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一個高大人影迅速地竄出,她警覺地一抬頭,卻來不及反應了。
她整個人被一雙鐵臂緊緊地箍住,壓在一具溫暖堅硬的物體上,蘇談嚇了一跳,正要放聲尖叫,一個低沉慍怒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你該死的跑到哪裡去了?"
語氣是憤怒質問又氣急敗壞的,像極了一個瘋狂尋找逃妻的丈夫。
是他!蘇談一呆,緊縮的心總算稍稍放鬆了,可是隨之而起的是濃濃的不滿和不悅。
"放開我,你這是在幹什麼?"她拚命掙扎。
宋紹詞緊緊地箍住她,堅定卻恰到好處地控制著力道,不至於傷害或弄痛了她,"別亂動,當心弄痛自己也傷了孩子。"
從他懊怒的語氣裡聽出一絲關懷,她不禁一愣,"你說什麼?"
"我們進屋談。"宋紹詞瞇起眼睛,俯近她耳畔威脅道:"或許你寧可上我的車?"
她心一驚跳,才不要!一上了他的賊車就得隨他擺佈了,樓上起碼是她的地盤,要是有個什麼動靜,她至少還可以義正辭嚴地叫他走路!
心念一轉,她當下作出決定。
"放開我,要不然我怎麼拿鑰匙開門?"她冷冷地道。
他依言輕輕放開了她,但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大手伸到她面前,"給我。"
"什麼東西給你?"她防備地退了一步。
"鑰匙給我,我來開門。"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也懶得再跟他爭辯,從背包裡翻找出一串鑰匙放進他掌心裡。
他執鑰匙打開鐵門,一看到小小的電梯和窄窄的樓梯間,不禁濃眉一蹙,"你就住在這麼老舊破爛的地方?"
"什麼叫老舊破爛?"癩痢頭孩子也是自家的好,蘇談不滿地抗議,"你以為這是哪裡?陽明山仰德大道上的豪宅嗎?"
宋紹詞沒好氣地別了她一眼,"你什麼時候才能夠學得講話溫柔一點?不要老是這麼火氣沖天,你還是喝醉了酒的模樣最可愛無害。"
她忍不住咕噥,"對啦、對啦,我是瘋婆娘,當然比不得你那些又美麗又和氣又溫柔的女朋友,既然如此,你做什麼來這裡找罵挨?"
電梯門開了,他微張手臂護著她進了電梯,"幾樓?"
"五樓。"她想越過他的身體去按按鈕,他的長手卻早一步撳下按鈕。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趁著電梯上升之際打量這台頗舊的電梯,忍不住為她捏了把冷汗。
跨出電梯門,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她不甘願地指著右邊的鐵門,"我住這間。"
他在打開鐵門前,蘇談拚命地思索著房子裡有沒有搞得亂七八糟,或是襪子還是小褲褲沒收好……
去!她在窮擔心什麼?他又不是她的男朋友,也不是來查勤的,她怕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上?更何況在他眼裡,她早就形象全無了,房子裡髒亂清潔與否也不會改變什麼。
推開鐵門,宋紹詞跨進一間約莫十坪大小的套房,狹窄的空間窄讓他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不過她將這小小的套房打理得很好,米色的牆邊擺了張淺藍色的單人床,櫻桃紅的拼木地板雖算不上光可鑒人,也不見髒亂,一邊是落地窗,有一縷隱隱約約的植物清新氣息,另一側的牆前則是放著書櫃和電腦桌,書櫃裡擺滿了書,電腦桌前還有一張鵝黃色的椅子。
"浴室要不要也順道參觀一下?"蘇談在一旁輕諷道,"還有洗臉盆,我想你一定不願意錯過見識我的洗臉盆,它的大小適中,洗起臉來有一種說不出的乾淨感覺。"
宋紹詞又好氣又好笑地低頭看著她,蘇談清秀的小臉微偏一邊,長長的辮子落在身後晃蕩。
只不過當他的視線落到小冰箱上放的大箱泡麵時,他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居然吃泡麵?"他咬牙切齒的質問。
她不爽地抬頭瞪他,"干卿底事?"
"我也想不通為什麼要站在這裡當個不受歡迎的管家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很詭異的沒有生氣,反而無奈地微笑起來,雙目炯炯有神地凝望著她,"不過誰教你是我孩子的媽呢?"
自從中午驚聞這個天大地大的消息,砸得他頭暈眼花,足足僵在原地十分鐘才醒過來後,他整個人就沉浸在狂喜、緊張、憤怒,還有暈眩的狀態中。
而且他發現只要一下小心,他就傻笑了起來。
蘇談心臟猛地驚跳了一下,張皇失措起來,"你、你在胡說些什麼?誰是你孩子的媽?"
