地打斷他。
「澤村先生,」他硬著頭皮說:「不然這樣好了,我等一下再試著聯絡魏小姐看看,如果她有回電,我馬上通知您。」
「如果她沒有回電或還是找不到她呢?這件事要怎麼辦?你打算拖到什麼時候?」他低頭想了想。「算了,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就隨便找個設計師來負責這個案子,反正只要把我家重新變回原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