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希望自己不是『辛欣』,我做不到她的聰慧勇敢,也沒有她的機敏巧手,我這麼笨……偏偏我又好希望自己真的是『辛欣』,我已經很努力了,但就是做不到,『辛欣』會的,我沒有一樣懂,我沒辦法,真的……我讓阿飛失望,我很抱歉……可是對不起,我真的無能為力……」
辛欣說得顛顛倒倒,方秀媚卻能聽出裡頭的字字辛酸。
很多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回不來,就好比她那因受傷而有了缺陷的腦子。
當初,方秀媚提出讓辛欣重回龍易飛身邊的提議時,那些長老也提出過反對意見,他們認為一個半殘的女人配不上龍易飛。若非龍易飛的放浪形骸讓長老們傷透腦筋,他們鐵定不會讓辛欣與龍易飛再見。
只是方秀媚也想不到,真讓辛欣和龍易飛再相逢,情依舊、人已非,那愛又如何持續下去?
「唉!」自古情關最難過,這種事方秀媚也是無能為力,只能低歎連連。「那對未來妳有什麼打算?」
辛欣哭哭啼啼地抹著眼淚。「我也不知道。方姊,妳說,像我這樣子能做什麼事?」她真的無以謀生啊!
方秀媚看著她,記性差、身體差、又沒特殊本事,想謀生,那真的很困難。
「算啦!反正我家不差一雙筷子,妳就先在這裡住下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她心裡已有了養辛欣一輩子的打算。
「那不行。」辛欣搖頭。「方姊,我一定得想辦法自立,我不能一輩子靠別人啊!」
「什麼時候了,妳還這樣固執?」
「這不是固執,人本來就應該自立自強的嘛!」
「誰告訴妳的?」
「大家都這樣,我看你們……對不起,我記不起名字,可是我知道大家都有在工作,人要工作賺錢才能生活,我看到了,大家都很努力的。」
方秀媚不知道該說什麼。小丫頭,說她笨嘛!有時真的挺蠢的。說她聰明,又總在怪異的地方執著,她沒事把大夥兒的日常生活觀察得這麼仔細做什麼,真是麻煩。
「那妳想做什麼呢?」
「我……」她低頭想了好久好久,久到方秀媚受不了,出了一趟門,買了兩個便當回家。
方秀媚可也是不會舞鍋弄鏟的,她這輩子就只會吃外食。
她買回便當叫辛欣一起吃,辛欣卻還陷入長長的思考中,壓根兒沒聽見她的話。
結果方秀媚自個兒吃飽了飯,又回房小睡一覺,正與周公游得歡暢,卻被辛欣急匆匆搖醒。
「方姊,妳說我努力練習手藝,做些小飾品、娃娃裝來賣好不好?」
方秀媚回想起之前辛欣努力了兩個禮拜,只做出一件連衣袖都長短不齊的小洋裝,心都慌了。
「妳確定?那些東西很麻煩的。」
辛欣用力一點頭。「我發現自己還滿喜歡串珍珠、做飾品的。雖然我的手不太聽話,常常把東西做壞,但我相信只要努力練習,一定可以做得好。」她還記得埋首在那堆手工藝時的心情,真是萬分愉悅。雖然成品出來不甚美好,可那仍是長久以來她做過最順手的事。
方秀媚回想一下陪她做手工的日子,她因為手腳不靈活,做出來的東西確實不甚美觀,但不可否認,她天生的美感和設計感卻頗強,果真能訓練至心到手到,或許可以在這方面謀一條出路來也說不定。
當下她不再反對,點頭說道:「那好吧!明天我就去買材料回來給妳練習,希望妳早日做出好成品。」
「如果能夠成功,我一定做一件最漂亮的飾品送方姊。」抹去眼淚,辛欣又要重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旅程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她加大力道抱緊懷中的白蛇燈籠,就像在對它祈求,讓她可以心想事成吧!
不知不覺間,龍易飛親手製作的這只白蛇燈籠已成辛欣心底最大的慰藉。那不單單只是愛了,是更深一層的仰慕,心靈的支柱。
燈籠就是龍易飛,燈籠在,哪怕龍易飛已不在她身旁,卻進駐她心底,無形地支撐著她,面對那茫茫前程,她無畏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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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尊尊的戲偶、娃娃在龍易飛手下成形,華麗的外貌、巧妙的手藝為他帶來大量的名氣與財富。
同時,龍易飛和丁絡經營的網路商店也逐漸有規模,開始向其他產業進攻;兩個年輕人靠著網路,開創了太好前程。
丁絡滿心歡喜,但龍易飛卻在功成名就中,日復一日地感到心靈空虛。
一個人賺錢到底是為了什麼?單純地求吃飽穿暖、活得下去嗎?
