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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時月

  ※※※

  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這是柳沐蕎最近的消遣,除了這樣,她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因為她的眼睛還看不見。不過大夫說再兩天就能拆紗布,到時結果就見分明。

  時歲已近寒冬,風一吹來刺骨得很,站在池邊的柳沐蕎不由得縮了身子。

  宋齡元的婚禮就在近日,她的擔子馬上能卸下,人生對她來說已沒有什麼好留戀牽掛的了,除非……

  「哼!有這麼好的興致在這裡優閒。」耳中突然傳來陸蟬的嘲諷。

  「陸小姐,有事?」

  「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你害死了二哥,我會永遠都記得。」陸蟬握箸拳,表情很是激動。

  見不到事物的柳沐蕎,明顯地感覺到陸蟬全身萌發的憤慨,那深沉的恨意直逼向她,她卻文風不動,因為既躲不過,又何須躲。

  「真羨慕你!」她忽然一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讓人保護得很好,而我……即便知曉,卻什麼都無法做。」語未惆悵滿懷。

  陸蟬一頭霧水,她聽不懂柳沐蕎的話。

  「罷了!你是聽不懂的,即使懂,也無法體會。」柳沐蕎緩緩轉身,移了幾步。

  她身後的陸蟬,望著她的遠離,心中的憤恨在須臾間達到頂點,她悄悄邁開步伐,輕聲來到柳沐蕎的身側,然後,用力將她推落水池。

  沒發出任何的喊叫,柳沐蕎就這麼無聲地跌進頗深的池塘。

  「我要你嘗嘗二哥死前的痛楚,宋沐蕎!」

  柳沐蕎是習水性的,只是陸嬋的話令她不想自救。陸官浩死前也是痛苦的嗎?

  應該是吧,跌落萬丈深淵豈有不怕之理,若是如此,就讓她一命抵一命了,也算對陸家有個交代。

  有了念頭,柳沐蕎點下自己的穴道,就讓她的死來結束這一切怨恨!

  漸漸地,水嗆入她鼻子裡,她開始不能呼吸,沒幾分鐘,她身體慢慢沉入池底。

  突然,她感覺到有股力量將她往上拉,失去意識前,她聽見有人拚命喊著她的名字,是誰呢?是在叫喚她的名?

  抱著柳沐蕎沒了呼吸的身體,陸官雍直奔房裡,「快叫大夫!」

  「是,少爺,這就去。」

  放她至床上,陸官雍解開她的麻穴,他能感覺到她的生命正在流失。

  「沐蕎!醒醒!」他大喊,他不要她死。「難道你連你姐姐都不顧了嗎?」

  柳沐蕎一動也不動,冰冷的體溫像極了屍體一般,陸官雍怔住。

  不,這樣的結果絕不是他期望的,他不要她死,她的命已是他的,誰都不准帶走她。

  「不,沐蕎,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這是我承諾過的誓言,就一定要實現。」他起身,奔向房外,找大夫來救她。

  陸官雍才剛離開房內,忽然一抹白色的身影無聲息地落在屋內。

  白色的人影身出手探向柳沐蕎的額前,輕言道:「沐蕎,你的命原並非如此,沒想到因為陸官浩為救你而亂了你的命盤,你我的師徒緣讓我無法放下你不管,所以我來救你,但僅此一次,畢竟我非你的命定貴人,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要多保重自己了,為師的會再來見你。」聲音溫柔地逸出,一股白光注入柳沐蕎的額前,她的面容逐漸溫熱起來。

  白色人影滿意地笑了,然後就如同先前般,一個縱身再度消失。

  「師——父。」柳沐蕎睜眼大喊,但屋內沒有半個人,她又作夢?

  她伸了手在眼前晃了晃,眼睛終於看得見了。

  「大夫,在這裡……」一進門的陸官雍看見奇跡似醒來的柳沐蕎,他激動地上前緊緊擁住她的身子。是上天聽到他的聲音,所以將她還給他嗎?

  「咳咳,我說陸公子,能否先讓老朽看看宋姑娘的狀況呢?」大夫走也不是,唯有冒昧打擾他們的恩愛了。

  「抱歉,請大夫為這位姑娘看看。」陸官雍冷靜地退到一邊。

  大夫診脈沒多久便笑開,「陸公子,這位姑娘根本沒落水的跡象,她真的落水了嗎?」

  他親眼所見,當然不假;他原想辯解,但想想人只要平安就好了。

  「那就檢查她的舊傷。」

  「舊傷已沒問題,多休息應該就沒問題。姑娘,你覺得眼睛如何?」大夫細心地為柳沐蕎診治。

  「看得見了。」

  「差不多了,姑娘已好了七、八分,陸公子可以放寬心。」大夫微笑道。

  「嗯。待會兒你姐姐就會來了,我會讓她來這裡看你,你要盡快養好傷。」語畢,陸官雍收回目光離開。

  門外,陸蟬也在守候著,她當然不是關心沐蕎,甚至也不以為自己做錯了,她在意的是大哥竟讓那女人住進他房裡。

  「大哥,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她冷冷質問。

  「我從來就不想說什麼,以後你要離她遠一些,不准再接近她。」

  「你這是在保護她?」她不敢相信,陸官雍竟袒護殺親人的兇手!

