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為了他。」金悅霜一承認,圍在她身邊的姨娘們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氣。
「霜兒!」
「霜兒,不會吧?」
鳳姨示意姊妹們稍安勿躁,拉過金悅霜在自己身邊坐下,「說下去,鳳姨要知道實情。」
她太明白她這心肝會玩什麼把戲了,話故意說一半,讓人往錯誤的方向去想,轉一大圈子後才告訴人家不是那回事。
養她到這麼大了,要是連她這點小心眼都摸不透,她這姨娘豈不是白做了?
「霜兒的確是為了他沒錯!霜兒一直惦記著姨娘說的,受人點滴當泉湧以報,為了還人家恩情……」
金悅霜理理衣裳,縱使她不喜歡自己這一身拖地的穿著,但是……「為了讓他同意上滿花樓來,霜兒也只好順著他的喜好去做了。」
她也很無奈啊!她幾時對人這麼順從過了?要不是他身上有她想要的答案,她才不管他愛來不來,若要感謝他連日來的照顧,她多得是主意。
「妳真的找到他了?」鳳姨握著金悅霜的手追問。
「八九不離十了,只是他固執得像頭牛,我還沒機會接觸故事中的男主角。」
所以,她只好先進行另一項工作,人生苦短,不該浪費在擺明了要與她長期抗戰的人身上。
「找到就好,妳做事鳳姨放心。咱們總算有機會還人家恩情了,只是霜兒,妳該明白有些事玩笑不得,該避則避,別讓那張臉帶著妳走入地獄。」
鳳姨雖然相信金悅霜懂得明哲保身之道,也會看情況辦事,不過,百密總有一疏,她不希望她大意失足。
「霜兒明白自己的身份,放心吧!姨娘,霜兒會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的頭髮短少一根的。」
關她的頭髮什麼事了?
「扯到哪兒去了!」鳳姨薄責的伸手拍了下金悅霜搖來晃去的腿,「坐要有坐相,晃來晃去的成什麼樣子!」
「唔……好累哩,姨娘。」
金悅霜打個呵欠,搧搧嘴,伸個懶腰就往鳳姨身上靠。
「我用盡心思、犧牲色相的把人帶過來,鳳姨不想去看看嗎?」她可也是一番孝心哪!
「鳳姊姊早要人去伺候了。」
金悅霜聞言,閉上的眼倏然睜開,看著正在理順她髮絲的鳳姨,「不會吧?姨娘讓誰去陪他了?」
「花香、花雲呀!怎麼?她們搞不定他嗎?」
「要是那麼容易,我就不用打扮成這副模樣啦!」
算算時間,他應該已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砰!」門板被人用力推開,重重撞向牆壁再彈回來。
「花雲,來!快告訴我,他對妳做了什麼好事?」見花雲怒氣沖沖的衝進來,金悅霜忙問。
「霜兒,別鬧了!」拉回興致勃勃的金悅霜,鳳姨指示氣怒的花雲簡單答覆就好。
「他推人又灑酒!我從沒看過這麼令人光火的男人!」
說完,花雲像顆火球似的直衝後院,也不管廳裡一群人都是在她之上的長輩。
「唉!我該過去了,他要是發起脾氣來拂袖而去,要他再來第二次就難了。」
說起邱無歡,金悅霜的額際就隱隱作疼,應付他比應付任何一件事都讓她覺得棘手。
「等等,我找茉蕊一同去看他,她一定會很開心的。」鳳姨說著就要人去喚茉蕊。
「讓她去看看也好,反正他們遲早都要見面的,不過可得俏俏的去,我沒把握他看到茉姨後會有什麼反應,鳳姨不希望霜兒功虧一簣吧?」
她可是努力了好久才有這麼點成果,不想輕易毀於一旦。
「霜兒,妳也太多慮了。茉蕊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就算見了面都不一定喊得出來,他又豈會認得自己的母親?」
-旁的姨娘們認同的點點頭。
母子分離二十年,做娘的只能憑想像揣測自己孩子的容貌,而做孩子的怎可能一眼就認出娘?
「哈!」金悅霜坐正了身子,把玩垂到胸口的一綹髮絲,「我看茉姨的樣子與年輕時差不了多少,大戶人家總少不了描圖畫影的,就算自家沒有,也難保有心人手上沒有。霜兒就是防著這點可能壞事。」
畫像?對啊!茉蕊要找的人不就是個丹青能手,將看過的人描繪下來,對他而言絕不是難事。
「唉!」人真是不能不認老了,她居然把這事給忘了,鳳姨歎了口氣,「還是你們年輕人有記性,鳳姨我都忘了這回事了。」
金悅霜才想說幾句安慰的話,花香正好走進大廳,將邱無歡的情形告知金悅霜。
「好吧!我這個主人也不好冷落客人太久。姨娘,霜兒要先過去了。」
「也好,妳快過去吧!」知道那個冷森森的小子就是她們尋找已久的關鍵者,鳳姨的態度立刻轉變。
沒時間對鳳姨的心態小嘲幾句,金悅霜現在最要緊的是想想該怎麼安撫邱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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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桌上的菜餚冷了,酒也倒了,凌亂的擱著。
邱無歡就坐在桌旁,怒氣騰騰的等著對她開火!
