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診斷,尚婕旻原來是得了重感冒,她換了兩針,還要再吊瓶點滴。冷冰心心疼的眉頭全都揪在一起,守在尚婕旻的病床旁……
人到情多情轉薄
而今真個不多情
其實冷冰心並不是無情,只是她將所有的情都藏在心中,以至總是招致被人冠上冷若冰霜、冷漠無情的封號;就因她看重情、重視情,怕自己付出的情到最後會受到傷害,所以她才不輕易將情付出,將所有的情感深深鎖在心底、藏在心裡,也因此總讓人誤以為她是個寒峻無情、沒有感情的人;其實天曉得,她根本就是滿腔情愛無處傾洩。
冷冰心、冷冰心,一顆又冷又冰的心冷得比冰宮還要冷,冰得足以使陰森的地獄結上厚冰;這樣的一個女人,在她寒漠冰霜的面具下,有的是害怕面具也會終有破裂的一天,教人看出她的脆弱與不安。
冷冰心想起自己曾對穆嵐思說過的話,要他勇敢地去追求屬於自己的愛,要他勇敢地去接受屬於自己的愛,只因——他是個需要被人關愛而不是愛人的那型;那自己呢?難道自己就屬於愛人的那型而不適被愛?
冷冰心嘲弄的笑了笑。借口!全是一堆既愚蠢又懦弱的借口!在別人眼中,自己的堅強,說穿了,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的懦弱的糖衣罷了!
十六年前種下的因,如今已成長、發育,結出了一粒果實,現在所等的,就是成熟、掉落之日了……
吊完點滴,領了藥,冷冰心再拖著仍在昏睡當中的尚婕旻回家;一路上,不免引人側目。畢竟女人抱女人就和男人抱男人一樣稀奇;不過尚婕旻是昏睡的,總不能叫冷冰心拎她或捆她回家吧!
冷冰心在帶尚婕旻回家之後,她便忙著為尚婕旻煮些粥;在讓她的空腹有了些食物,也讓她服過藥後,冷冰心又沉靜地守在尚婕旻床畔,細心地隨時為她更換額頭上的毛巾;這天的冷冰心,腦中一片空白,心臟狂亂地跳動,整個心裡全是擔心和焦慮的波動,就這樣守護著尚婕旻,片刻不離。
直到傍晚,尚婕旻的高燒總算稍退了下來,冷冰心也總算可以喘口大氣,放鬆一下一整天緊張與繃緊的心情;她吁口氣,寬心的淡笑。
落日餘暉灑落在尚婕旻因發燒而紅通通的臉蛋上,有如色美味甜的紅蘋果般,令人想咬上一口;微啟的紅唇也好似櫻桃般的甜美可口,令人情不自禁想嘗上一嘗。冷冰心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尚婕旻,聆聽她規律又帶點微喘的呼吸聲……終於,她再也抗拒不了尚婕旻無意的誘惑,傾身向前……
塵淵回來了!這是尚婕旻在迷糊的狀態中自然而然所浮出的第一個想法,朦朧中,她一手掛在邵塵淵肩膀上,一手輕拉住邵塵淵松垂在身前的頭髮……
頭髮?猛地一震,尚婕旻腦中一瞬間完全清醒過來,邵塵淵是絕對不可能會有如此柔長的頭髮的!這一震,使得尚婕旻驀然驚醒,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冷冰心——
尚婕旻腦中好似抽光氧氣,耳邊一片嗡嗡作響,只是將雙眼睜得老大瞪著冷冰心直看,一動也不動,也無法反應了……
冷冰心同時感覺出放在她肩上的手瑟縮了下,床上躺著的身子也僵了些。而在此之前,一向敏感的冷冰心瞥見了有個一閃即逝的影子;雖然那影子本身閃避動作非常快速,但對於天生敏感度就強烈的冷冰心來說,那影子,還是沒有逃過她銳利的眼角之外。
在捕捉到剛剛那一瞥的影子後,冷冰心退開一步,將背抵在身後的牆上,直挺挺地貼著牆,臉上以冷靜的表情直瞅著尚婕旻看,讓人無從看出她此刻到底想做什ど!
從發現冷冰心舉動後而一直發呆的尚婕旻在怔愣發呆好一陣子之後,終於找到自己飄散在外的魂魄而回過神來,她拉緊毯子往後縮了一大步,眼中閃著不解與驚恐。
「我……你……這個……」
冷冰心似笑非笑地挑起一道眉。
尚婕旻旋即慘白了臉,不自覺地用毯子摀住嘴,想壓抑下心中所湧起的那股反胃噁心感。
對於尚婕旻所給的「答案」,冷冰心默默地接受;早知道的,不是嗎?
