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都同你說了?」她還以為可以瞞住他直到斗篷做好那日,沒想到老夫人已經先迫不及待的告訴他。
「你不認為按身材裁剪出的才會合身嗎?」他淘氣的說道。
終於他逗出她梨花帶淚的笑顏,思娘掙脫他的手臂,先將手中的狐狸毛皮小心的收好後,再拿桌上的量身尺在他身上比畫,最後她將所有丈量過的尺碼全抄寫在宣紙上頭。
聶珥安靜的隨她在他身上比來劃去,握緊的雙拳隱約洩漏出他的悸動。
上天明鑒啊,她可知道軟玉溫香不時貼近靠緊卻不能動她半分的滋味有多難受嗎?他甚至開始慶幸她想做的八成是斗篷之類的衣裳,所以只需丈量半身,倘若今日思娘為他做的是袍子跨褲的衣裳,那他強壓的慾望絕對是一發不可收拾。
而思娘在抄寫尺寸時眼睛不經意的瞄見那張上好的狐狸毛皮,所以她在落筆記下尺寸時有多添了一些些,因為她想將毛皮縫進斗篷中,好溫暖他時常策馬奔騰的身軀。
為了讓勃發的慾望有宣洩的空間,聶珥暫時踱離她,走到方才被他推開的窗欞,頭一抬恰好望見天上高掛的皎潔弦月。
他突然好想帶她到外頭騎馬兜風,在略帶涼意的秋夜中奔馳。
向來想到做到的他很快的走回思娘身邊,搶過她手中細毫就直往外頭走。
「少爺,您要帶思娘上哪兒?」眷戀不捨的望向桌上尚待剪裁的布正,她幾乎被動的被他拖著走。
「賞月。」他回答的乾脆,稍微縮小步伐,因為他發現思娘是被他半拖著走。
「可是……」她不停的回首,最後她放棄掙扎的說:「二少爺,請讓我將東西收拾好我們再去賞月好嗎?」她可不習慣東西被放得亂七八糟。
「把門鎖上,誰也進不去。」為了讓她心甘情願的不再拒絕,他暫時放開她的手,親自將她的門上鎖。「這樣,滿意嗎?」他低頭瞧她。
思娘頭一搖,不敢再有反對的意見,就這樣讓他拉著直直朝馬房走去,連疑惑也不敢問。
睡眼惺忪的馬伕被他吵醒,然後替他們牽來聶珥的坐騎,很識相的當沒見到思娘的手正被聶珥緊緊握牢。
「不是要去賞月?」思娘坐在高大馬匹上,極度不適應。
聶珥理所當然的回應她。「我們是要去賞月沒錯。」
「不是到小花園就看得見月兒嗎?」她胯下的坐騎在聶珥吆喝下緩步向前移動。
「我帶你到一處你會終生難忘的地方賞月,那裡的月兒才是美麗。」他笑呵呵的告訴她,幸福的抱著她軟綿綿的身子奔馳而去。***
聶珥帶她來到城南一座平實的小屋,門前連牌坊都沒有,就像平民百姓的小戶小院。
他將馬兒隨性拴在門前老樹樹幹上,手則緊緊握著思娘的手不放。
聶珥推門而入,就像來到自己家的院落一般。一進到屋內,思娘才知道原來外表和內部居然相差有如天壤之別,這座屋子的陳設一點都不輸聶府。
「這裡是我自己偷偷買下的地,拜託好友替我建造,進來瞧瞧。」他低沉的嗓音適時晌起。
聶珥繼續握住她走過迴廊,穿過數座跨院,直到她瞧見被跨院包圍在後頭波光瀲灩的水池,還有獨立在水池中央的水榭。
沒有任何拱橋供人行走的水榭就位在水池正中央,水岸旁的扁舟顯然是通往水榭的唯一工具。思娘怎麼也想不透,那竹造水榭究竟是怎麼建造的?
