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了我眼裡的不相信,便再一次堅定地告訴我:「你不是那樣的,她也知道你不是的,因為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有存在過第二個人,我的感情裡何來的第三者?」
「那戴詠芳呢?你欺騙她嗎?騙到她甚至心甘情願為你而死嗎?」我不可否認,我是有點震怒了。
一剎那之間,他變得無言以對。
而他的「無言以對」,一下子直教我的心如針在刺。他和戴詠芳在一起,這是無法用任何解釋去粉飾的事實,我差一點就忘了。
喔,徐世輝,求你不要,不要讓我徹底把你否定掉,不要讓我以為你用情不專,遊戲人間。
尷尬的空氣悠遊在我們兩人之間,近距離的相對卻教彼此的臉孔更為模糊。
我有著太深重的無奈,難道人可以為了愛自己所愛,而不惜以別人的血淚為祭品嗎?
我辦不到。
那麼,是不是從前早被上帝宣告死刑的緣份,就不該忍著到今天還不肯放手呢?
當我們就這麼任時間耗過的時候,卻沒去注意到,身邊漸漸圍上來的人。也不知道,今日一旦錯過之後,很多很多東西,便不復可尋了。
當強烈的燈光打到我們身上的時候,我們才同時震驚地猛抬起頭,半遮著眼看往燈光打來的方向。
十多把手槍正對著徐世輝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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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我一驚,立刻慌忙地站起來,擋在他的面前。「不要這樣!」
但是,強烈的燈光那邊,卻沒有給我任何回應。冷不防地,徐世輝卻把我一手拉跌到他的身邊。
「那……不是你老爸,」他咬緊牙根對我說:「是那集團的人。」
「什麼?」我下意識地驚呼,心跳開始加速。
「世輝……」我抬頭想再詢問些什麼,想再求證些什麼,卻只見他寒著臉,不懼地眼看著前方。
「別怕,」他緊緊地把我抱在他的身旁,臨到生死交關,仍在眷顧著我那一絲微不足道的恐懼。「他們要的是我。」
他卻不明白,我的擔憂,我的恐懼,全不是為了我自己,而為他。
他怎麼不能明白呢?我並不如他想像中脆弱的。
「聰明!不愧是神槍手,」一個中年男子手中轉著一把手槍,從燈光裡走出來,走向我們。「只可惜,好一個神聖的正義感,把你的專業踐踏得給豬吃都不要!」
他迅速地把槍口抵到徐世輝的額上,冷冷地看著他,怒道:「你不配當一個殺手,你明白嗎?」
徐世輝聽了,面露出難以捉摸的笑。像是在說,有時候,這世界是充滿尷尬和嘲諷的。
「你笑什麼?」中年男子一怒,把槍抵得更緊。
「笑我身為一個『失敗的殺手』,在殺手的生涯中,總算是還干對了一件事,殺了一個人,對於我的『失敗』,我覺得沒什麼好遺憾了。」他猖狂以答。
答得我在一旁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幾番阻止的動作卻全教他攔下來。
不要激怒他呀!求你,我在心裡不斷不斷地喊。
「你……」那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過,很快地,他又把他的冷笑露出來了。「呵……你太自以為是了。」
「你以為你救了白秀鳳嗎?為什麼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久,你還有本事這麼天真外他自認為佔了上風地說:「如果你知道她後來的下場,你會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乾脆痛快的給她一槍算了。」
徐世輝一聽,像有些被震住了,彷彿這事是他當初始料未及的。
但他仍毫不示弱。「至少,她也賺到另一條狗命陪葬了,不是嗎?」
「你才是狗!」那中年男子再也忍無可忍地對他咆哮起來。「你不怕我手中的扳機一扣,你……」
「因為我相信你不會對我那麼慈悲,不是嗎?魏先生。」徐世輝回答他。
「那倒是……」他笑了,嘴邊漾著一股邪惡。
「我喜歡先對漂亮的小妞下手,」他說著,斜著眼光瞟向我,那樣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只是……
我也真為他等一下的命運不寒而凜,因為……
徐世輝和我很有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彷彿已能透視我們彼此心中所思而微微一笑。
我們心中所想的不過是同一個名字。
那個威震八方,通吃黑白兩道,縱橫江湖龍頭地位數十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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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建成!