他現在的錢已不只夠讓他衣食豐足,更足以蓋豪宅、買名車。
他該滿足了,但他就是不開心,總覺得心頭空了一片,荒蕪得像沙漠一樣。
他出生豪門,少年時意氣風發,直至十九歲那年一場意外讓他飽嘗人生痛楚,渾渾噩噩揮霍了六年人生,如行屍走肉一般,不知生,也不知死。
他原以為後半輩子就是那麼過了,以他糟蹋身體的程度,他也不可能活太久。
哪裡知道,他的心藥突然出現了,辛欣……他愛人的身體回來了,卻沒有帶回他愛人的靈魂,她變得……
他看著不再聰明靈巧的辛欣,總是忍不住懷念過去她的善解人意。
可她會變得遲鈍,全是為了救他,每每想到她的捨命相護,他就滿心感動。她能為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難道他還能嫌棄重傷難癒的她嗎?
於是他發誓要照顧她,日日夜夜細心呵護,祈禱有朝一日她能夠恢復如昔。
外人見到他這樣,總少不得讚他一句情深義重,可是他午夜夢迴,卻常在懊惱她的不解人意。明明他已經叮嚀多次的事,她就是記不住,讓他每日光替她收拾善後都累得半死。
他的煩惱,對她說,她不懂;他的鬱悶,向她言,她也不明白。他一腔情意注定得單方面的付出,從來就收不到任何回報。
偶爾他還是會抱怨的,她就這麼笨嗎?教了幾百次,還是不懂。
日積月累,他真的好累。可他對她有承諾,萬萬不能違背誓言。
結果她卻自己看出了他心情的轉折,主動離去。
他應該開心才是,那偌大的包袱終於可以卸下。
偏偏……他就是好想她,那嬌憨的模樣、那迷糊的脫線性子……即便那回,她誤餵他安眠藥,差點害死他。如今想來,仍是件件甜蜜、事事溫馨。
他到底是怎麼了?他心之所種明明是朵解語花,奈何日日所想都是一個傻丫頭。
真的愛上那個笨辛欣了嗎?她有哪裡好?相處了快兩個禮拜才真正記住他的名字,手遲鈍、人又笨,完全不符合他夢中所想的人。
可這磨人的思念又是怎麼一回事?真的搞不懂,他越想越是迷糊,在屋裡來去徘徊,不知不覺站在她從前住的房間門口。
這裡雖是她的房間,其實她住在裡頭的時間卻不多,尤其他開始給她講述他們過去的戀愛故事後,她多數的時間都是賴在他房裡,磨著他一遍又一遍地講著那些陳年舊事。
聽說辛欣也不愛別人進她的房,連打掃的僕人都不許進,只除了他,還有……「方姊!」才想到方秀媚,就見到她從辛欣房裡走出來。
「阿飛,你怎麼站在這裡?」方秀媚手裡抱著一個大紙箱。
「我……偶然經過。」他說不出心裡的想法,轉移話題。「妳搬什麼東西?這麼一大箱,要不要幫忙?」
「不就是之前我幫小欣買的那些珍珠、亮片、蕾絲、緞帶之類的雜物,不重,我還搬得動。」
「妳搬這些東西做什麼?」要說方秀媚突然對做手工藝起了興趣,龍易飛是萬萬不信的。方秀媚舞刀弄槍行,讓她做女工,殺了她比較快。「況且妳把東西搬走了,萬一小欣回來又要找了,不要搬了。」
「我就是要搬去給小欣啊!」
他腦子一轉,馬上知道答案。「小欣在妳那裡?」
「可不是。她說什麼要工作,要過生活,要鍛煉手工藝,將來就靠做些小飾品吃飯。」對於辛欣的倔強,方秀媚很不能理解。「我都告訴她了,我還養得起她,要她不必煩惱,她偏偏要練,我就來幫她搬東西了。」
「她一向就是這樣,不愛依賴別人,總是自己逞強,累得生了病,讓關心她的人擔憂半天。」龍易飛邊搖頭邊歎,臉上是無限的懷念。
方秀媚訝異地看著他。「你們不是玩完了?難道……阿飛,你老實說,你心裡對小欣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他也不曉得,看著現在迷茫的卒欣,他總想著她過去如何聰明、如何機敏。但不見這傻丫頭,他心窩就像被刨去了一塊,吃睡都不得安寧。
「小欣說你不愛她,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再佔你便宜,做你的妻子讓你養。可我看你似乎對她還挺有意思的,不像沒感情啊!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說來讓方姊聽聽,也許我可以幫你們出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