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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冬的寒流過境,夜裡的溫度又驟降幾度。
祁暐的車駛近家門差不多五十公尺左右,他從未預期到自己會看到一團垃圾或是一個類似野狗或是流浪漢之類的人瑟縮在側門邊。
他面無表情的以遙控鎖打開大門,「呼」地一聲,車子連人迅速越過門內。
兩秒鐘後,銅製的大門又緩緩合上。
銅材撞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清晰與震撼,但側門邊的那團「生物」卻依舊動也不動的依靠著牆。
數分鐘後,牆邊的側門無預警的被人從裡面打開,是祁暐從屋裡走了出來,他站到「不速之客」的面前。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審視著,然後他確定了眼前那團「垃圾」的身份,「牠」不會是流浪狗,因為流浪狗是不會穿著羽絨衣物的;「他」也不是流浪漢,因為流浪漢是不會拿著名牌包包的。
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也是他目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
他最近很忙,以致沒時間和一個驕縱成性的女人浪費時間。
他輕輕擰眉,不曉得她今夜此舉又是為哪樁?她最終的目的又是為何?也許他該就此轉過身,任她自己一個人演完獨角戲。
「妳在這裡做什麼?」祁暐冷冷的聲音在夜風中響起。
時間一秒秒過去,葉詩詩依舊一動也不動,就在祁暐以為必須再度開口時,她突然蠕動了一下,雖然很輕微,他還是看到了。
葉詩詩緩緩抬起深埋在雙膝的螓首,迷濛的眼睫映入一雙高級的黑色皮鞋,順著他直挺的西裝褲腳,到包裹在剪裁合身完美西服裡的身軀,最後來到他刀鑿般俊美的臉上。
「我……丟了家……的鑰匙。」她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其實她丟的不只是家裡的鑰匙,她早就連家都沒了。
「起來!」祁暐冷凝著臉。
葉詩詩無法克制的打了個冷顫,再無其他反應。
「起來!」想死也別死在他家門口。
也許是他話裡明顯威嚇的語氣,葉詩詩張著大眼瞪了瞪他,猛然站起身……
然後她眼前一片黑,往前趴了去,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穩住她。
她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不放,等待那一陣因不知是沒吃晚餐,所引起的血糖過低的虛弱;還是身體不適所產生的暈眩感慢慢褪去。
這時候搞投懷送抱,她不嫌時機不對?祁暐不屑地輕扯嘴角,以強勢不容拒絕的動作,把她拉離自己的懷抱。
葉詩詩察覺到他排斥的態度,貝齒緊咬的粉唇不住的輕顫,美麗的瞳眸憤恨的盯著他,她一手扶住牆壁努力站穩,一手甩開他還在幫她撐住身子的大手。
她憎恨地望著他,就在三個小時前,她親眼目睹這個男人和外面的女人親暱的摟抱在一起,相偕走出餐廳的門口。
當時,她的呼吸一窒,只感覺到胸口被狠狠的撞擊一下,雖然早知道他對她無心也無情,但她還是忍不住心口發疼……
而此刻,他不但不幫她,竟連碰也不碰她這個正牌老婆一下,還當她是瘟疫一般的嫌惡,她原有的心痛早已被滿滿的憤怒所取代。
祁暐深邃的眼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走進屋裡。
三秒後,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門邊的人,她低垂著頭,扶著牆的手微微在顫抖著,全身似乎也在抖動。
「別以為每回都會幸運地有人幫妳開門。」他冷冷的開口。
她因他的話而抬頭,他看到她的眸底不經意閃過一絲痛苦的神采,雖然很輕微,但他還是注意到了。
她需要幫助嗎?他想也不想的轉身面對她。
葉詩詩頻頻吸氣,在確定她的身子還硬撐得住時,她立刻鬆開扶牆的手,強逼著自己略過他複雜的眼神,直挺挺地走過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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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月如勾。
祁暐在靜夜裡凝望著熟睡中的容顏,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事實上,這一個星期以來,每當他深夜一、兩點進門時,都會看到她纖弱的身影就躺在那裡。
而今夜稍早時,他為她開門讓她進屋後,她就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不想理會她,便上樓去沐浴,又處理了一些瑣碎的事後,才下樓來找水喝,而這已是兩個小時後的事情。
客廳裡一片寂靜,他沒看到她的人,以為她早已上樓,然後他聽到淺促的呼吸聲,走近沙發一看,原來整座椅背擋住她,她在沙發上瑟縮的蜷縮成一團。
他凝望著她那張比結婚之時消瘦蒼白、眼窩漆黑的小臉,巨掌不自覺地伸向她,直到指尖幾乎要觸及她的頰畔,他才猛然抽回。
他大口喘氣,為自己心生的憐惜,甚至想脫下睡袍外罩為她覆蓋的行徑,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麼?他該恨她的不是嗎?她只是他復仇的棋子之一,他不該對她有漠視之外的感情不是嗎?
