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不過,如果由日本女人來穿,更能穿出那股原味才是。」
走到了座位,他體貼地為她拉開椅子,待兩人入席後,他笑著問:「這裡夠安全了吧?」
她打量著與落坐位子只有咫尺之距的大門,點頭:「勉強可以接受。」細跟鞋輕敲了幾下地板,又蹙起柳眉,她問:「這地板牢不牢?會不會塌?」
他一派輕鬆說:「這間餐廳已有二十年歷史,如果會塌的話早就不見了。」
「什麼?二十年?」她花容失色的驚跳起來。「歷史悠久才危險!上頭壓著這麼多人,這麼重,萬一木頭支撐不住斷了怎麼辦?會不會整間餐廳掉到海裡?」早知道就穿運動鞋來,如果出事了,逃也比較快。
「麻煩收起你豐富的想像力。」他真的被打敗了。「我和這間餐廳的老闆私交甚篤,我敢用人格保證這間餐廳絕對不會有年久失修的問題,房子結構也非常堅固安全。」
「真的?」
「我保證。」他信誓旦旦。「你快坐下吧,你的舉動已經惹起週遭的側目。」
臉上寫滿了不放心,但她還是乖乖坐下。
為了不讓她再繼續胡思亂想,他將菜單遞給她,藉此分散她的注意力:「看看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料理?」
「你對這裡比較熟,還是你來點吧。」她客隨主便地說。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他喚來侍者,開始點菜:「一份刺身拼盤、伊勢海老手卷……對了,還要一份豚肉鍋煮。」他將菜單交回給侍者後又道:「豚肉鍋煮是這裡的招牌,你一定得試試。」這句話,是對著璇衣說。
她瞪大了眼。「你點這麼多,吃得完嗎?」
「放心,這裡的食物好吃到讓人只會記得狼吞虎嚥,根本無暇考慮吃不吃得下的問題。」
他喝了口水,又繼續道:「你知道嗎?我第一次來這裡是在十年前……」
難得和平,在徐徐晚風的輕誘下,教他忍不住暢所欲言。
從因緣際會發現了這個美食天堂開始講起,到小時候的糗事、國外求學生涯、工作、出海的一些趣事。
而她原本一顆緊繃的心也因他的笑語而漸漸放鬆,加入他的閒話家常,與他一起分享過去種種。
桌旁,日式傳統油燈的燈芯隨著海風忽而舞動,玻璃瓶內的火影與精緻如藝術的料理交織成一幅日本味濃厚的古畫。
時間,彷彿為他們兩人而倒轉。
於是,在臨海的日本料理屋裡,搖曳的燈心點燃了今夜浪漫。
同時,愛苗也起。
第七章
如同往日一般,璇衣比施工的工人早一步來到澤村宅邸。
今早,她停妥了車,從後座抱出一堆設計圖。
不料,在轉身時,一個人影猛然撲向她,突如其來的強大撞擊力把她震退了好幾步,還來不及從錯愕中回過神,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巴掌馬上又朝她凝脂般的臉蛋揮打而下。
對方似乎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強勁的一掌成功地將她白玉俏臉打紅半邊天。
從撲撞到揮掌,前後動作一氣呵成,歷時不超過五秒。
「不要臉的女人!」攻擊者動手之外還破口大罵。
璇衣一臉麻辣,耳朵轟隆作響。突來的橫禍把她今天的好心情全都打散了。
在看清楚叫囂者時,她的火氣也跟著上來。
「是你!你幹嘛動手打人?」她向來不是被打還悶不吭聲的乖乖牌,吃虧必定還擊是她的原則。
「不要臉的女人!你不要臉!」保田溫子一再重覆這句話,一雙嗜血的紅眼似乎快接近瘋狂的狀態。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璇衣的眉攢得死緊,她哪裡犯著她了?
「什麼意思?你倒是挺會裝的嘛!」她拿出厚厚一疊照片朝她丟去。「你自己看吧!」
照片散落一地,她拾起其中幾張。
照片上一對男女狀似親密地走在一起、餐廳裡談笑風聲、他送她回到住處、夜晚的道別……
「你跟蹤我們!」是指責,也是不敢置信。
每個人的私生活都有被尊重的權利。
她痛恨那些喜歡侵人隱私的徵信社、狗仔隊,所以她不看八卦雜誌週刊,幫忙助長這種病態風氣。
但她從沒想到——這種在政商名流、演藝圈屢見不鮮的追逐戲碼也會搬到她的身上上演!
