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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一起報的名,但月笙被編到先鋒營,昭芹則隸屬中軍,根本不像她們倆當初所料想的能時時互相照應那麼好。
最慘的就是月笙了。
她怎麼也想不透自己這種弱不禁風的體格竟會被編到先鋒營來,這究竟是何原因?
老天竟然安排她打前鋒?看來她要死很快了!
「啊!」
冷不防地,有人從背後重重推她一下,才剛接受完兩個時辰槍術訓練,兩腿還累得直髮軟的月笙毫無防備,立刻往前跌跪下地。
「哈……這小子真是沒用,一拍就倒,還跟人家打什麼仗呀?」
月笙站起來才看清說話的是個麻子,他身旁還跟著兩個看來也吊兒郎當的小兵。
她拍拍褲上的灰塵,不想搭理他們,卻是才移動一步就被他們三個包圍。
「你們想做什麼?」她直覺他們不懷好意。
「做什麼?看你這娘娘腔的不順眼,想好好教教你什麼叫做男人呀!」
麻子說著又動手推了她右肩一記,這下月笙可真火了。
「你們幹嘛動手動腳的?」
「你們幹嘛動手動腳的?」麻子尖著嗓學她說話:「男人女相,連說話都像女人,我看你乾脆閹了自己,直接去當女人算了!」
「他去當太監也滿適合的。」
「說不定他就是太監哩!我來摸摸看--」
「你敢?!」
月笙用力拍掉對方伸來的魔爪,臉色都白了。
「啪」地一聲,麻子一甩掌重重地往她臉上甩了下去。
「我不敢?你們兩個把他架住,我就把他褲子脫下,讓他知道我敢不敢!」
「你脫看看?」
在月笙放聲尖叫前,一個飽含怒氣的低沉聲音由背後傳來,換他們三個白了臉。
「將……軍!」
抓住月笙雙手的那兩人立刻放手,三個人方纔還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盡滅,全是一副大難臨頭的衰相。
「遇上突厥兵時隨你們要殺、要脫,但是在我的軍營中絕不允許有持強凌弱之事發生!」
拓裡冷眉一挑,威嚴下令。
「看來兩個時辰的操練對你們三個而言太輕鬆了,我要你們繞著營地再跑十圈。」
「啊?!」
三個人異口同聲發出哀號,還沒跑就先腿軟。
拓裡濃眉一蹙:「嫌太少?」
「不是不是,夠了,夠了。」麻子連忙代表三人發言。
「紀平!」
拓裡朗聲一喊,正在不遠處叱喝幾名違紀新兵的掌旗官立刻快跑而至。
「將軍!」
拓裡點頭回禮,再交代他:「你看這三人繞營跑十圈,一圈都不能少。」
「是!」
看著他們三個人垂頭喪氣地跟著掌旗官離開,月笙總算鬆了口氣。
可是等她將視線移到拓裡身上,想向他道謝時,他那一臉嚴肅的模樣好像正要來個「長訓」,害她立刻緊張起來。
「跟我進帥帳。」
拓裡撂下一句話便轉身先走,月笙從未見過他發怒的模樣,干噎了一口氣也止不住心中的忐忑。
「你不想要命了嗎?」
一進帳,拓裡回頭就罵她一句,月笙是一臉茫然。
「我犯軍規了嗎?」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我是指你為什麼沒跟我說一聲就來從軍?」拓裡十分氣惱。「要不是遇上你弟,我還不曉得你們倆雙雙辭了將軍府的工作跟來,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我想從軍報國。」
她得好心虛,但又不能老實說是想跟在他身邊。
「心意是很好,但是--」
拓裡突然一掌往她左肩拍下,月笙非但立刻斜了肩,還痛皺了眉。
「你這種體格風吹就倒、一拍就散,根本不是當兵的料。」他實話實說。
「所以我很努力在練身體啊!」她也不想早死的。「大軍在這營地受訓,不是還有四天才要出征嗎?這四天裡我一定會把自己再練強壯一點的。」
「你需要的不止四天,而是四年。」他認真問她:「軍旅生活十分艱苦,每個人都得自己照顧自己,沒人能分心保護你;打仗更不是遊戲,戰場上一個不留神便會身首異處。如果你是為了朝廷募兵所發的優渥薪俸,那麼你留在將軍府我也可以吩咐帳房給你--」
「多謝將軍好意,我不是為錢而來的。」月笙有些生氣,她看來有那麼貪錢嗎?「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不會成為大家的累贅,你放心吧!如果沒有其它交代,我就先退下了。」
拓裡接住她雙肩。「我並非擔心你會成為累贅,而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記得月笙、能跟我聊她的朋友,而你的體格又真的比一般男子瘦弱,我不希望你出事,你懂嗎?」
月笙紅了雙耳,這就叫愛屋及烏嗎?