沙發上的人嚶嚀了一聲,身體動了一下,他以為她醒了,結果她只是往沙發椅的更深處縮去,呼吸聲仍是又淺又快,身子也微微輕顫。
是天氣冷的關係?還是之前在屋外待了一夜的不適?
他記得當時短暫的接觸,當他扶住她時,曾碰觸到她冰冷的手指,和她身上傳來不尋常的熱度,還有她後來不經意外露的痛苦神色。
祁暐的手不再遲疑地貼上她的額際……該死!果然是如他所想的熱燙的溫度。
他拿起電話,熟練地撥出一組電話號碼,語氣裡有著他自己所沒發現到的急切及關懷,「杜醫生,我是祁暐,麻煩你到家裡來一趟。」
在等待杜醫生到來的時間裡,他告訴自己,他只是不願意在家中見到一個要死不活的人礙他的眼,絕對不是因為他關心她,或是疼惜她白癡式的逞強行為。
他說服自己,他不希望她有事,他需要她活得好好的,因為只有如此,她才能承受得起他對她的恨意和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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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詩詩醒來時,陽光斜斜的從窗簾縫灑了進來。
她在床上動了動,感覺身體非常疲累,彷彿才剛經歷過一場耗神費力的馬拉松大賽。
床上?她眨眨眼,確認自己是躺在臥室的床上,可她根本不確定昨晚最後的印象有回到臥室來。
低頭掀被瞧瞧自己身上穿得仍是昨天出門時所穿的衣物,但可以感覺全身黏黏膩膩的,極不舒適。
她茫然地望向床頭櫃上的時鐘──
四點零五分……四點零五分?斜照不刺眼的陽光?她竟然一覺睡到隔天的黃昏?
然後床頭櫃上另有其他的物品吸引住她的視線,一杯幾乎喝光的水,一大包醫生開的藥。
還有手腕上貼著針劑注射後的棉球。
她的記憶回到昨天晚上,她記得自己昨晚是強忍著身體的痛楚,傲然面對他不忠的羞辱,直到沾到沙發,她才知道自己虛弱得不堪一擊,一等到他離開她的視線,她便跌進一片黑暗中。
難道是他發現了她的異狀,請醫生來為她出診?
她坐起身,下床披了外套走出房外,四周靜悄悄的。
十分鐘後,她確定這座豪華的屋裡一如往常,只有她一個人。
但他昨晚近似關心的行徑,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裡的某一部分正在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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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外面響起車聲時,葉詩詩朝牆上的時鐘望了一眼,時間是晚上的八點五十五分。
這麼早?她可以認定他是為她而提早回來的嗎?
她的心跳頓時快如擂鼓,心情也因為期待而有了緊張,但仍力持鎮靜的端坐在沙發上等他進門。
拎著兩碗從外面買回來的稀飯,在踏入家門的一剎那,祁暐才意識到他的做法很怪異。
事實上,這一整天,他的行為舉止都不太像是平常的他,因為有好幾次,他在處理公事的空檔,都會不由自主的望著桌上的電話失神,好半晌過去才輕斥自己脫序的舉動。
晚上八點半,他的紅粉女友來電詢問他答應前去為何還未到時,他竟想也不想的告知今晚不過去了。
電話那頭的人雖然失望,但仍不忘提醒他,寒流來襲,別忘記多添加衣服,這時,他才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整天是在為「某人」擔心。
因為昨晚他請來杜醫生來為葉詩詩看病時,在他診斷完後直搖頭,說明她的身體十分虛弱,且病況不輕,感冒又再加上受寒,差點就轉成急性肺炎。
當下,他的思緒裡閃過一個想法:是因為他沒及時注意到她的不舒服,所以她的病情才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