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談心猛地一跳,拿著麵包的手有些不穩,她清了清喉嚨,"有這種事?你告訴他了嗎?"
"開玩笑,我們可是斬雞頭燒黃紙的好朋友,我怎麼可能出賣你?"王希鳳引以為傲地道:"我當然沒說啦。"
"噢。"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頭更是滋味複雜,只得沉默地埋首咀嚼食物。
"我很少看見紹詞這麼緊張的。"王希鳳邊說邊觀察她的神情。
"喔。"她還是機械化地嚼著麵包。
會嗎?他會很緊張嗎?半個月前,他看起來有點著急,有點在乎,最重要的是……他眼睛裡至少還有她這個人存在。
可是事隔半個月,在他眼裡、心裡的早換成另外一個嬌滴滴的美人。
蘇談忍不住捏碎手上烤得香脆的麵包──媽的!男人就是這副喜新厭舊的德行。
"阿談……"
"幹嘛?"她猛地抬頭,臉色難看。
王希鳳緊緊地盯著她,"你真的不過去看一下嗎?"
蘇談看見她眼底的含意和關懷與想法,她的鼻頭沒來由的一酸,眸光投向那頭你儂我儂的男女,語氣澀耀地道:"何必呢?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我至少還有一點骨氣和格調,就算衝過去王婆罵街或是仿趙姨媽背後血口咒人,又怎麼樣呢?"
"如果你對他真的有點動心,就不要把他讓給別人,像紹詞那樣的男人,身邊永遠不乏美女,一個不小心,立刻就會有更好、更美、更年輕的女孩過來搶走他……"王希鳳苦口婆心地規勸,卻不知適得其反。
"正如你所說的,他身邊永遠會有更好、更美、更年輕的女孩冒出來,那我何必自找麻煩送上門去湊熱鬧?"蘇談突然覺得胃口全消,放下只吃了一半的麵包。
"可是……"
蘇談滿臉歉意地站起來,"對不起,我突然吃不下了,我先回去趕稿子,再打電話給你。"
王希鳳有些驚訝,看來紹詞和阿談之間的關係與糾葛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複雜,一時之間,她也不知該如何幫忙。
蘇談強忍住欲作嘔的胃痛,低著頭往門口走,卻不小心撞到了正陪著宋紹詞在櫃檯處結帳的黎容兒。
"對不起。"她立刻道歉。
黎容兒厭惡地瞪了她一眼,不客氣地斥道:"小心一點,弄髒了你賠得起嗎?"
她身上穿著的是Versace的金蔥色低胸洋裝,價值不菲,要是給這個邋遢女人弄髒弄縐,豈不心疼死了?
蘇談瞇起眼睛,想息事寧人的想法瞬間被推翻。
"我是賠不起,不過你男朋友一看就是超有錢的樣子,我相信他會很樂意再多幫你買幾件。"她冷冷地道,語氣裡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
難得的是玉女紅星也聽懂了,黎容兒氣惱地指著她的鼻子道:"你這個人好不長眼,你知道我是誰?我男朋友又是誰嗎?"
老實說,這位美女挺眼熟的,不過就算是國際巨星又怎樣?蘇談光棍不怕穿鞋的,古人尚有拚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點小場面又算得了什麼?
"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你的男朋友……"她有種報復的爽快心情看著宋紹詞聞聲轉過頭,驀地僵住了的神情。"在半個月前還是我男朋友,當然啦,我是已經甩了他,你希罕你要就撿去用好了,我一點都不介意。"
聞言,宋紹詞臉色陡地一沉。
這個可惡的女人,竟然這麼不屑地說著他們半個月前所發生的美妙性事?她把他當成什麼東西了?
黎容兒嗤笑一聲,目光輕蔑地上下打量她,"笑死人了,你是哪位呀?紹詞怎麼可能會有你這麼平凡又不起眼的前女朋友?"
她叫他紹詞?原來兩個人已經親匿到互稱名字的地步了,聽在蘇談的耳裡更是一陣刺耳。
不要跟這種女人一般見識!不要跟這種女人一般見識!
她拚命自我催眠,壓抑下滾滾沸騰的怒火,可是醋海翻騰又豈是尋常理智就壓制得下的?
她望向臉色有一絲尷尬的宋紹詞,他還沒開口,她已經酸溜溜地道:"宋先生,好久不見,沒想到閣下的動作這麼俐落,這麼快就去尋找肯幫你生小孩的孕母了,只不過你找的這位孕母好像連自己都餵不飽耶,這瘦骨伶仃的樣子恐怕沒多少營養可以供給小寶寶,你的眼光也不過爾爾嘛。"
"你在說什麼鬼話……"黎容兒大發嬌嗔,繼而轉過頭委屈地哭訴起來,"紹詞,你看這個瘋婆子啦,她侮辱我。"
宋紹詞正想開口說話,蘇談卻給了一記足以將他釘在牆壁上結凍的銳利冰眼,"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不過我很懷疑以你的智力聽得懂這句話。"
"你!"黎容兒大怒。
宋紹詞皺起濃眉,安撫地摟緊她的腰,低聲道:"別生氣了,跟這種牙尖嘴利的女人一般見識什麼呢?你乖,讓我來處理。"
他每個字都像把劍深深地戳進蘇談的胸口,她睜大眼睛,鼻翼迅速地急張喘息著。
她是牙尖嘴利的女人?跟她一般見識什麼?