「你還是堅持要從軍?」拓裡再問她一遍。
「嗯!」
月笙肯定點頭,現在她跟他的決心更強了,說什麼也不打退堂鼓。
「那好吧,我調你去當伙頭兵。」拓裡告訴她:「還有,你這幾天每天都要比別人早起一個時辰跟我練拳,比別人晚睡一個時辰跟我練刀、槍。」
「好。」
她豪爽地一口答應,每天能跟他單獨相處兩個時辰耶!就算要她學劍都行。
「你別笑,我會十分嚴格地訓練你!你太陰柔了,少了一份男子漢的氣魄,所以方才才會受人欺負,我一定要把你訓練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月笙唇角牽動了一下,很想笑,也很想叫他別再白費工夫了。
不管他再如何嚴訓,她呀,一輩子也成不了「男子漢」的!
第四章
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月笙雖然沒由女變男,不過男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動不動就稱兄道弟混成一堆的那些她倒全學會了。
拓裡有一點沒錯,在軍中沒人顧得了她,只有她能照顧自己,所以她只好盡全力扮男人,還真讓她在伙頭兵裡棍得不錯,也交到了幾個朋友。
「不過,我們這樣會不會嫁不出去呀?」
好不容易在飯後得空來找她的昭芹,一臉的擔憂。
「我們兩個還沒出嫁就跟著一群男人吃喝拉撒睡的,要是傳出去,一定沒有媒婆敢上門提親了。你還好,有個將軍未婚夫等著,我就慘了,肯定沒人要了啦。」
「我們倆又沒有家,哪來的門讓媒婆上?」月笙笑睇她。「而且只要我們倆不說,誰會知道這件事?我們現在可是『男人』呢!」
「對喔。」昭芹打了一下自己腦袋。「說得也是,沒人知道我是女的嘛。」
月笙好奇問她:「你怎麼會突然提成親之事?該不會是你看上了哪個男人吧?」
昭芹瞬間脹紅了臉。「我才沒有哩!」
「真的?」月笙直覺有異。
「真的啦!」昭芹只差沒發誓。「都嘛是那個馬司武啦,動不動就喜歡跟人家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睡覺又老把腳跨到人家身上來,我又不能跟他說我是女的,叫他別碰我,很煩呢!」
月笙哂然一笑,看來小義妹是情竇初開了。
「人家好歹也是個中軍將領,跟你親還不好嗎?他當你是朋友,中軍裡就沒人敢欺負你了,反正他又不是故意輕薄你,碰一下也不會少塊肉,你把他當女的同伴看待不就不覺彆扭了?」
昭芹噗哧一笑。「他塊頭比我還大耶!他要是女的那能看嗎?」
「說得也是。」
兩人笑了一陣,說好了半夜要一起偷偷去洗澡後,昭芹便先回中軍軍營。
「竹生!」
跟她比較談得來的幾個朋友在三十步外的地方招手喚她,坐在大石上的她起身揮揮手,立刻跑了過去。
「怎麼了?」
她看見大伙全一臉興奮中又微帶羞赧的表情,怪異得很。
「有新來的。」其中一人指向紅帳方向。「聽說新來了兩個,其中一個美若天仙,大伙正要去領牌呢,要不要一起去排看看?」
看來是新來了兩名姿色不錯的軍妓,月笙一想到那兩個姑娘得在這過著玉臂萬人枕的生活,心裡就一陣難過。
「不了,我有點不舒服,你們自己去吧。」
「好吧,回來再告訴你她『功夫』如何。」
月笙紅了臉,不懂他們男人怎麼老愛談「那檔事」。自從軍以來,她被「逼」聽了不少她從來都不曉得的男女之事,害她現在看到裡哥哥都會覺得怪怪的,渾身不對勁。
「不曉得裡哥哥會不會去紅帳?」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裡就頗不是滋味的。
「你一個人站在這發什麼呆?」
月笙抖震了一下。她的自言自語沒被人聽見吧?
「將軍。」
她一轉身,拓裡正好走到她面前,害她笑得好尷尬。
拓裡朝她方才凝望的方向看過去,唇邊泛起一抹解意微笑。
「你想去紅帳?」
「才不是!」她立刻否認。「我才不去那種地方呢!」
「幹嘛那麼激動?」他淡然說:「軍旅生活苦悶,想去溫柔鄉尋求慰借、發洩一下是很正常的,就算你要去我也不會笑你。」
「真不公平!」
她氣沖沖地說了一句,拓裡卻完全不明白她在氣什麼。
「什麼東西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