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斬斷與溫子的關係那一刻起,這個名字就已被他摒除在交集之外,尤其目前注意力全集中在魏璇衣身上,他壓根兒早把這個人忘得一乾二淨。
他完全沒料到這個拜金女會再入他的生活掀起波潮,是他輕忽了她。
一向沒有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習慣,她懶得多做解釋,對他的問話只是微微聳肩打發,逕自將設計圖拾齊放進車子後座。
算了,臉腫成這樣也不宜見人,就放自己一天大假吧!
她打開駕駛座正想走人,不料卻被他阻攔。
「璇衣——」
以一個剛受到屈辱的人而言,她的神態實在太過平靜,平靜得奇怪、平靜得讓人看不穿她思緒為何。
她在生氣嗎?抑或難過?平白無故受到了屈辱,正常人怎麼可能會輕易地善罷甘休?
在這個情況下,他似乎該說些什麼,但一望向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滿腹言語又吞回了肚。想出言安慰,卻無從安慰起。
這般複雜交織的心情令他惱怒起來,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在那張欲言又止的俊臉面前,她幽幽地笑了聲。「大老闆,今天可以放我一天休養假嗎?你也看到了,我這樣子出門只會嚇到路人,我一向很有良心,不做這種缺德事。」
她看著他,看向那一雙非常認真的眼睛。
在清澄如湖的眸心中,她瞧見了由擔憂、心疼、憐惜種種情緒交織成一幅不陌生的畫面。
她現在才發現到這個男人有一雙含情脈脈的眼,而且只針對她勾引著,似要吞噬掉她的靈魂。
驀然,她想起了溫子的話。
溫子說——他喜歡她。
心頭突然被這句話攪得溫溫熱熱。
她並非懵懂無知的羞澀少女,也嘗過情愛,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
過去數個月相處,她全心專注在工作上頭,沒有注意到他前後態度的改變有如天壤之別,現在仔細深究才發現他真的變了好多,想當初他對她還惡聲惡氣的……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她的眼神怪怪的,好似他多了三頭六臂。
像做弊被抓到般,她尷尬地酡紅了臉。
「你的臉怎麼更紅了?是還很疼嗎?」他的手擔憂地爬上她的臉,這回動作很輕很輕。
怦、怦怦、怦怦怦……
不管是有心或無心,他的動作已經成功地讓她的心跳失去往常的冷靜,愈跳愈快,愈跳愈急。
「奇怪……怎麼連沒打到的地方也紅了?」他著急地說:「璇衣,我載你去看醫生吧。」
捕捉到他目光中對自己的在意,她的心又漏跳了幾拍,怕自己的心臟會因為負荷不了而提早報廢,璇衣再度拉下他的手,垂眼並咳了聲,掩飾不自在。
「我先回去了。」
「你不去看醫生?」
「不用了,這又不是什麼大傷,幹嘛上醫院?」她微笑。「你放心,我沒有那麼脆弱。」
「等等。」澤村剛拉住她,問:「溫子這樣對你,你難道不生氣?」
她搖頭。「不,我同情她。」再補了句:「雖然我是外人,不過我仍奉勸你要好好處理你與溫子的問題。今天我只是幫你裝潢房子,她就把我當成幻想情敵,哪一天她若看到你有了女朋友,難保她不會做出什麼更大的反彈。」
「我明白。」澤村剛點頭。
他對女人一向有耐心,也縱容女人使點小性子,但這可不表示他就放任女人在他的地盤上胡來瞎搞。
保田溫子勢必要為此次的行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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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所以當門鈴響起時,她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很自然地就往門口走去。
開門後,一大束盛開中的紅玫瑰展現在她眼前。
「我為溫子的事情跟你道歉。」他奉上禮物,很誠心地說。
她接過花束,笑得不以為意。「我已經忘記了。」她轉身領他進屋。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那抹窈窕身影忙進忙出。
一會兒找花瓶將玫瑰插好,一會兒忙著泡茶,這幅景致讓他的心裡興起一股寧靜安詳的感覺,他意識到在這個有她的空間裡充滿了「家」的味道。
驀然,有一股渴望從他乾涸的心版破土而出,在那麼一瞬間,他試圖想捕捉住一點苗頭時,卻被甜美的女聲給打斷——不知何時,她已經站到他身旁。
「喝綠茶好嗎?」她問。
「都可以。」
一杯熱騰騰的茶端到了他面前,跟著她也坐下。
「你的臉好些了嗎?」他關心地問。
「沒事,我可不像一敲就碎的陶瓷娃娃,我是很耐打的。」她調侃著自己。
回家後塗上了藥,冰冰涼涼的倒也忘了疼。一天休息下來,她壓根兒都忘了今早曾受到突襲這件事。
「吃過晚餐了嗎?」
她偏頭想了下,才搖頭。
為了趕工,她每天早出晚歸,回住處後又常要熬夜修圖,睡眠之於她根本就是件奢侈的事。好不容易偷到一天假期可以好好休息,她當然要睡夠本才對得起自己。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她已經好久沒睡到自然醒了,感覺真棒。
「你該不會從早上回家後,就沒再進食了?」他猜測。
「我睡得太熟,沒感覺到餓。」
她端起綠茶想喝時,卻被他阻止:「空腹喝茶會傷胃。走,我們去吃飯。」
「可是我不餓。」等會兒她還想回去睡個回籠覺呢!