他眉宇深深地擰了起來,一顆心陡地往下沉,怒氣勃發的問:"你是說你中午在餐廳裡說的話,是成心撒謊騙我的?"
"我……"哎喲,她怎麼笨到當場拆自己的台?
宋紹詞一個箭步逼近她面前,迫人的氣勢壓迫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蘇談發現自己背抵在牆壁上,完全動彈不了,像是被他的眼神給活活釘住。
"今天中午是……"她想辯解,可是他身上淡淡古龍水和煙草的氣息驀地鑽入鼻端中,她的胃登時要命地翻天覆地造起反來,她倏地臉色慘白,捂著嘴巴一手急著要推開他,"嗚……我想吐……"
宋紹詞還沒回過神來,她已經從他腋下鑽過,直往浴室衝去,隨即是一陣摧肝瀝膽般的嘔吐聲。
"嗯……哇……"她整個人趴在馬桶上,幾乎快把心肝都嘔出來了。
可是喉間又濃又嗆的酸液彷彿怎麼也嘔不盡,除了在她喉頭囂張地奔流,殘存的餘孽繼續在她胃裡翻攪。
天啊,她快死了。
宋紹詞僵住了,隨即清醒過來,兩大步就跨近她身邊,倉皇緊張地拍著她的背,臉色也跟著白了,"你……還好嗎?老天,你怎麼吐得這麼厲害?難怪你瘦了好多……"
蘇談沒有力氣回答他的問話,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後,她全身虛脫地坐倒在粉白瓷磚上,滿頭都是汗,連鼻涕都快流出來了。
宋紹詞急忙替她擰了條溫熱的濕毛巾,溫柔地替她擦拭著頭臉,低聲問:"好點了嗎?需不需要喝點熱茶還是什麼的?"
蘇談乏力地搖搖頭,閉上疲憊的眼皮,有氣無力地道:"我現在……很醜吧?"
她在說什麼傻話?現在還顧慮這個?
他又好氣又好笑,卻抑不住心頭泛起一陣暖意和心疼,"傻瓜,那不重要好嗎?"
"重要的。"她閉著雙眼,小臉被他用溫熱的毛巾擦過的感覺好舒服,而且他的動作好溫柔……這一瞬間,她所有的防備和理智只剩一點點,她鼓起勇氣出在心裡翻騰一整個下午的感覺,"那位小姐很美,笑起來很甜,這就是你會跟她在一起的原因吧?"
宋紹詞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又繼續替她擦拭黏濕的頸項,"並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她心一痛,自我暗嘲,─是啊,當然不只於此了,那位美女身上一定有非常非常吸引他的地方,否則他不會這麼依戀和護著她。
為什麼今天中午你不能對我表現出一絲絲的關懷呢?
她衝動地想問,但最後還是選擇沉默,只是伸手想按下馬桶沖掉穢物。
但他的動作更快,搶在前頭替她壓了沖水,然後有力並半強迫地攬住她的腰站了起來。
蘇談知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一定狼狽又醜得像個鬼,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這樣邋遢的她?別傻了。
她縱容自己在他的臂彎裡歇息了一分鐘,然後堅定地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推開他,"你回去吧,我累了。"
宋紹詞皺起眉,黑眸透著深深的幽光,"你要我在你這麼痛苦難受的時候拋下你?"
她究竟把他想成什麼樣的痞子混球了?
"很抱歉,我今天心情和身體都很糟,沒有辦法跟你爭吵,更不可能當一個好主人。"她走到床邊坐下,內心強烈渴望著能平躺下去。
但她更渴望他的擁抱與碰觸……他的懷抱是那麼溫暖和安全,充滿了濃濃的魅惑和性感……
蘇談,你太沒骨氣了。
他的眸光柔和了起來,大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長髮,"我是那種乘人之危的小人嗎?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她心裡一熱,差點就衝動地點頭了,只可惜她的理智總愛半路殺出來,"我想你女朋友會介意的,為了你們的將來著想,你還是快點回去陪她吧,我不希望當一個破壞別人感情的劊子手。"
她話裡的醋意濃得連自己都快被嗆死了,蘇談懷疑他會嗅聞不出來,可她就是忍不住。
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狠狠地掐住那個情敵纖細的脖子,重重地前後搖晃到對方告饒為止。
她覺得她應該是快瘋了。
宋紹詞咧嘴笑了起來,英俊的臉龐有一絲滿足,"你在吃醋。"
"我才沒有。"她大驚失色,口是心非地強烈否認。
他只是笑,沒有繼續追纏著這個問題不放。"你一個人住嗎?"
"我以為徵信社老早把我的身家背景和祖宗八代都背給你聽了。"她舒服地輕歎一聲,因為他正輕柔地按摩著她的鬢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