蘇談止不住心裡陣陣的酸楚糾疼,她深吸了一口氣,憋著氣冷冷道:"哦,你想怎麼'處理'我?打我一巴掌好給你的新歡出氣嗎?"
他瞇起眼睛,不贊同地道:"你就不能夠學著有點氣質嗎?說話尖酸刻薄到了極點,難道你沒發現這樣有多麼惹人厭?"
尤其不懂得在必要的場合說適當的場面話,她早晚會因此而吃虧。
蘇談氣得渾身打顫,她想開口大罵,卻又激動得沒辦法想出一句完整的罵人話。
這就是他對待"舊愛"的手法嗎?真夠狠了。
不不,她幹什麼要待在這裡自取其辱?還要自貼標籤承認是他的舊愛,簡直就是倒了八輩子的大楣!
蘇談想要驕傲、有氣質而完美地轉身離去,可是在移動腳步前,她腦子陡地閃過一道靈光。
他不是說她沒氣質又尖酸刻薄嗎?那她就讓他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沒氣質。
她一個箭步上前,揚手揮下去──
黎容兒尖叫一聲,本能閃避進宋紹詞的懷裡,他跟著手臂橫擋住她要落下的攻擊。
可是沒想到他們都猜錯了,這一記巴掌是落在宋紹詞英俊的臉龐上。
啪地一聲,他的臉頰登時浮現五道紅指印,四周人均驚呆了。
"宋紹詞!真有你的,幫著外頭的情人欺負懷了你孩子的女人,我真是瞎了眼才會糊里糊塗地愛上你,還心甘情願地為你懷孕生子……"她說得聲淚俱下,演技之精湛連自己都佩服得不得了。
餐廳裡瞬間豎起無數只耳朵,她心滿意足──表面上當然是淚如雨下,悲傷欲絕──地看著黎容兒臉色一白。
宋紹詞的表情她不必看,光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出他震驚發青的模樣。
話一說完,她便轉身衝出餐廳大門,肩膀還一聳一聳的,但若從正面看是笑到嘴巴快咧到耳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死色狼,看你名聲掃地,以後還怎麼泡妹妹?
第五章
中午演出一出精采絕倫的好戲,蘇談爽得不得了,乾脆跑到出版社串串門子閒哈啦,並跟編輯好好商談作品中其他需要改進的地方。
趁著心情好,聽到比較椎心的批評至少可以減痛兩成半,她是這麼想的。
沒想到跟編輯相談甚歡,她們還高高興興地一起吃了頓豐富的晚餐,還在玫瑰園喝了一大壺肯尼羅斯茶區的錫蘭紅茶,蘇談這才踩著愉悅輕快的腳步上公車。
坐在搖搖晃晃的公車裡,夾雜著淡淡車煙的晚風緩緩吹送進來,她一整個下午異常亢奮和愉快的腦袋慢慢冷靜了下來。
中午的一幕又在眼前閃過,她的手掌輕輕地貼在胸口,似乎又感覺到了他毫不留情的話語在她心頭刺出血來時的劇痛感。
不是說好了不說愛嗎?不是說好了一夜過後兩相無情,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嗎?
可是為什麼當她看到他高大的身畔依偎著另一個嬌小的女人時,她卻像是被硬生生地剮走了一塊心頭肉?好痛……真的很痛……
真是不爭氣呵。
她雙手摀住臉頰,"傻瓜,我是個大傻瓜……"
她就是學不來瀟灑,學不來習慣肉體的歡愉是可以和心靈上的貼合分開的,她就是忘不了他低沉的嗓音,溫柔誘惑地在她耳畔吐出一次又一次的喘息與愛語。
世上有沒有後悔藥或失憶丸呢?只要吃一顆,就可以選擇遺忘生命中那一段不欲記起的回憶,就算此刻要她傾家蕩產,她也要買來服下,好永遠永遠忘了那一夜,忘了他。
可是相思像是一株樹,悄悄地在心底深處紮了根,就算她想要拔也拔不掉……
天啊,難道她真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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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地下了公車,蘇談慢慢地走近家門,在暈黃的燈光下,她在背包裡掏呀掏地找尋著鑰匙,全然沒有注意到隱沒在一旁暗處的跑車。