我真遺憾於那魏先生的「見少識寡」,更「擔心」他會不會因此而喪命。
因為遠遠地,我已見到另一個燈光,紅色的,在天空閃呀閃呀的。
他們正慢慢地向我們靠近。
我拉長耳朵,故意挨近點問他:「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叔叔,能不能麻煩你再說一次?」
他並不以此為許,反而把他那噁心的嘴湊到我的耳邊,嘻嘻哈哈地對我說:「我說,我喜歡對漂亮的小姐下手。」
「喔!」我故作恍然大悟,然後很大聲,一臉天真爛漫地覆誦一次:「你說,你想對我下手嗎?」
我希望老爸要克制點,聽了這話千萬別氣出高血壓。
「小妞,你不怕嗎?你跟這個小子一樣不知死活嗎?」他開始有些懷疑。
「我當然害怕,」我低下頭,戳戳我的指甲,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我怕你等一下會有事。」
不知他是從哪裡找來這十幾個神槍手的?我很想問他。因為,當我再定神看他們的時候,覺得每個人都是似曾相識,卻說不上來在哪兒見過。
「我會有事?」他啞然失笑,「你沒說錯吧!小妞?」
當我再次悄悄把眼光斜到那十幾個人身上,居然發現還有人對我扮了個鬼臉,我差點沒激動得笑出來。
從來沒有一刻,我會像現在這樣,對我老爸經營的「事業」心存這麼多崇敬和感激。
不過,當他很老不實、很色地把手探過來摸我的臉頰時,我還是下意識靠緊徐世輝,心裡毛毛的。
頂噁心的!我生氣了,嘟著嘴,在臉頰上用手來回搓了又搓。
徐世輝豎起眉來瞪著他。我這才發現,他實在有幾分殺手的冷酷。
「你好噁心!你摸我的臉?!」我破口大叫:「我不管了。老爸!有人欺負我!」
話剛一出,我幾乎可以見到,這人肩上的「三把火」已經熄掉兩把了。
他真的是前途堪慮,唉!
「你叫爹叫娘也沒有用,」他聽了,又笑了,露出一嘴又是金又是銀又是黃的爛牙,看了直教人反胃。「你逃不掉了。」
「你說我老爸沒用?!」我高呼著,當場立刻「罪加一條」。
那後面十幾位持槍的叔叔已經受不了要笑出聲音來了,大概心裡又在嘀咕:這小女子又在整人了,真拿她沒辦法。
他大概從我囂張的語氣裡聽出有什麼不對了,便警覺地問我:「你父親是誰?」
我聳聳肩,不告訴他。難得玩得這麼愉快,我還想多玩一下呢!
徐世輝也拿我沒轍,只摸摸我的頭,笑說:「你還是沒變,性子一點都沒變。」
「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我眼睛看著地上,對他說。
「什麼事?」他問。
「不管今後我們能不能有共同的未來,你都要好好活下去,我也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心宇……」他低吟著。
「可惡!」那人眼看著他的威脅居然對我們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忍無可忍的下令。「把這兩個人一起帶走!」
終於,魏先生對自己的愚弄總算結束了。
十幾個人一接收到命令,槍桿子立刻往他身上指。
「你……你們在做什麼?」他又急又怕。「你們有沒有搞錯?」
我和徐世輝完全不搭理他眼中幾千幾百個問號,退自站起來,準備到一邊看戲去。
我對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對他說:「叔叔,您保重了!」
而他仍不知其所以然地在掙扎,不斷地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魏先生,」老爸總算肯把他充滿磁性的嗓音ShOW出來了,「我已經向魏董事長知會過了,如果我這對耳朵還沒退化的話,我聽到的應該是『不追究』了這三個字,不知你受誰之托來找我『借刀殺人』呢?」
霎時,他的臉色刷白。「范先生……我……我……我確實是受……受……」
「住口!」老爸的震怒實在嚇人,「我生平最恨別人欺騙我了……」更嚇人的是,說到「欺騙」這兩個字,他還有意無意地瞟了我一眼。
我趕緊申辯;「我可沒有欺騙你,老爸!我一出門,剛好遇到他……他說要陪我去買,因為很晚了……」
「因為我被這個讀法律系的女兒騙到快智障了!」他又好氣又好笑,有意無意地諷刺道。不過,這話還真令人窩心。「可是別人不行!」他說。
真是亂有原則的好老爸,我「巴結」地心想。
「她……她……她……」可憐的魏先生,直指著我,卻「她」了半天也說不上來任何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