「不行,一整天沒進食會弄壞身體。」他堅持地說:「走吧,就當陪我吃頓飯,我忙到剛剛才離開公司,晚餐也還沒吃。」
「又想請我吃飯?你是不是有請人吃飯的癖好?」是錢太多沒地方花嗎?
「和美女一塊兒用餐是種高度的視覺享受。」
「我想以你的身份地位,找到女人陪你吃飯並不難吧?」
「但稱得上美女的女人,在我眼中只有你一個。」
一抹帶著好奇的笑容漾在璇衣唇邊。「你何時變得那麼油嘴滑舌?」
「我的誠實被你貶得一文不值,真讓我心痛。」他難得風趣地回道。
「通常誠實是和人格成正比,請問,你有人格嗎?」她則故意調侃。
「你是第一個質疑我崇高人格的人。」
聞言,她一臉不服氣地輕哼了聲,纖纖手指猛戳他那片寬厚的胸膛。
「想當初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用卑鄙的手段把我綁回日本?又硬逼我將自己精心設計的裝潢傑作打掉,而那位仁兄現在居然敢大言不慚說他有偉大崇高的人格!」
「小姐,你真的不是普通的愛記仇。」澤村剛反握住她的手,熠熠雙眼似笑非笑凝視著她。「好吧,就當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冒犯了魏小姐,真對不起。」
「本來就是你不對。」她嘟起嘴咕噥,一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為了賠罪,魏小姐願意接受在下的邀請,一同到望海閣共進晚餐嗎?」他紳士地問。
「又是那裡?」
「你已經吃膩了?沒關係,那我們去浪亭,或者……」
「等等,」她喊停,有點受不了。「為什麼你吃來吃去都是這幾家?」
想請她吃飯至少要有誠意一點嘛,每次都選靠近海邊的餐廳,根本是想讓她食不下嚥。
她懷疑其實他不是真心誠意想請她吃飯,而是故意想惡整她!
「不好吃嗎?這些店我可是從小吃到大,美味不在話下。」
「從小吃到大?你不會膩啊?」
「不會啊。」不僅有戀物癖,他對吃也同樣很執著。只要有哪一家餐廳的菜色合他的胃口,他就會一輩子捧場到底。「你覺得不好吃嗎?」
「就我吃過的日本料理來說,你介紹的這幾家餐廳是還不錯啦。但就算再好吃的東西,如果天天吃,也會有吃膩的一天啊。你每天吃同樣的食物,難道不會覺得煩嗎?」
她雖然出身富貴人家,但並不挑食,對於吃不會持別講究,凡是食物只求能入口就好。
像她對吃是這麼隨和的人都無法忍受餐桌上的菜色天天重複,她實在很難想像居然有人可以面對同一種食物一、二十年依然熱情不減,這個男人簡直是異於常人。
「反正食物不就是用來填飽肚子,在哪裡吃、吃什麼都一樣啦!」
璇衣搖頭又歎氣。
真不知道該說欽佩他還是服了他。
「好吧,你要請我吃飯可以,」她決定要拯救這個男人,帶他好好見一見世面。「不過,這一次地點由我來挑。」
「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
一小時之後,澤村剛後悔了,而且非常懊惱自己幹嘛答應得那麼爽快。
他們目前所在位置是在「澤阪良飯店」附設的葡式餐廳內。
由葡萄牙貼花磁磚所建構的世界,室內擺設清一色為與裝潢相映的藍白色調,鋪著藍白色拼花桌巾的餐桌上,就連餐具也屬同一式的顏色花紋,一盞盞高懸的水晶吊燈搖灑下滿室柔黃,歐式情歌的曲調繚繞在四周,解放人們內心渴求浪漫的細胞。
不必飛到葡萄牙,只要踏入這裡就可以體會葡式典雅曼妙的風情,感受正宗葡國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