冷冰心離開牆,挺直背脊,深深地看了尚婕旻一眼——也是最後一眼,冷靜且低沉地開口:
「對於剛剛對你所做而讓你感到噁心的舉動,我想,我只能對你說抱歉——對不起了。」她不再多話,轉身離開尚婕旻的房間,也永遠地走出她們曾經共有的世界。
出了房間,她背對客廳,淡淡的再啟口:
「從今而後,婕旻,就由你來照顧了。剛才的事,我很抱歉,好好待她吧!我祝你幸福!」說完,她步入自己的房間。
到此為止,是該告一段落了!
種下的因,也該結成果了;而如今,更是熟到已無法再賴著不下樹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終究還是沒躲過命運在冥冥中的安排!
冷冰心不再多想,毫不遲疑地立刻動手整理東西……
※ ※ ※ ※ ※
「筱築,要堅強哦!要對自己有信心,也要要對醫生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席仲軒在手術前三小時對夏筱築做最後的精神加油、心理建設。
「可是我……」
「沒有可是!你如果對自己都這ど沒信心,那就算是華倫再世,也醫治不好你的眼睛的!」他再次強而有力的鼓舞她。
「嗯!我有信心,一定凱旋歸來!」她也說得慷慨激昂、信心十足,像要上戰場似的。
「這就對了。」席仲軒在她頰上印上一吻,以資獎勵。
接著護士進來,準備為夏筱築做開刀前的準備工作;、席仲軒最後一次有力地握了握她的手,退出病房。
席仲軒這溫柔體貼的舉動,著實讓那些護士羨慕。
自席仲軒帶夏筱築到醫院檢查眼睛開始,一直到住進醫院準備接受開刀手術,這期間,席仲軒每天都細心地陪伴在夏筱築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時而逗夏筱築開心,時而替她加油鼓勵,更是不厭其煩的陪著她做各種的檢查;不管是新是檢查項目,或是追蹤檢查,他都很有耐性的隨側在旁,也時常主動和醫生討論、請教,以瞭解狀況。這段期間下來,接觸過席仲軒的醫生都為他的癡情所感動,全都無不卯足全力的盡力在診治夏筱築,希望她能重新恢復視覺,好不枉費席仲軒的一番期待;而不論是否有照顧過夏筱築的「一群」護士們,更是每天都非常「勤快」的到夏筱築的病房巡視、關心她的情形如何。對於夏筱築能有這ど一位對她如此細心守候、呵護備至且英挺帥氣的男朋友,除了羨慕,還是羨慕;雖然明知自己沒有希望當夏筱築的候補,不過她們仍非常衷心的祝福更筱築能早日康復,才不致辜負了席仲軒的一片癡心。
漫長的手術開始了,席仲軒或坐或站或來回走動的在手術室外頭,他誠心、默默地為正在接受艱苦手術的夏筱築祈禱,祈盼她手術成功……
經過長時間的等待,手術室的紅燈熄了,席仲軒充滿期待卻也焦急地站起,站在手術室門口,等待醫生和夏筱築出來。不一會兒,夏筱築被推出手術室,麻藥未退的她仍昏睡著,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大致上看起來仍不錯;他上前看了她一眼,便先讓護士將她推送至普通病房。
緊接著,他轉向尋找後頭跟著出來的醫生,此刻的緊張才真正的開始。
「醫生,她的情況如何?……」他的聲音因緊張而有些顫抖、粗嘎,一顆心也猛跳個不停。
操刀的醫生拿下口罩,對席仲軒笑了笑。「席先生,手術很成功,你可以放心了。現在就等最後一個步驟,結果如何,要等拆紗布那天才會知道。」
聽完醫生有自信的解說之後,席仲軒終於暫放下心吁口大氣。他想,這就夠了,不論拆掉紗布後是怎樣一個結果,他想,他都不會後悔的,他仍會用他一輩子的時間好好照顧他這一生最鍾愛的小女人的!
※ ※ ※ ※ ※
再回到巴黎已是一個禮拜後了;一個禮拜前,穆嵐思幾近被拖到「蔚藍海岸」——坎城。在那裡,他們曾在著名的克洛塞特大道散步,在大坎城瞭望台上收盡坎城市內的一切美景於眼底,在瓦羅烈參觀畢加索生前所塑造的陶器,也參觀過在卡格尼的橄欖博物館及地中海近代美術館,而最重要也最精彩的一點是——穆嵐思在夜晚的「蔚藍海岸」沙灘上吐露心聲……
穆嵐思坐起身子靠著床頭,藍眸凝視法蘭。
「怎ど啦?有事要告訴我嗎?」法蘭感覺得出他的欲言又止。
「呃……我……」穆嵐思不安地扭絞雙手,難以啟齒。
法蘭伸手握住穆嵐思的手,輕輕放在自己掌心中。「有事說出來沒關係,我們可以互相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