她現在終於體會藝人被狗仔隊跟蹤偷拍的氣結與無奈,一思及自己的私生活被人躲在暗處窺探,她就覺得噁心。
忍不下這口氣,璇衣換上少見的嚴厲面具,凜然地說:「我與澤村剛是什麼關係,做什麼事都是我們的自由。況且,你只不過是個被他拋棄的情婦,連下堂婦的邊都勾不上,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興師問罪?」
「你……」戳到痛處,溫子臉色青白交錯,忿怒地又揚起手。
璇衣緊緊握住那只想揮向她的手,一字一字吐得冷絕:「你以為我會縱容你有再次得逞的機會?我勸你在下手之前最好想清楚你有沒有本錢在這裡撒野!」說完,用力甩開她的手。
「你、你……」溫子被這股氣勢嚇到了,她完全沒料到這個看似無害的小貓也會有野豹的利爪,還朝她狽狠一抓。「你……威脅我?」
「我不只是在威脅你而已,」她掛起惡魔般的微笑。「如果你敢再侵犯我的隱私,我會有一千萬個辦法讓你後悔招惹到我。」
這次,溫子驚懼失色地倒退幾步。
是她看錯了嗎?
這女孩笑起來的神情居然與澤村剛在對付對手時的冷血無情有些神似,教人不寒而慄。
看來,這女孩並沒有她想得單純好欺負。
溫子是個聰明人,知道情勢若對自己不利,再逞強也沒有什麼好處。不過,男人被搶的屈辱仍讓她心有不甘,離去前,她忿恨地說:
「你以為澤村剛真的喜歡你嗎?別傻了,他只是一時貪新鮮罷了,等他玩膩了,你的下場就會跟我一樣。」
來匆匆,去也如風。溫子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大街轉角。
盯著消失的那一點,璇衣只覺得同情。
現實生活畢竟不是童話世界,情婦仍個悲情角色,飛上枝頭的美夢是小說裡才會有的情節,希望那女人能早日看破這一點。
好心替那女人哀悼一番,在日行一善完畢之後,她低下頭看著地上散亂的設計圖,忍不住歎起氣來——
真是一場無妄之災!
她同情那個女人,但誰來可憐她這個挨了一巴掌又要收拾善後的無辜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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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璇衣從車子後照鏡中打量自己的傷勢——半邊臉腫了起來。
纖指輕輕撫上紅腫的臉,如萬針聚刺般的麻疼令她倒抽口氣。「喔,好痛!」
果然,嬌生慣養久了,細皮嫩肉就是不禁打。
她盯著自身狼狽不堪的模樣,咬住下唇歎道:「嘖,慘了,等會兒叫我怎麼見人?」
既定的事實令她進退兩難,徘徊在進屋與不進屋的抉擇之間的她並未察覺到有人朝她這邊慢慢走近。
「這是怎麼回事?」
一記響聲如畫破天際的春雷,澤村剛的疑問句突兀地在靜謐的空間響起,打散早晨原有的寧靜,也驚了魏璇衣的心。
乍聞來人問語,她心裡暗歎不妙,原本線條優美的背部曲線霎時僵硬地拱成不自在的形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沒料到他會這麼早出現在這裡,看來這個早晨是不得安寧了。
他望著始終背對著他的身影,再看向散落四處的設計圖和地上那些看似照片的東西,他又問:
「這裡到底怎麼了?」
「沒事,只不過是狂風過境。」她力持平靜地回話,然後蹲下身,低頭將散了一地的設計圖一一拾回懷中。
他跟著蹲下,拾起數張照片,看完後他滿臉震驚地低喊:「怎麼會有這些照片?」
然而,在望向她時,另一個震撼又朝他席捲而來。
「你的臉……」他抬起她的臉,強迫她的視線與他對視。「你的臉怎麼腫成這副德性?」
「呃……」停頓三秒,她的大眼骨碌碌地轉著,思索較好的借口。「我剛才不小心……撞著。」
「自己撞著?」他略帶惡意地以食指刮過那張腫得半天高的紅臉,看她在自己的觸碰下痛得呻吟出聲,他才滿意地笑勾起薄唇,停下那擺明了就是在懲罰她說謊的撫觸。「璇衣,別把我當成三歲孩子哄騙。下次要編謊之前,先打好草稿比較有說服力。」
「我才沒騙你。」她用力扯下那只可惡的大手。
臭男人!明知她受傷,還猛搓揉她的傷處,簡直變態!
「別再誆我了!」他又急又心疼,霸氣地一再追問,執意非要得到答案不可。「快點說實話,你的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知道自己逃脫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她只好認命地吐出一句:「我剛剛碰到了溫子。」
「她打你?」答案令他意外。
他並非絕情之人,但對男女關係一直自律甚嚴,絕不濫情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