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英國倫敦
波音747平穩地降落在跑道上。陰濕多雨的霧都,這天難得有一片璀璨驕陽。
頭等艙內,閎毅一面解開安全帶,一面佈滿溫煦微笑地倒過身來,柔聲問道:「累不累?」
「還好……」
艾筠新燙了一個復古式的髮型,秀髮往後直下,只有在垂肩的髮梢部份出現風情萬種的波浪。其實她現在看起來就像拍「力士」洗髮精廣告的張曼玉,復古典雅中又有一股新潮之風,把她女性特有的嫵媚都襯托出來——只是她不願意在閎毅面前承認。
為了一個令她更加美麗風華的新髮型而賭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失調故障了,反正自從碰上沈閎毅以後,她渾身上下都感到不太對勁。
更慘的是,他現在是雇她來當「花瓶」的老闆——一想到花瓶二字,她更加嘔氣,她照著他的品味和指示,而為他打扮得雍容華貴、光芒難掩,活脫脫像個好萊塢A牌明星,而他只是要她來當「花瓶」?!
閎毅繼續柔聲道:「你好美!你看大家都站起來看你呢。」
艾筠一邊假笑,一邊說:「那一定是他們的座位上有圖釘或跳蚤。我記得我們合約上好像沒有『猛灌迷湯』這一條嘛!」
閎毅自討沒趣,歪了歪嘴嘀咕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稱讚你兩句話也不行。你是美女,可是我又不是野獸,你幹嘛防我像防洪水猛獸般?」
不防才怪呢!她現在可是在「上班」,憑勞動賺取薪水,雖然還有點靠「美色」,但是如果沈閎毅也像以前工作的那名主管一樣伸出惡魔怪手,她一定馬上跳飛機!
不過,拿人薪水,替人辦事,艾筠緩和了臉色和音調說:「別忘了,我是陪你來出差辦公的。對了,一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這趟行程有些什麼活動,需要我幫你幫翻譯和整理文件嗎?」
旅客正魚貫湧下飛機,閎毅站起來打開頭頂上的行李箱,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這些你都不必做。時候到了,我自然會交代你怎麼做。今天晚上我們要出席一場演奏會和晚宴,就在倫敦市政廳內舉行。」
「倫敦市政廳?晚宴?那我得穿『甲種服裝』羅!」
不料閎毅像碰上非洲來的外國人一樣,蹙眉問道:「什麼『甲種服裝』?戴鋼盔、配S腰帶和刺刀?怪怪,你又沒當過兵,怎麼也懂這個?安啦!放輕鬆一點,沒那麼嚴重啦!」
哦,原來沈閎毅也不懂這種「江湖術語」!這麼說來,愚癡的人不只她一個?
兩人提著簡單隨身行李,隨著旅客們步出飛機,領取行李,辦理入關手續。
望著那六大箱拖也拖不動的行頭,艾筠忍不住抱怨道:「我們才在倫敦待四天,我非得把所有作秀似的家當全部帶齊嗎?」
閎毅語焉不詳地應了句:「以免突發狀況嘛!」
幸好他乖乖地去推手推車來裝行李,並且自動代勞服務,要不然她全身的骨頭一定散掉一半。
剛步出關口,兩個人正穿過擁擠的入境廳時,突然,一名穿著十分考究、外表端莊又美得令人停止呼吸的東方妙齡女子,直直地朝閎毅走來。
一到他跟前,妙齡女子突然裝得十分愉快,如見到親人般地大聲用英文說:「噢,親愛的,原來你在這裡!」
然後不由分說,兩隻手臂用力環抱住閎毅,熱情如火地給他一記深吻。
艾筠在一旁看傻眼了。閎毅大飽艷福之際,一時也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等到女郎把他吻過癮,這才放開他。
閎毅尷尬萬分,又怕艾筠會產生誤會,急忙向女郎問道:「小姐,你……」
不料女郎更快地把他的話堵住。
「甜心,你旅途上一切還好吧?」強迫中獎地,女郎又投懷送抱地貼上來,不過這次她很快又很輕地在閎毅耳旁低語:「小心有人監視!Z派我來的,我是歐洲三號,你現在的名字叫傑森。」
閡毅恍然大悟,這下子他該怎麼辦?入境廳內人多又吵,而艾筠的臉色也快變得比「摩登大聖」還要綠了。
「到外面再說。」
閎毅不多做解釋,也不敢多逗留,率先推著行李車走出入境大廳,而後面則跟著兩位面面相覷的女孩。
在一處角落,閎毅先安撫艾筠道:「是一位朋友……的朋友來接機,我叫她不必麻煩。」
然後,也沒有給兩名女孩介紹,他又忙跟歐州三號講話。
