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中,童梓突然俯下身在小男孩耳邊喃語了幾句,他的表情立時揚起,興味的盯著眼前的韓青森,盤算令人頭皮發麻的交易。
「我們家阿童說缺一個園丁,你要不要來應徵?」
第九章
「你不該背叛我,不該背叛我,前世已負了我一次,今世你該來償還,這是你欠我的,我們一起死,黃泉路上再結情緣,你合該是我的……背叛者……死……死……」
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近乎瘋癲的低喃一遍又一遍的迴盪著,時而夾雜尖銳的笑聲,一聲聲地穿透入腦。
山風吹送著冷冽寒意,一陣陣襲進敞開的窗戶,星稀月淡的天空顯得特別暗沉,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蕭條感,冷呼呼的狂嘯在屋頂奔馳。
一件被脫下的道袍已經髒污不堪,裸露上身的藍清軒忙碌地提著一桶桶似清水的液體往屋外潑灑,單薄的長褲似不覺寒意的隨風飄動。
異常的興奮燒紅他的眼,兩手已磨破皮也不知痛,在處理完外面的事情後,他開始在屋內畫五行八卦陣,以自身鮮熱的紅血低灑成陣。
陰惻惻的笑聲再起,用紅燭在地面上插好八八六十四方位,登時焰光四射,照亮一室的冷清,陰魅的氣氛籠罩如倉庫般的鐵皮屋,狂風大作的捲起飛沙走石,幾乎要將這間小屋掩埋。
屋內有一張供桌,上頭有三牲四果,以及一隻奄奄一息的活雞,兩旁冥紙、黃符排列整齊,擦拭光亮的法器泛出陰冷寒光。
「呵……你終究是我的,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只要我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手的,你要是早點認命就不用受苦了,我來幫你解脫。」
灼熱的手撫向韓青森的面頰,發燙的皮膚抽動了一下,藍清軒以無比愛戀的心情輕撫久違的面容,心頭歡愉不已。
終於能在一起了,生死也相隨,這次他再也不能逃開了,他們的命運是緊密結合著的,誰也無法擺佈既定的宿命。
「森,不管什麼時候你都那麼好看,英姿煥發,氣宇軒昂,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愛得心都痛了。」
來個吻吧!你從來沒吻過我。
從前世到今生,你的心裡只有那個賤女人,不肯分點愛給我,連多看我一眼都嫌煩,你一定不曉得我用盡多少的心機才得到你,自從發現那只蝶精又不知死活的靠近你,我就全心全意的注意你的動態,看到你一個人出現在東區的街頭,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終於你是我的了,沒有人可以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藍清軒俯下身,輕吻微溫的雙唇,喜上眉梢地撫摸心愛的人的臉龐,慢慢撫上他的唇、他的喉結,最後停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
怦怦!這是他的心跳聲,好久以前,他就想貼在他的胸口,當名溫柔的妻子,和他肌膚相親的共享美好的肢體交纏,感受靈魂昇華的快感。
為什麼他就是不懂呢?!愛他是他的使命,他怎能背離的推拒,他們注定要成為宿命鴛鴦。
「住……住手,你在幹什麼,別在我身上摸來摸去,真是噁心。」清醒過來的韓青森大減。他的手放在哪裡,別亂摸呀!
「什麼噁心,我在做令你快樂的事,你要感謝我才是。」藍清軒的手覆在他隆起的火熱上下撫弄。
要命,這根本是變相的折磨。「不要用你骯髒的手碰我,你讓我覺得反胃。」
他不排擠同性戀,但他無法接受被男人撫摸的感覺。
「你說什麼?」眼一沉,藍清軒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打得聲音宏亮又充滿暴力美感。「不要惹我生氣呵!我已經容忍你很久了,我不會再縱容你離棄我。」
「誰需要你容忍,我們根本八竿子……打不著,你快把我放開,否則我……我不會原諒你。」
眼冒金星地偏過頭,口中流出黏稠的液體,兩手被反綁在頭頂的韓青森掙扎地動了一下,隨即又挨上一巴掌。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記得他在愛情當鋪,和當鋪老闆完成交易,同意以自身作為典當物,贖回紫蝶的愛情,而他的事業可以照舊,只是在當鋪需要他的時候隨傳隨到。