  陸官雍直視陸蟬,「我是在保護你,我不要你背上殺人的罪名,小蟬。」

  「只要她活著的一天,我就有可能殺了她。」

  「小蟬!你連我的話都不聽?」

  「小蟬最聽大哥的話了,可是這次不行。」陸蟬含著眼淚,「大哥,你為了宋沐蕎,變了好多,我討厭她,也討厭你!」轉過身,陸蟬傷心地跑開。

  陸官雍仰天一歎。由日從遇上柳沐蕎後,他已經變得快要不認識自己了。他也不知道留下她的理由是想親手殺了她嗎?或是……讓她手刃自己?

  「姐姐,你身體不舒服嗎?」難得獨處,柳沐蕎總會多關心宋齡元。

  宋齡元搖頭,「用不著擔心姐姐,我什麼事都沒有。」

  「對不起,害姐姐也得跟著我受苦,等你嫁給杜大哥後,情形就會好轉。」柳沐蕎甜甜一笑。

  「我的婚姻真能帶來好運?」

  柳沐蕎注視著宋齡元好一會兒,才答:「沒錯,我不希望姐姐再為我犧牲了,接下來的日子,沐蕎期望姐姐能得到幸福。」

  宋齡元感歎地起身,走到窗前,「沐蕎,姐姐只關心你的事情,為了你!姐姐可以放棄一切。」

  「夠了!」柳沐蕎咬著牙說:「我就是不希望你再為我做什麼事,你該有自己的命,不要再跟著我,姐姐,我們緣已盡。」

  宋齡元背對個子,憂傷地看著柳沐蕎,她曉得柳沐蕎的意思,所以更加難過。

  「沐蕎,姐姐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聽完之後,我要你盡速逃離陸府。」

  宋齡元還來不及道出,一聲用力的開門聲立即打斷屋內的一切,陸官雍赫然出現在眼前。

  「宋姑娘,請你謹言慎行。」聲音冷且無情,低沉地讓人害怕。

  宋齡元無言的退了出去。

  「她說了什麼?」地質問。

  柳沐蕎絲毫不害怕的迎向陸官雍,「姐姐什麼都沒說。」

  陸官雍的神情有些安心的味道,「那最好。」

  「那……如果說,我什麼都知道呢?!」在他轉身之際,柳沐蕎語出突然。

  陸官雍停住!回身,「你說什麼?」

  「我什麼事都知道了。」

  「什麼時候知道的?」他驚異萬分。

  「逃離泉州的那一晚,我看見你父親親自上門來向我爹道歉。」她的記憶慢慢地回到過往,小時候的她似乎不能明白爹爹話中的含意,等到她後來逐漸長大才瞭解。

  「為何不殺我?」

  柳沐蕎低首,喃喃地道:「因為我發過誓。那晚爹要我發誓,絕不起報仇之心,他說這一切都是命,是他的劫數!所以要我起誓絕不報仇,他要我平安地過完一生。」

  柳沐蕎心中知道這番話是可笑的謊言!乍見他時,才發覺她的恨念是如此之深,曾經恨得想殺他報仇,但在見到陸蟬後,她的心變軟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她若能殺了全陸家的人又如何?難保不會有他們的親戚再上門尋仇,而她——柳家唯一之後,怎能不聽爹的話?不為柳家著想?

  他一直想守住的秘密,原來她早就比任何一個人都早得知了,而得知實情的她,卻能一直壓抑著?

  「你真能忘記滅門之仇?」

  柳沐蕎落寞一笑,「怎能忘得了?每每作夢都是夢見與爹娘有關的事情,可是一醒來也曉得再也見不到面了,我怎能不恨呢?可……柳家就剩我一個,我不能對不起爹娘啊……」她悲慟地說。

  「你說出了,不怕我為除後患殺了你?」柳沐蕎讓他亂了分寸。

  「七年前,我失去一切,只剩齡元姐姐;七年後,姐姐能得到幸福,我什麼都無所謂了。」

  是的,她早失去一切,這世上如今已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第八章

  懾魂術,一種北方的迷魂術法,被下咒者,失其魂失其心,只聽令於下咒者。

  準備一隻純淨的小白瓶,瓶中裝著被除魂者的血液,蓋上瓶蓋,再用硃砂在瓶底寫下對方的生辰八字和名字,然後加上這一段咒語……

  手握白瓶,陸官雍的腦子全是西寧那晚,術者對他說的話。

  懾人心魂,這種行為絕非善舉,一個不小心便會害死對方,這並非他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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