「來吧,咱們到月波水謝賞月吧。」他扶著她小心跨上扁舟,持起槳划船。不知何時,他愛戀上月光撒在思娘臉上時的嬌柔。
聶珥划小船載思娘到湖中央的水榭,他怕她不小心跌入湖水,所以乾脆打橫的抱起她,輕躍上水檄。
「這裡就是你說的月波水榭?」蓮足輕巧的站上竹屋,頭只要一昂就能瞧見皎潔的明月。
「每個角度都能見到明月。」他笑咪咪的告訴她。
思娘開心的趴上水榭竹編的搖椅,搖晃的椅子讓她呵呵直笑。
在水樹上她特別的放開胸懷,也特別開心。
「來這裡,」他再次抱著她走到另一頭面對水面的搖椅,聶珥先自己坐到椅子再將她放在膝上。「看到水面也有一輪明月嗎?」
看著水波上的明月和天上的明月相互輝映,她著迷的很,然後她瞧見自己與聶珥的影子拖得老長,相疊的影子恰好落在水波月影旁。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喃喃念出古人的詩句後,她笑咯咯的吐吐舌頭,覺得自己有些班門弄斧。
「皓魄當空寶鏡升,雲間仙籟寂無聲。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雲沖千里明。狡兔空從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靈槎擬約同攜手,更待銀河徹底清。」
他隨口吟唱詩句,卻教思娘抓出他詩詞裡頭的語病。「現在才不是滿月。」她揶揄的笑他。
「狡兔空從弦外落啊,」他伸手緊摟住她,浸沉在她馨香的美好中。「所以你難道沒瞧見玉兔正往外跳嗎?」
「哪有。」她恢復在師父那兒的活潑。
「沒有嗎?」他故意把頭向上抬望。「你真的沒瞧見嗎?那朵雲彩不就是月兔的化身。」
思娘順著他的視線向上望,卻什麼都沒瞧見。
「你胡扯瞎說。」她抗議著,但嘴角卻沁著甜甜的蜜。
「噓,我們聽聽嫦娥有什麼話要對后羿說。」
她聽話的偎得更緊,過了一會她才發現自己胸前多了塊蟠龍玉。
蟠龍玉冰涼沁心,她慌張的想從聶珥身上爬起。
「別拿掉,」反壓住她急欲脫下的玉珮,他收緊擁抱住她的手臂。「那是聶家的傳家寶,除了我以外,我兄長身上還有另一塊,我們會在尋覓到相屬的佳人後,將玉戴在她身上。」
「可……」她紅了眼眶,想說的話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是聶家老二,沒有聶府實際繼承的責任,爹娘從不干涉我,甚至娘親比任何人都還喜愛你,所以今生今世,我聶珥只願與你攜手相伴。」他的承諾清晰的傳送進思娘耳裡,也飄蕩在清新的空氣中。
她無法回應他對她的好,唯有沉默替代一切的言語。
因為她怎麼能告訴他,她到聶府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偷竊聶府的稀世寶貝?她怎麼能回應他如此深厚的愛意?
如今寶貝她不費吹灰之力的得手,只是心頭沉甸甸的,只覺得自己好卑劣。
聶珥將她的沉默當作應許,所以也沒再進一步的逼迫她說出同樣的真心話。
明月依舊高掛,涼風依然吹拂,只是月影旁的兩人心思已然迥異。
第五章
「二弟?」
剛換下朝服的聶珥正準備喚來隨侍備馬車準備回府,誰知還沒跨出樞密院的議事廳,就被迎面而來的男人喚住。
「大哥?」聶珥有些詫異的向前擁抱兄長,聶珥同他一樣也在朝為官,不同的是聶珥的職位是欽差大人,專門替皇上探詢人間疾苦與冤情。「你什麼時候回京城的?怎未見你回府探視爹娘。」
聶愷當個文官,卻比聶珥更像武人,粗壯又魁武的身材,若非聶珥早已習慣他那張黑面,與他不熟悉的人往往會被他給嚇住,今天他是特地拐到樞密院來找聶珥的。
「昨夜我早已探視過爹娘,反倒不見你的蹤影。」他毫不客氣的當場取笑兄弟。「怎麼,許久未征戰,倒是花柳街上少不了聶大將軍的份?」
「大哥您少笑話我,昨夜我是騎馬散心賞月去了。」他爽朗的大笑,語帶保留的回應兄長的調侃。
聶家兩兄弟相偕步下台階,聶愷不改自己問案的方式,很直截了當的說了。
「聽娘說,你有中意的姑娘?」聶愷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姑娘家能讓他大老粗只愛騎馬打戰研究戰術的弟弟甘心被收服。「是哪家千金如此高竿,能收服你?」
「她非大戶千金閨秀,而是我在咱們家門前撿到的寶。」提到心愛的思娘,聶珥掩飾不了滿心的狂喜。
「撿到的?」聶愷從沒有門戶之見,但撿個乞兒當媳婦兒,他這弟弟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但思娘的氣質出眾,絕非一般千金閨秀比得上。」毋需細看兄長臉上的錯愕,他也猜得到向來信奉人往高處爬的聶愷想說什麼教訓的話,所以他先阻止兄長會有的訓辭。
「別誤解,我只是想,皇上那頭若是知曉他的大將軍無法如他所願的迎娶公主,說不定會乾脆下道聖旨賜婚。」聶愷點破在朝為官者,最無法拒絕的事。
沒錯,皇上若是指婚要聶何迎娶公主,為人臣子的他絕對不能拒絕,因為拒絕的話就是抗旨,抗旨的後果很嚴重的。
「倘若真有那天,聶珥會辭官以謝浩蕩皇恩。」聶珥雙手抱拳,態度堅決的說。
「拜託,我可不想被你誅連啊。」聶愷開玩笑的央求。
「沒良心的傢伙。」他斜瞪兄長,抱怨他沒良心。「說說你怎會被招回京城?難道皇上又有差事指派?」聶珥捨棄馬車,和兄長步行離開樞密院,往家的方向散步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