「聽說公子相當不滿意服侍的姑娘,把酒灑了她們一身,」金悅霜扶起傾倒的酒瓶,倒了一杯送到他面前,「她們可是滿花樓的頭牌紅花,服侍人的功夫是一流的,只能怪悅霜錯估了公子的個性,請公子見諒。」
醇酒、佳餚、美人,是男人喜歡上青樓的原因,溫香軟玉,呢噥燕聲也是男人的最愛,要答謝一個男人,這種安排再好不過了。
但是,顯然不是每個男人都喜歡這種方式,至少邱無歡就覺得自己答應金悅霜的邀請是個錯誤的開始。
跟她走進滿花樓是第二個錯誤,現在還坐在這裡等她解釋是第三個錯誤,他如果夠聰明,就不該讓錯誤繼續發生。
「妳的好意邱某心領了,告辭!」
「公子,悅霜知道自己安排錯了,讓公子不開心,這次就讓悅霜服侍公子,請公子再給悅霜一個機會吧!」
「妳沒有錯,只是邱某不喜歡青樓送往迎來這一套。」
「那就留下吧!悅霜絕不會再讓別人來打擾公子。悅霜向公子保證,除了公子與悅霜之外,公子連其它人聲都不會聽到。」
金悅霜擔保的同時,眼光有意無意的飄向角落,送出一個警告的眼神。
「邱某不愛……」
邱無歡才站起,又被金悅霜拉住,「就當是悅霜求公子,好不好?」連用來跟姨娘們撒嬌的功夫都用上了,他要是再不買她的帳,她這端莊的面具可就得卸下,換上夜叉的臉,對他來硬的了。
「妳的花樣就到此為止了?不會再有莫名其妙的事?」
真是冤哪!她哪裡對他玩花樣了?
「不會有花樣了,公子儘管放心吧!悅霜這就要人把這些菜重新換過。」她端起酒壺,「這酒,公子既然不用,也撤了吧!悅霜再要人換壺茶上來。」立即命人去辦。
他想起她曾醉言醉語的說過自己的酒量不差,想必喜好杯中物,又為何要撤酒?
「妳的酒量不是不錯嗎?為什麼要撤酒?」
「哦!」金悅霜坐了下來,看著來人將菜一盤一樣的換過,執起剛送上的雪瓷白壺,倒了兩杯茶。「悅霜討厭酒,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喝,正好公子也不喝,又何必留著礙眼?」
嗯,這茶真香!還是上品的白毫,姨娘們果然瞭解她。
金悅霜的話讓邱無歡不由感到好奇,討厭酒又天天喝酒?
「為什麼?既然討厭,為什麼還要喝?」不知不覺的,邱無歡將心頭的疑問問了出口。
「公子問得好!悅霜也常常這麼問自己,為何那麼多人拿酒當水喝?這世上除了酒以外,就沒有其它東西可喝嗎?偏偏酒樓又一家一家的開,酒一罈一壇的釀,竹葉青、女兒紅、紹興、太白、茅台、高梁,就連補身也用藥酒參茸,跌打時也是用紅花泡酒。公子,你明白原因嗎?」
金悅霜一連串的酒名聽得邱無歡一愣一愣的,不明白她說這些酒名的原因。
她呵呵一笑,抿唇正色道:「悅霜也不明白,所以悅霜偏要討厭酒!悅霜就不相信沒有酒會使人生無味。」
嗄?!邱無歡這下真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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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蕊,妳快瞧瞧是不是?霜兒說是八九不離十了。」
在金悅霜和邱無歡的隔壁,一間華麗的房間裡,姬茉蕊在姨娘們的鼓勵下,微抖的手貼到牆上,懷著期待又緊張的心情,將眼睛湊上牆上的小洞。
「是不是他?茉蕊。」圍繞在姬茉蕊身邊的姨娘們比她還緊張,好像她們才是故事的主角。
姬茉蕊沒有說話,視線停留在邱無歡臉上,再也克制不了內心的激動。
「嗚嗚……」姬茉蕊面向牆壁的身子微微顫抖,聲音也哽咽了。
鳳姨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時,她的雙眼已盈滿淚水。
「是他嗎?」
姬茉蕊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是就好!是就好!」鳳姨也陪著掉淚,一手拍著姬茉蕊,一手為自己抹去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