在合約書上蓋好章後,老闆一臉詭笑地要他自行在百萬朵含苞的花朵中找他要尋回的愛情。
明明已達成目的還要整人,讓他在萬花中獨自尋找,差點身陷花海脫不了身。
當下,他終於明白老闆為什麼願意以他來交換一份愛情,光憑那個老頭根本照顧不了所有的典當品,不找幫手遲早會花滿為患。
根本是被他們賺到嘛!他被騙了。
一咬牙,他仍挽起袖子在花群中穿梭,每一朵花苞看起來都極有可能裝著紫蝶典當的愛情,摸了杜鵑又想芙蓉,想摘下月季,偏多看了百合一眼,考慮再三還是猶疑不決。
只有一次機會,不能出錯,他實在不知該從何下手,望花興歎地默念紫蝶的名字。
突地,花海中射出微量金光。
好奇的撥開眼前沉睡的花朵,他看見一株半開著的金色牡丹,一團流動的光芒若隱若現地朝他微笑,欲掙開包裹的花瓣重新入世。
那時他想也沒想地摘下它往外走,胸口一陣熱的漲滿芳馥的香氣,就像紫蝶身上所散發的清雅味道。
不知是對是錯的走到門口,穿透過鐵門離開當鋪,被暖暖的陽光一照,他有活過來的感覺,鬆口大氣後發現花上有一張類似符的封條。
當下一撕,射出金芒,手中的牡丹花頓時綻開到有如人臉般大,經陽光照射更顯嬌媚。
但在金芒隱入天際後,花瓣迅速凋零,當場化為一堆白灰隨風而逝。
錯愕之際,他聞到一股奇怪的檀香味,然後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誰說我們沒有關係,你是我拜過堂的夫婿,怎麼可以狠心的不認我。」藍清軒的臉上浮現女性特有的陰柔,細眉紅唇給人一種柔媚的感覺。
眼角抽搐的韓青森為之木然。「你有沒有搞錯呀!兩個男人如何拜堂,你活在哪個年代?」
天呀!現在還有人用拜堂一詞嗎?又不是古裝劇的情節,鳳冠霞帔來湊熱鬧。
「宋朝。」正確說法是宋真宗鹹平七年。
嗄?!他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古人吧!傻眼的韓青森頭痛欲裂地想大叫。
「阿軒,你清醒點,不要搞不清楚現實和虛幻,我們身處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而不是宋朝,你別執迷不悟了。」宋早已滅亡幾百年了。
要說古人,他家那個時為青鳥時為女子的小婢女才符合要求,活似古畫走出來的仕女……旁邊那位搖扇的小丫鬟。
「你錯了,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你是夫,我是妻,我們拜過堂,就差喝交杯酒了。」
因為他根本不進房,只吩咐小廝傳話,要她早點休息,他要招呼賓客不克前來。
那一晚他睡在書房,直到那場無名火燃起。
藍清軒笑得飄忽地撫著他的唇,口氣溫柔到幾乎可以滴出水,一下輕一下重地戲弄他心愛的男人,迷亂的眼中有著對他的愛戀。
突地,他像是想到什麼似地換了張臉,表情猙獰地往韓青森的脖子掐去,打直的雙手使勁地往下按,看韓青森越痛苦他越開心,嘴角上揚地冷視逐漸漲紅的俊容。
一陣風起,鐵皮屋略微震動地發出嘎嘎聲,藍清軒神智一清地露出懊惱神色,連忙鬆開手讓臉全黑的韓青森呼吸。
「咳、咳,你……你瘋了……」他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不成。
「呵……我沒瘋,是你始終沒想清楚,我對你的愛有如遭火焚般的痛苦,為什麼你卻宛如無心的置之不理?看也不看我的一片真心。」
不可饒恕。
抓著他的雙手將他往八卦陣法拖去,似笑似哭的藍清軒眸中有著同歸於盡的決心。
藍清軒一點也不覺得冷,暴露在寒風中的精瘦上身依然火熱,像一隻即將浴火重生的鳳凰,滿室的燭光照出他的視死如歸。
他不是瘋了,而是執念太深,前世的記憶延續至今生,不得所愛的怨慰累積成恨,在愛恨之中尋找一個出口。
男身女魂受困多年,他的苦非一般人能忍受,尤其是以男兒身愛上他。
為世不容的戀情令他掙扎得幾乎要崩潰,一直隱忍著不爆發,他以為自己可以朋友的身份默默關心他,不求回報地看著他走紅。
若非算出今年他的夫妻宮有不尋常的異動,他也不會逾越那條界線,將心底的熱情一古腦的宣洩。
「我根本不知道你愛我,何況我對男人沒興趣。」誰曉得他那麼變態,用非法的手段綁了他。
燭光森然,冷風颯颯。
藍清軒陰沉的低笑著。「你應該知道,我寫了三十七封求愛信給你,可你一封也沒看過。」
「那些是你寫的?」
「沒錯,是我寫的。」但他卻丟給經紀人處理,枉顧他字裡行間的濃烈愛意。
「那場人為的車禍也是你策畫的嘍?」這句話問得有點廢話,除了他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