「很抱歉,我已經吸收到新幹員了,我的身份掩護沒問題,只是還沒有向Z報告而已。」
歐洲三號已經失去剛才的親熱勁,反而變得異常冷艷,十分肅然地說:「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那我的任務怎麼辦?萬一出問題呢?」
閎毅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要說服對方。
「不會,你放心。Z也知道我需要新幹員,有事情我自行負責,你先回去向Z回報告一聲,今晚我去市廳之前,也會向他報到。」
歐洲三號心軟了下來,她不忍心刁難英俊得令她大感意外的東方六號。
「好吧!路邊這輛六門轎車是來接你的,司機是我手下的幹員,給你們用了,我自己回去。」
一切講妥,幹員司機也出來搬運行李。
閎毅走向艾筠,腦海裡還在思索著該怎麼解釋時,歐洲三號又奔過來擋在他們中間,然後又恢復熱情地勾摟住閎毅,然而在擁抱之際,她迅速地將一個信封插入他的西裝內口袋。
「所有的行動計劃都在裡面,還有一把鑰匙,你必須先到候機大廳的出租櫃去取一件行李……東方六號,我們還有沒有機會私下見面?」歐洲三號低聲說。
閎毅不想太傷人地掙開她的手臂,然後衝她一笑,又掉過頭來朝艾筠笑了笑。
「我們還有一件行李要領,你要在車上等嗎?」閎毅向艾筠帶些歉意地說。
艾筠此刻也不知從何升起一股醋意,她朝那位妙齡美女含首示意一下,說:「噢,不!我覺得這太有趣了,我可以跟著去嗎?」
歐洲三號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艾筠聽不懂的話——
「我會在後面看著你們。」
閎毅輕挽著艾筠的手肘,筆直地向通往候機大廳的市道走去。
「你朋友不一起來嗎?」艾筠邊回頭邊問。
「別回頭!」
什麼?連回頭都不行?!沈閎毅這小子現在就對她頤指氣使了,幹嘛這麼神秘兮兮的嘛?
她正想發言抗議,閎毅率先開口問道:「記得我們合約上三點條件的第一條嗎?」
她怎麼會忘記?只是他到底是幹哪一行的?她很心不甘、情不願地像小學生背書般道:「守則第一條:不要問任何問題。」
不問就不問嘛!誰希罕!反正她薪水照領,還可以環遊世界。
悶著一肚子氣地隨閎毅找到了出租櫃,看著他對著鑰匙號碼,開了鎖,然後取出一隻顯然很笨重的黑色大運動提袋。
兩人又往回走時,候機大廳內卻起了一陣騷動,還有幾聲女人尖叫,接著是四名全副武裝的警員衝出來,大批的地勤安全人員則在維護旅客秩序。
「請遵守指示離開!
一下子顯得有若草木皆兵、大敵當前。該不會他們這麼好狗運,一下了飛機就碰上防空演習?
閎毅一手提著運動袋,一手護著艾筠,依循安全人員的指示,開始向門口疏散。
經過一名警衛時,艾筠忍不住好奇地用英文道:「發生什麼事?」
「有人莫名其妙地被人用滅音槍射中大腿,可能是恐怖分子或黑社會人員。小姐,請你們快走吧,別逗留!」
現在所有在大廳內的旅客,都必須通過一道偵測武器的電眼門之後,才可以各自離去。
排隊等候受檢時,艾筠面帶憂色地問閎毅:「倫敦現在變得這麼亂?」
閎毅在人群中瞥見歐洲三號的身影,她遠遠地朝他微笑點頭,他明白了,中彈倒下的人也許就是別的間諜網派來跟蹤他的「反間諜」,他說不定還會有生命危險,而且可能禍及艾筠。
閎毅若有所思、心情複雜,卻又故作輕鬆地說:「誰知道?也許我們該感謝上帝才對。」
「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艾筠,我們快走吧!」
一上了六門轎車,閎毅交代司機「繞點路看風景」,艾筠還覺得閎毅很體貼,可是怎麼搞的?好像後面有一大群瘋狗在追趕似地,司機把油門踩得比噴射機還快!
司機將他們送到四季酒店下榻,一切手續似乎事先早已經有人安排妥當了。
以骨查擺飾和宮廷裝演聞名的四季酒店,一進入大廳內,那盞巨型水晶吊燈立刻予人富麗堂皇的深刻印象,而且在酒店附近,便是聞名於世的英國海德公園。
到酒店的這一路上,司機只開著車子在藝術氣息濃郁的蘇活區外繞了一大圈,連停都沒停一下,艾筠說想下車逛逛,閎毅卻堅持放下行車再說,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真是掃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